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疯狂的人也并非像他自己所要掩饰的那般无所求,那么他究竟想要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宝春握着玉箫,不自觉的又想到了一个人。

经营酒馆的是一对夫妇,都是慈眉善目的人,感情很好,经营初衷似乎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纪念他们死去的儿子,他们的儿子生前最喜欢喝这种祖传酝酿的高粱红,每年他们都会托人给远在边关的儿子捎几坛子送去,直到几年前,边关发生战事,驻守边关的将士们第一时间融入到战争里,这对夫妇的儿子不幸身亡。带回抚恤金的那一天,这对夫妇正在给儿子酿新的高粱红,夫妇俩听到这个噩耗的瞬间都昏死过去,醒来后二人默契的屏蔽掉了所有,固执的觉得儿子还没死,每年还是酿着高粱红,一年一年的在这个酒馆里等着儿子的归来。

“陆儿?”风四娘见宝春面色异样,担心的握住她的手唤道。宝春抬眼微笑,道:“四娘我没事。”

纤羽楼分为三层,等级制度明显,一楼大厅的人明显只是取乐,出得起银子便可来,但是不备茶水吃食,座位也是挨的紧,完全三流看客的对待。二楼则是商客,大多出手阔绰,只为精挑细选出得力的人得力的节目,为自己的商途谋一福利,所以二楼皆是雅致的雅间,竹帘隔开,珠帘作门,看得就是份心思。三楼是官客,每一间视野极好,场地也宽阔,最是拍马屁吃酒寻欢的好场所。

“我也这么劝来着,可是我家姑娘和二爷闹了脾气,这会子正在气头上,才上了装的脸不一会就被哭花了,我们谁也劝不住,您快过去看看吧。”

“四娘,这些年多谢你了。”

“啪。”一声清脆的落地声,竹签破筒而出,直挺挺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粉衣丫鬟虽不知道女孩的来历却也看出她身份非凡,赶紧欠了欠身,低回了句是又原路跑了回去。

“娘,但是我得去,我是个男人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如今让宝花这么恨我是我活该,我不想再错,即便我知道这次去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是想去,最起码见一眼田妮子也好啊,让她知道我在那里陪她,她是最怕暗的,听说京城的牢房里看不到阳光,到了夜里还有老鼠出来啃手指头,她会怕的。”

宝春落寞的笑了笑,整个人蜷缩进浴桶里,蜷缩进那些花瓣堆成的“幸福”时光里,水中她闭着眼,眼角却感觉涩涩的,她只是有一点难过,真的不是想哭,真的不是。

“谋财害命。”

田氏说到了王老太的心坎上,她顿时语塞,一张脸憋的通红,竟一屁股坐在炕边,哭丧起来,田氏见状赶紧上前安慰,王老太却越哭越凶,田氏安稳道:“您老可别气坏了身子,到时候吃药看郎中也是不少的银子呢。”

田氏筷子一放,笑道:“娘啊,宝花丫头是占着理的,可是您数数外边的嘴巴有多少张啊,人家可不管你谁是谁非,人家只当丑事传,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嘴巴是人家的,就是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我们难道还一家一家去解释吗?”

田氏一听总算放了心,这才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和她家汉子有什么,既然没有你也没什么好怕的。”

二人就那么瘪着小嘴,委屈的握着小拳头,在宝春面前卖起萌来,要说东子实在生的可爱,挑了他娘的大眼睛,长睫毛,挑了他爹的桃花眼,一张小嘴红扑扑的,上面还挂着晶莹的小泪珠,白雪之下,孩子更像个瓷器娃娃,宝宜皮肤虽黑些,却也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总是滴溜溜的转着,此时那眼睛里全部是求救的信号,颇让人怜惜。

“奶奶,阿姐。”

何为家?没有你们在这个家也便不是家,那个活神仙真的如别人所说那般神奇吗?真的可以为黯淡的人生指明一条路吗?如果是那样,她不怕散尽家财,只要父亲可以活过来,母亲的孩子可以保住。

“算了吧,那是你的血汗钱我怎么能要。”

见宝春呆呆的看着自己,骆青天微微一笑道:“怎么?还不肯叫我一声师傅?”

