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宜,二姐是不是太狠心了,连自己的亲姐姐也下的去手。”

宝春搂过风四娘的肩膀,把头往风四娘的肩膀上放了放,撒娇道:“四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这边还在为了段家的事忙碌着,戒备着,那边来自皇宫的圣旨又到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段正朴胆大妄为,企图谋逆,其罪当诛,段婉欣罪大恶极,命案累累,限十日内捉拿归案,段府上下成年男女一律斩首,不满十五的发配边疆,钦此。”

“反正只要有彭于谦在,咱们和秦家的关系便是铁打铁的连上了,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培养帮我们收购米粮的人,这秦家的实力稳当,走的又是正经买卖,官府的人查也不会查到什么,况且我们以各方的名义去买,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如何知道那元贵妃生的不是皇嗣。”

即便这样,他还是无法讨厌她,甚至不会去多质问一句,她有她的路,况且,他们从来都不是一条路上的。

“那是彭老太爷的东西,据说当年彭家以米粮起家,而一同起来的还有如今四大省的米粮大户,他们彼此依托,互守互助,在商场上也算是一段佳话,后来老一辈退了下来,却还顾念着当年的情分,以彭老太爷为首,赤金打造了一块调令牌,若是以后四大家族中任何一家遇到困难,其他三家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忙。”

“还说没事,都出汗了。”段婉欣说着便掏出帕子去帮彭于谦擦,彭于谦也不闪,就那样乖乖的任由她的手指触碰到自己冰凉的肌肤。

如何抢?怎么抢?她可是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了。

“我明白。”

“莫大哥就没有想四娘吗?”宝春打趣的看着莫玉。

“主子,我们自从跟那胡人做了生意,便没见过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而每次交货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小的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而这次又签了个大的,偏偏出了这样的事,会不会有人想黑吃黑。”

“主子正在和新宠休息,外人不得打搅。”

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如果他不是那么想要变的强大,或许他现在是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即便只是一个守护神,也好过如今的尴尬处境,他看得出,那个燕无心似乎很在意她,甚至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到了最后,他感觉如此无奈。

萧子栋看看来时的路,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看着身边一脸错愕的卫士,吩咐道:“铁风,你带着他们先回去,莫要走漏任何今天发生的事。”

“怎么不认识,堂堂萧家的上门女婿嘛。”宝春话语里带着不客气,讽刺道。

萧子栋见燕无心铁了心挡在自己身前,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只是萧子栋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已经被封为天遂灭倭大将军,深得皇上和百姓的喜爱,可谓是风生水起,若他想处置谁,相信有些拍须溜马的也未必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风四娘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将事情前因后果细细道了出来。

“贵客到!”

直到那日,彭于谦的出现解了她的微困,直到他们的眼神交汇时,彼此对于过往的释怀与怀念,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终于明白了彭于谦多年找寻她的心境,他们都是内心孤寂渴望知己的人,而这些年的沉淀,彭于谦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会不顾自己和段婉欣拼命吞噬掉彭家的产业,也要换那丫头的一生平安。

“丫头,我前面的二十年从未真正得到过什么,但是剩下的几十年,我却想开心的活,你愿意不愿意陪我。我也许给不了你光鲜亮丽的出身,却可以凭借我的一技之长让你一世安稳,我希望你考虑看看。”

萧子栋似是在想什么事,他低低嗯了声,转而看向身后的女子:“宝春妹妹,你放心,我会为你赎身,给你一世安稳,你给我些时间,我会来带你走。”

记忆在脑海中盘旋,又渐渐收紧,最终化作了眼前的一片氤氲,萧子栋眨眨眉睫,对面前的男子道:“宝春妹妹呢?”

“大胆!竟然敢威胁公主吗?”老嬷嬷随即挥袖招呼着卫士将面前的男子架开。

“公主的意思,老奴不敢多问,只管传话来。”

东子微微一愣,那魅惑的笑在脸上绽放,迷倒众生的迤逦柔情,叫人眼前发亮:“我会紧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关门弟子,今天我是去帮师傅打假的,会怕的是他们不是我。”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让你进来你就在外边诋毁我名声,如今外边怎么说我先不和你算账,你却还有胆子进来。”站在亭子里的燕无心白袍束身,不拘不束的随意里带着几分儒雅慵懒的气韵。

“不会。”宝春斩钉截铁道:“因为燕无心的箫和彭于谦的箫是一对,我记得彭于谦当年和我说过,那箫是他父亲送给她母亲的,而也许他当日并没有说完,或者这萧本来就是一对,她母亲只是得到了其中一支而已。”

“对不起,这里不包饭。”

我的愿望其实一直都很简单,我想安安稳稳的生活,父母健康,有一个爱我的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见宝春如此说,莫玉心里的石头也便落了地,风四娘在一边喝着茶,嘀咕着:“这段家手段真够阴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背后的支持者又是谁,摸不清这些,我们势必不好反击,还真是麻烦。”

“继续说。”

