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丫鬟听这话很不客气,轻抬了抬眉眼,看面前的孩子正以极锋利的眼神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只听孩子突然怒道:“糊涂东西,只管原话去回就是了。”

宝春在一旁见状赶紧去扶,老太太却死活坐着不起来,又是一顿声泪俱下的养育史,王守一叹着气,像是有很大的心事无法疏解,宝春虽然和这个父亲生活时间不长,但总是知道些他的脾性的,他即便遇到再难的事,都不会和家里人发牢骚,所以年轻的时候才会和黄氏忍耐了弟弟王守二那么多年,母亲偏心,他们就多担待着点弟弟,母亲说弟弟身体不好,他们就把自己的鸡蛋给弟弟送去,弟弟终是找了老婆,甜言蜜语的哄骗着老太太不公平的分了家,眼看着哥哥什么都没分到,最后还将养母亲的重担全都放在了老大王守一的身上,每一次的不公王守一总是笑笑,道一句:“娘,我没意见。”

那个男人只是太不甘寂寞了,他的爱很多,可以一次性分给好多人,比如最近镇里清风楼里的头牌姑娘,是谁说男人都是喜欢偷腥的,除此之外,他似乎还算个很好的人。

宝春小脸冻的通红,耳边是哭天喊地的声响,她见两个衙役终于开口了,随即跪着上前抱住了其中一个衙役的大腿,询问道:“这个好心的官差哥哥,您要抓人我们老百姓自是不会阻挠,只是二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能否告诉我们一声,爹爹回来也好有个交代。”

田氏一听扑哧笑了:“我的老太太啊,您这是说的哪门子气话,您不让她走,她便是没人要的破烂货,到时候你赔上口粮不说,天天看着心里也添堵,您这是得不偿失啊。”

东子和宝宜不合时宜的演起了这段戏码,被孟氏闹了一天,两个孩子虽没看到当时的场面,耳朵根子却不闲着,那些话在孩子的世界变了味,成了他们各自的语言,最终变成了如今的玩笑。

“二娘,我不是那种人。”宝花赶紧解释道,眼里的泪又涌了出来。

“哇!”

王老太闻声也跟着骂起来,见宝春不动她索性抄起了家里锄地用的锄头,宝春就那么怔怔的站着,不躲也不藏,她面色平静,眼眸中毫无波澜,其实她是不愿意回这里的,可是她一个人又可以去哪里,段婉欣答应会照顾好刘氏,而她的默默离开,相信整个刘家村也会无比喜悦,只是不知道阿毛师兄会不会到处找她。

刘氏立着的身子突然一歪,直直的昏死在刘木匠身边,宝春连滚带爬的迎上去,却只看到刘氏的下体那混合在泥土里的殷红,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家里没银子了吗?我那里还有些,不如你先拿来使,反正我一个人那些银子也花不完。”

宝春这才想起来刘家五年,的确经常看刘氏喝些草药,具体是什么她当时也没多问,现在想来也有几分道理,抬眼,看到骆青天本来喜悦的脸有了三分难色,她赶紧道:“骆先生可还有什么话要吩咐?”

阿毛微微一愣,也不多问,心道是自己多想了,随即笑笑,道:“师傅对人很好,其他师兄弟也很好。”

宝春也不多问,她微笑着点点头,小强子的娘也跟着破涕为笑,她欢乐的鼓起掌,嘴里念着听不懂的碎语,小强子拍拍母亲的手,道:“娘,你在旁边给我们唱歌好吗?”小强子的娘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竟笑着点了点头。

彭于谦又是清浅而笑,华凡对彭府大小事务的接触比他早,阿爷在世时常说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人又忠实,平日里彭于谦见惯了华凡对下人的指手画脚,总觉得他严厉,甚至有些苛责,所以平日里也对他不是很亲近,如今阿爷去世了,他反而觉得这个男人比从前亲切了不少,可能只是因为他是个老人吧,见证了很多很多事。

华凡带着下人们齐齐退出了大厅,偌大的大厅此时显得异常空旷,彭于谦这才抬眼道:“看够了吗?”

“再不滚开,我让少爷把你们统统卖到青楼去!”段婉欣再次发挥了未来女主人身份的架子,怒吼道。

宝春擦着眼泪,感激的再次磕了个头,这才随小强子下了车,小强子刚露头,就听不远处有人高呼道:“儿子!你回来啦!”

碧衣女子不明彭于谦的心思,再次回道:“是春天的春。”

“可是……可是你这样会害死宝春妹妹的。”

宝春看了看身旁的黄衫女子,之前和小强子来倒没见过,许是被老太爷遣到暗处伺候着吧,她只怔怔的看,并未答话,这时,只听彭于谦冷着声音问道:“香儿说的可属实?你的确来过阿爷的住处,而且给阿爷送过药?”

青衣男子眼中似有千万的话,他环视了下跪着的下人,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听彭于谦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说!”