宝春扬起笑脸,露出踏实的笑,她的笑总让人很舒服,甚至眼眸深处总有几分淡然,这是这个年纪所没有的,她似乎对谁都是友善的,却又是小心的,阿毛只觉得心有些乱,赶紧低了头。

“走?”宝春微蹙起眉,“去哪?”

彭于谦并没有直接回应华凡的恭维,而是看着远远的夕阳,眼波柔亮的道:“听阿爷说华管家如今的妻子是以前阿娘身边的丫头,你们成亲也好些年了吧,可还顺心。”

彭于谦装没看见,继续道:“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以后没什么事就别老过来了,以前有老太爷在,还可以说是来陪老太爷聊天,如今老太爷不在了,你来的太频繁,只怕别人会说闲话,对你对我都不好。”

面前的丫鬟们本就心惊,如此一听更是心里恐慌,胆小的已经流着泪退到了一边,见有人主动退出,其他人也跟着退了下去,刚才还叠起来的人墙不到一会功夫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刘氏一边哄着女儿,一边不住的拍着小强子母亲的手,小强子这才回过神来,悠悠道:“婶子,我娘是不是病了。”

彭于谦微微回神,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道:“以后你就代替茹儿伺候我吧。”

可是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小强子眨了眨黑了的眼圈,擦干脸上的泪朝彭老太爷的雅安居奔去。

宝春顿了半响,随即道:“是的。”

“什么!”彭于谦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惊得一群人赶紧低了头,他虽年幼却也知道男女之间,那些有钱的主子常常喜欢托下人买些春心散增加闺房之乐,服食了春心散可令男女兴奋,水ru交融,而老爷子的心悸最忌的就是兴奋。

“哈哈,好个不公平。”彭老太爷仰天而笑,他盯着眼前的丫头,果然有几分胆色,只是性子太过直接,若是好好调教,以后也能在彭府做个好帮手,他打量着宝春,眼睛中的神光却被花白的睫毛掩盖,半响后他严肃道:“丫头,你可知这世上的公平本就不存在,或者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拖欠工钱当然不是我彭家人所为,可是谦儿拖着不给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老了,很多事也是力不从心,不过你也要明白,若要对方拿出钱来,你又是不是做到了万无一失?比如当日的寿宴结束后,你可询问过结果?谦儿的心思你拿捏了几分?我这个老头子看了个热闹,虽然是主角却也被你忽略了,你太过自信,少了几分处事之道,莫不说谦儿钻了空子,就是换作其他府里,也会同样如此,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来强子娘因为强子爹的事精神出了问题,虽然刘木匠已经捡了他认为最轻的事情说了,宝春还是隐隐觉出不安,想想没心没肺的小强子,想想他爹出事时那个孩子突然像长大了一般在母亲面前磕头,说会撑起这个家,然后义无反顾的要和刘木匠学本事,其实种种的后续问题宝春不是没想过,那毕竟是个孩子,养家?谈何容易,这次来彭府实则是为了爹爹,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帮小强子一把,赏金不算少,足可以撑一段日子,救急不救穷,宝春能为从小的小伙伴做的大概只有这些了。

“是真听不懂吗?”老太爷眯着眼笑的意味深长:“我的谦儿长大了,知道什么人对自己的性子,只是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若真是想挽留人家,也要改改你的性子才是,用克扣工钱来留住一个人,不是我彭家子孙所为,谦儿聪慧,不用我这个老头子说明白了吧。”

二人说笑着,竟忘记了时间,只觉得头顶的阳光突然被挡去,黑影在两人的脚下形成一个人形,二人齐齐抬头去看,震惊间都不由主的站了起来,齐声道:“少爷。”

总算借到了小厨房,宝春又和王喜儿借来了面粉,玉米粉,豆沙和若干大枣,无奈身子小,揉起面来着实吃力,王喜儿在一旁边看边嗑着瓜子,也没有上前帮忙,不一会,宝春便忙的满头大汗。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于少群挥舞长袖,将师父所传展露无遗,水袖在他身上变换着各异姿态,好似七彩之虹,于少群没有自报名讳,一来心里还在自卑,二来也不知道宝春的这曲子能否唱红,为了不招人笑柄,他还是保守起见了。

宝春尴尬的擦擦汗,心想这小妮子也不是不学无术,随即笑道:“我就是那个意思。”

刚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角落里似乎蹲着一个人,宝春定睛看去,惊呼道:“谁?”

唱给诸公听呀

“少爷真是什么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