她忽而长吁一声,挥开案上的杂物,整个人都贴在上边,牢骚道:“平姐姐,可还有什么事儿较为有趣?”她的脸因受桌面的挤压,扭曲变形,随着嘟囔的嘴唇,看起来煞是可爱。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斜斜地悬在半空,映照着云彩,铺红了半边苍穹。面前只有落雁山脉的一小段,横陈在缤纷云霞中,勾勒出金色的轮廊,连绵起伏。

待她胸口间起伏渐趋平缓,已有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耳边再没有听到聒躁的叫喊,而眼界之处也只有几位小贩。dukankan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

兴许闷得久了,云似倾一来到这广阔天地,什么烦恼、仇恨,什么不愉快的全扔在一边,忘了个干干净净。

其中有位女子,她总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抚摸她的脸颊,很是恋恋不舍。dukankan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

云似倾频频回头,见着掌柜的跟上前来,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恰好,便望见掌柜的这副模样,浅浅一笑。

“小姐,您说什么?”平姑没听见云似倾的话,故问道。

“小姐,你怎知是包下给咱们的?”平姑一惊,问道。“那位爷不也要住在这儿的吗?”

平姑恍然大悟,道:“倒是我疏忽了。”又道:“凭管那位爷咱们认识不认识,被他救了是铁铮铮的事实。咱应该感谢他的,知恩不报不是咱们的作风。”

这是前往高伊国的马车,不是远在清芬的宫殿。云似倾在黑暗中自嘲地一笑,又忽地咬紧嘴唇,狠狠地掐了下大腿。搜索读看看dukankan

屋内虽然一片黑暗,但是那女子依旧礼数周到,又摸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掏出火石欲要点灯。但没等她点好,便有人阻止了她。

摆茶摊的是一对老人,还带着媳妇与小孩子。读看看小说网那些人一来,媳妇便迎了上去,端茶倒水;老人在锅炉前照看烧饼;小孩子虽只有七八岁,但是很勤劳,跑腿的事都是他,不用假手于人。

云似倾喝口粗茶,捻起最后一块烧饼。

这时,听见那茶摊的老人忽然问道:“几位大老板这次怎么现在才过此处?”

一个皮肤黝黑,下颌布满短髭的男子抢口道:“还不是那个什么玉珂王,突然就加强了戒备,各大城池都半封锁着,让咱们这些兄弟困在里面差点出不来。后来咱们走偏道到了高伊,在落雁山又遇上劫匪,又被抢去不少货。”他猛灌一口热茶,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脏话。

封城,封城。难道是在找她?云似倾表情一僵,接着听下去。

“几位大老板可有受伤?”老人急忙就问。

“老人家放心。”一个貌似书生的男子道:“劫匪只抢货,不伤人。”

又—个瘦小精壮的汉子道:“谁让那玉珂王近日诸事不顺——上个死个准王后,这个月又烧死了国师。”他眼神凶狠,充满杀意。

云似倾顿时就愣住了,心里翻江倒海的折腾。

死准王后。死国师。她念叨着,表惰呆滞,连烧烧饼掉在地上都不曾觉。死国师,死准王后。

原来她受伤摔落后他都不曾找她,原来她在他眼中已是死人,原来那几年的恩爱都算不得什么。

她心脏抽搐着,透不过气来。闷闷地疼痛。

死国师。死国师。

原来义父他还是没有逃脱一死的命运。

云似倾喉间涩,鼻子酸得厉害。她伸手一抹,现手中满是眼泪。她赶忙去擦,结果越擦越多。

可是,义父那般聪慧的人怎么会这般就死了?

怎么会呢!她不会相信的,绝对不会相信。

那老人一听,很惋惜地说道:“国师他,可是个大好人。当年孩子他爹死在战场上没有回来,小娃儿又得了病……幸好遇上了国师,得了他的帮忙,小娃儿冶好了病。他还送钱给咱们摆了茶摊,又托了一些大老板给摊上照顾生意……这几年咱们倒过上了好日子,可怜国师……”说到动情处,也流下两行清泪:“没想到国师说去就去了。”

不会的,义父不会死的,都是他们在胡说。云似倾捂住耳朵,可那些字像是魔咒,还是源源不断地落入她的耳朵。

书生模样的男子又道:“当初咱哥儿几个在街头无恶不作,要不是国师将咱们拉入正途,恐怕现下咱们几个只能在地牢里聊天了。”

“是啊。”又有掺和道:“国师先前借来的银子,我们早就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可惜再也沒有办法还给国师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只是市井传言,不会是真的。她不会相信。7788小说网7788xiaoshuo

云似倾不断地安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大吼出声:“住嘴。你们都在胡说,他是不会死的。”

众人听见一道陌生的女声,皆是一惊。然后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

她不停地哭着,眼泪像是珍珠,一颗颗滚落,留在桌面形成一小摊水渍。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许、不许你们诅咒他。他那么好的、—个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我不准你们这样说。”

听罢,那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个看上去精练能干的男子喊住她,将事情的由来细细的阐述了一遍:“姑娘。国师的义女、也就是玉珂王的准王后,上个月突然与玉珂王反目成仇。她在野邻提剑刺杀玉珂王,只是她不曾得逞,反而被玉珂王一剑刺死。尸体滚下山坡,就此失踪。后来国师知晓,去王宫质问玉珂王,却被定罪,押入天牢。本该是秋后问斩,但天命无测,谁能料到牢中会突然失火。据说,没一个人逃出……”

是这样吗?

是她害死了义父!都是她的错!都是她!

是她!是她!是她!是她!

云似倾脑中只剩下这些字眼。如同狂风暴雨下的海浪,一波比一波汹涌,一波比一波强烈。她的身体不住地颤动,过多的悲伤源源不断从她不堪重负的身体里溢出。

有个粗犷地声音响起:“小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罢。”

然后,便是一连串的附和。

云似倾一把撞开围过来的人群,冲去外边。嘴里还呢喃着,义父不会死的,你们都骗我。骗我。又轻轻跃上马背,挥动马鞭,一口气跑出好远。

茶摊里。

“老人家,姑娘的茶钱没付吧。我们替她付了。”

“一点小钱,不要紧的。”

“哎、哎。老人家冯客气。我们付也不要紧的。”

“那位姑娘不会出事吧。”

“听天由命吧。都看不见她的人影了。”

“其实说来也巧。玉珂王婚期定在四月初九,而国师死于四月一十。倘若那女子不死,国师便是国丈。哪还用入牢枉死。”

“都是可怜之人……”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