“宝春妹妹……”小强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见老爷子脸上笑容散去,他赶紧拉了拉宝春的衣袖,宝春却一把甩开,道:“干什么,不公平的事我就要说。”

“我的春儿真会说笑。”刘木匠听女儿如此说脸上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彭于谦面上一窘装得若无其事道:“阿爷说什么,谦儿听不懂。”

“我东奔西走,那些坊子的人可都见过我,我不信彭于谦能赖帐。”

“……”

都绕着土家人的水和山宝春听着熟悉的旋律,突然有点感怀,那一年这首曲子在春节晚会上风靡的时候,她的事业刚好出现危机,公司面临破产,那一年她急急在公寓吃了饭,临出门的时候恰好在唱这首歌,那种大山人民的精神鼓舞着她,令心灰意冷的她再次振奋了起来,面对音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就好比这掌声,除了欣赏应该还有些许别的东西。宝春恍恍神,踏菊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她的心却说不出是好是糟,对于这个世界她有很多的不适应,可是偏偏她是个不服输的人,即便命运这次和她开的玩笑有点大,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歌曲是精彩的,引的众人纷纷站直了身子,彭老太爷的寿宴异常热闹,又非同一般,足可让人津津乐道,已经有人在悄悄命人预订今晚表演节目的人了,如此一来,在彭府算是首演,老太爷的面子也算是挣足了。欢腾一番后,黯淡下去的舞台再次升起了光影,这次上来的不是出名的歌姬,全部是彭府的下人,清一色红衣兔耳朵的小丫鬟,个个机灵水嫩,大眼睛在脸上眨啊眨份外可爱。这是宝春和华管家商量后选出的丫鬟,别的不说,几个丫鬟声音相似,面容清丽,在大寿之喜作为下人代表拜寿可谓是不二人选,主要是声音是宝春喜欢的那种音色,清丽又带着几分怀旧,声线柔柔,唱和声再好不过。只见曾一品带着宝春,怀抱里各自抱了一个吉他,众人看的分明,都被这新鲜玩意吸引,却无人知道那是什么。一群人有次序的站好,丫鬟们手里捧着烛火,在这个月夜好似天上繁星落入凡间,下人们齐齐喊着贺词:“祝老太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宾客也跟着应和道。老太爷自然喜悦,举起手中玉光杯,准备与大家畅饮,却被彭于谦拦下,道:“阿爷忘记您的身体不宜多喝的。”“无妨无妨。”老太爷摸摸孙子的头,悄悄道:“我的谦儿送我如此大礼,阿爷怎能扫兴,况且就这一杯了,当是还大家的礼。”彭于谦听罢也便不好阻拦,举起手中酒杯先干为尽,道:“谦儿在此谢过大家了。”一番祝贺之后,乐曲才缓缓响起,宝春和曾一品手里的奇怪乐器竟能弹奏出如此好的音律,这音律不同于琵琶的婉转,不同于古筝的清亮,更不同于箫声的耐人寻味,偏偏就是能弹奏出一份洒脱一份怀念,那声音如此直接,仿若溪流滑过炙热的心脏,留下浅浅痕迹。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谁说不是呢,莫不是于坊主的亲戚?”

还好宝春考虑到了临时状况请了一个大舞坊子,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叮嘱好之后,她急急跟着小丫鬟朝舞台后方跑去。

大指拉着小指,没有年龄界限的许诺,宝春站在一片黑暗里看着风四娘和莫玉离去的背影,她恍然想起了什么,她好像还没问风四娘的家乡在哪里呢,刚要追出去的脚步突然顿住,宝春浅浅一笑,其实见不见都没关系,主要是这份属于彼此的记挂在就好。

琵琶诉说着心事和柔情,在此刻上演着一首新曲《秦淮曲》,去过江南的人大抵听出那是用江南方言唱的,虽然大部分人听不懂,但还是被洛梅这首新曲子所折服,纷纷闭目摇摆着脑袋。

“你和段素素走的很近嘛。”

“你倒是伶牙俐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春来到后院住的地方,发现小强子正垂头丧气的靠在墙边踢着石子,宝春也不说话,绕到小强子眼前,直瞅着他愤怒的小脸。

“大变态竟敢偷窥姐姐,找死啊。”宝春当即怒声道。

碧衣女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言,眼睛却下意识的瞪了眼宝春,宝春深知她的意思,赶紧吃着饭。

“阿碧!”不等宝春说完,风四娘已经高声对站在一旁的碧衣姑娘摆了摆手。

“也不算抛弃,只是身份不同了,但是作为女子会把这理解为薄情寡性。”彭于谦悠悠看向远方,语气淡淡。

“少爷。”宝春神情自若,淡淡回了句。

“你还不是小孩子。”小强子反驳。

站在一旁的于少群看了看手里的曲谱,从旋律上看,的确很是欢快,作为开场也够喜庆,不禁面露赞赏之色的冲彭于谦点点头,表示会全力配合。

宝春拉拉华管家的衣袖道:“这位便是坊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