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轻纱是楼兰所产的玲珑纱,纱线之间接头的部分用了冰蚕丝,行动起来如流水,那金色百蝶也仿佛置身在汪洋大海中,颇有几分别致。

偏偏这样的俊朗少年,在等待了半天无果之后,竟声泪俱下的指着忆心坊骂道:“好你个燕无心,昨日占了我便宜不认账,骗我去给你买酒如今竟将大门关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风四娘怒瞪着她,斜眼将其他人支走,待屋内空寂了,这才又絮叨起来。

宝春盯着那玉箫,眼里的狡黠之光更盛,回忆昨日之情景,她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然而今日见到这箫她才真的确定。其实昨日她是真的喝醉了,但是脑子却十分清醒,那箫声远远而来,动听而凄迷,她就已经大抵猜到了船上人的身份,本想着找个机会认识这个燕老板,谈谈合作的机会,没想到老天竟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天遂善于吹奏之人不在少数,然而能像燕无心般摄人心魄的并不多,想他从默默无闻到轻易将没落的坊子重新扶起来便不容小觑他的能力,也许比别人的音乐造诣更深一层只是其次,这个人换作无心,是说自己没心肝的意思,有谁会说自己没有心肝,除非是有极悲痛的往事叫他从此对世事漠然,所以才会把情绪寄托于音乐的世界,都说真正的艺术家其实是疯子,大概这也是个疯狂的人。

月色如醉,茫茫苍穹之间繁星点点,承载了无数的希望。

宝春轻轻抬了抬眉睫,她明白风四娘话里的意思,其实她能怎么看,当年的事彭于谦的确有责任,如果他不是那么一意孤行,如果他可以听自己解释,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多少次,宝春也曾问过自己,真的要找他算账吗?可是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守着那么大的家业,从小便没了快乐,没了自由,没了人生,如果真的要怪,他又要怪谁呢。

宝春低头轻轻笑道:“四娘贯是个心灵的,既然你心里早就知道又何必问我。”

“胡闹,下一个就是她了,今天特意来看她一舞的人全是有头有脸的人,她是要给我甩脸子难堪吗?”

风四娘的家乡,她曾经没有特意去问的地方,那次意外却莫名的再次相见了,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百转千回,这些年她欠了她很多。

她微微而笑,一丝苦涩在唇边溢开,“奶奶,你还好吗?”

“这还多谢段小姐指点,为宝花疏解了不快。”

“娘,我知道您担心我,那是京城,不是咱们花坊村,您看不到我,也帮不上我的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宝春偶尔探探头,却始终未见宝花出来,她想问问不远处站着的丫鬟,想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了,在这个时代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了,虽是娘家人也不能太不顾着身份,其实从进莫家大门的那刻,宝春心里还是欣慰的,莫家家大业大,在村里算是个大户,良田多,每月光租金就是笔不小的收入,更何况那些粮食有部分还会收到自己的粮仓,卖给镇里的商户,若不是莫守成人比较懒惰,但凡有些头脑的,也足以金生金了,不管怎么说,宝花嫁过来温饱还是不缺的,至于其他……宝春只觉得这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人气。

“究竟我儿媳是什么罪啊。”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田氏边听王老太唠叨边看向另一边的屋子,王守一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那丫头的心结,只觉得这丫头现在做这个决定没什么好兆头,人一旦孤注一掷,那么接下来的暴风雨就会无法预料了。

王老太一时气结,想平日处处忍让田氏也便算了,如今她竟然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还给自己钉子吃,心里自然不爽,阴阳怪气的回道:“我自己的孙女我自己知道,况且当时那么多人也都明白了,我们宝花是占着理的。”

田氏越听越气,村里人都知道孟氏是个泼辣性子,却不想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她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家里闹,还想反咬一口,想最近打牌听到他家男人看郎中的闲言碎语,原来其中曲折竟是如此。

二人求救性的看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宝春,宝春嫌弃的一撇嘴,道:“我警告过你们的。”

宝春?王老太和宝花面面相觑,这个名字似乎在岁月中也逐渐模糊了,可是此时突然听到,还是犹如惊天之雷。

宝春一路狂奔,她怀里还揣着早上刘氏交到她手里的银两,刘氏笑着对她说以后这个家,就靠她来撑了,她信她。

宝春尴尬的笑笑道:“爹如今身子刚好就接了些力所能及的活,今天我看风大没想让他自己出去,可是他说让我在家照顾好娘,说刘能叔家的小儿子快成亲了,让他去帮着选选做新衣柜的木材,爹说一会就回来,可是这都去了两个时辰了。”

宝春眼里流露出感激之色,别说她还没行拜师之礼,就是行了也断没有要求师傅做事的道理,难得碰上骆青天这样的医者,也算她的福气。

“都这个节骨眼了,不散尽家财让活神仙给她指条明路,天天就知道给他爹吃什么药。”

小强子缓缓抬头,他嘴角还是那抹苦涩,道不明说不清,他就这样站着,月光洒了他满身的银灰,“宝春妹妹,我可能要走了。”

华凡看出彭于谦愿意听这些,又道:“自从有了儿子我的心也更踏实了,在彭府干起活来也更卖力,只盼着多积攒些银子,让家中妻儿都过的更好些。”

段婉欣知道彭于谦是在怪她,她本就是这个性子,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样是有欠考虑,可是彭于谦还是第一次这样指责她,不免心里不舒服,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小嘴撅的老高。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段婉欣随即鼓起掌来,段婉欣的样子让女孩一愣,狐疑间她弱弱的回了句:“多谢段小姐夸奖。”

小强子拉着母亲的手,他的泪就那么挂着,刚要流下来就赶紧背过头去,扭过来的时候脸上又是一片明媚的低落,小强子的娘先是痴痴的看着,随后傻傻的笑,最后竟也跟着哭起来。

段婉欣觉得自己整个天空都充满了阴霾和晦涩,甚至是屈辱,她始终不相信那个农村的孩子能代替她的位置,她是彭府唯一的女主人,她是彭于谦这辈子唯一可以并肩的人,她从小便在他的身边她从小便和所有的千金小姐知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属于她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夺走,就算她真的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世界安静下来,小强子蹲在那里久久没有起来,段婉欣骂的对,他就是个废物,废物到会去轻易相信别人,废物到一时间鬼迷心窍,废物到那么轻易进入彭老太爷的住处而没有起一点一滴的疑心,他不仅害了彭老太爷,更害了宝春妹妹,他该死!

“来人啊!”

青衣男子面色微窘,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春心散。”

“谢谢您。”宝春淡淡道,脸上带着几分释然。

“什么!”宝春惊呼一声,刚要说什么却被刘木匠一把捂住了嘴巴,他探头看了看外边,确定无人后才沉声道:“小声些,免得被人听到。”

夏风粘湿,天空中凝聚着大团的云山,偌大的荷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蜻蜓压低了身子飞过荷面,心情烦躁。

“越说越好笑了,你才多大就想当年,莫不是发烧说浑话了。”说着小强子就去摸宝春的头,宝春恍然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

王喜儿面上也露出不可思议,“呀,面粉和玉米粉竟可以蒸出这样漂亮的颜色,赶明儿我也试试。”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

“喂,抛头颅洒热血用错地方了吧。”段婉欣鄙视道。

“你水性杨花!”

细细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