一晃几年过去了,当年的落魄少女如今已经名声在外,是多少公子哥追求的目标,可是她偏偏喜欢身带残疾的宝宜,会因为宝宜的夸赞而勤练舞技,会因为宝宜的冷漠而气恼数日,会因为宝宜的喜怒哀乐而变的喜怒哀乐,她爱的很莫名其妙,可是她自己又说不出理由。她不喜欢金银,更不喜欢那些专注她的公子哥,她想变的更好,想成为璃漪坊的台柱子,只因为她只想跳舞给一个人看。

宝春打趣的看她一眼,将身子往前凑一凑,轻声道:“也是,出去太破费了,我们还是留在四娘这里,像去年过年一样,四娘为我们准备一桌好酒菜,满满的都是四娘的心意,那才绝妙。”

也许到现在,他都不懂何为坚强,可是他就这样活过来了,为了那些希望,为了那些心愿,为了那些家人,为了那些一起挺过的艰难岁月,也为了这个姐姐。

“免了吗?”段婉欣突然阴邪而笑,故意露出一张委屈的表情道:“姐姐好像说晚了呢?”

宝宜被王老太敲了头,目光呆滞的抬头看看,他咧开嘴勉强露出一个调皮的笑,然后两眼一闭就这么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然后呢?”

宝春无奈的扭头看了看她,摇摇头扶起地上的宝宜和东子,三人围在王老太身前,王老太看见宝春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掐在她的脸上,骂了句:“臭丫头。”

镜子前,梳妆好的宝花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眼神一扫落在了拿着红盖头的宝春身上,对这个孩子她原本是不喜欢的,从最初的怕她分得宠爱的私心到她再次回来和自己争地位的私心,她都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可是偏偏是这个他讨厌的妹妹,会在她做出决定的时候支持她,会在她跑出去的时候冒着大雪找她一夜,会在忙碌过后给她端一杯热水,会在她午夜睡着的时候替她掖好被子……

田氏一听恼了,道:“宝花丫头!说话可要注意点分寸,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屋外,王老太一人终于支撑不住,无力的倒在地上哭起来,她双手拍着大腿,哭诉道:“守一他爹啊,你去的好早啊,如今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你看到了没啊,你在天有灵保佑王家的孩子们吧,让恶人不得不好死,让恶人不得好死啊。”

“那我就不怕了,我最爱蛇了。”宝宜笑道。

正说着,屋内走出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深蓝碎花夹袄长裤,头发整齐的束起,眉眼之间倒是生的柔美,女子远远瞧着门口满身泥泞的孩子,面露怜悯之色。

“老太爷的死……”

“还不知道呢,我看到你爹全身是血,是活神仙叫我来通知你的,我本不愿意来,但是他说救人一命什么福什么图的。”

只见道人微微摆手,道一句无妨,众人屏息凝神,都在猜测这个活神仙为何会叫住宝春,只见他前后左后打量了宝春半响,才道:“骨骼清明,是个聪慧的孩子,只是命运坎坷,你是否来自远方?”

“过了这阵子再说吧,爹这次伤的很重,怎么也要全都安顿好了再想以后的事,我相信,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没什么挺不过去。”宝春再次换上了笑脸,目光坚韧的说道。

华凡突然想起了老太爷去世前几日,彭老爷子把他叫到此处,说了很多话,大部分都是闲话家常他已不太记得,唯独那句“以后谦儿你要多照顾,这孩子如今有了软肋,只盼日后你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提点他一把,扶持他一把,莫要忘了主仆之间的恩情。”

“你是在劝我自动退出吗?”段婉欣咬着唇,泪眼婆娑,倔强的腮帮子鼓起来,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偏执。

那丫鬟吓的头发都要竖起来,连忙磕头道:“段小姐饶命啊,段小姐饶命啊。”

日头还未落,秋日的高空清澈透蓝,华凡极少仰望天空,他突然发现原来彭府看向天空的时候只有那么一丁点,而这里,仰望出去竟是如此摄人心魄的宽广,终于,在他车帘放下的瞬间,哭喊声四起,他不知道能做什么,更不知道如何说道别,只希望他刚才留在担架上的银两可以为这个家带去一点安慰,就算是为少爷,他也应该这样做吧。

“先生见笑了,我虽不认识,却也想赌一把,况且还有先生的心意,我不想辜负罢了。”

宝春放低了声音,道:“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怎么样吗?我要你比我承受一千倍一万倍的痛苦,我要你看着你最珍惜的人最爱的人死在你的面前,我要你这辈子都做噩梦,都忏悔自己保护不了他们!”

“段婉欣,你真是个疯子。”

“没错我就是疯子,从当初我就是被你逼疯的,你算什么东西,为什么老天给了你那么多,却从未对我怜惜一分一毫,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因为你的不甘心所以就要让所有人为你陪葬?你觉得彭于谦不爱你是因为我吗?你错了,一切都是你自己断了后路,是你把他逼到了和你对立的一面,如果你不是那么自私不是那么狠毒,或许你们之间还有可能,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摧毁他最珍惜的,你根本不配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