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子的娘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神情恍惚,嘴角带着笑,见到儿子哭她也跟着哭,那哭声阔野千里,好不凄厉。

“你叫春儿是吗?”华凡低声问道。

“大家闺秀怎么了,你不是常说人要回归自然,不能老被条条框框束缚嘛,而且小时候你常说这样也挺好的。”段婉欣撒娇的撅了噘嘴,仰头又是一口糕点。

“阿爷,您一定会笑我吧,我用了最愚蠢的方式想要留下那个孩子,我也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她,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无关身份,无关地位,我只是太寂寞了,也太蠢了,我从来都不是那个最聪明的孩子,如果当初我听您的话不再较劲,也许所有的所有都不会发生吧,阿爷……您会不会有一点怪我。”

华凡眉眼半眯的轻声嗯了句,然后冷眼看看躺着的刘木匠,见宝春看着他,他努努嘴道:“下去吧?”

华凡被人打断心里不爽,扭头蹬了眼小强子,本想反驳两句,却不经意瞟到了车内的宝春,那孩子的眼神再无最初所见那般明亮,带着少许的哀怨,几丝疼痛,更多的是平静,这平静如此波澜不惊,却叫人不忍直视,华凡突然什么也说不出,他将所有的气憋了回去,只是对眼前的几个下人再次叮嘱了几句,便打着伞朝马车走去。

小强子步步靠近,当日段婉欣找他在这里谈话的时候他便觉出不对,今日只觉得华管家来者不善便心里不安,所幸来这里碰碰运气,想问清楚那药的来历,却不想听到了刚才的话,他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孩,激动道:“我都听到了,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老太爷怎么了?”小强子忙声道,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他还记得阿爷说过,等有一天自己成为一个这个家的支柱时,当他的肩膀足以撑起整个家业的时候,他便可以看看娘亲的画像,他也记得,他和阿爷约定好有一天他长大了,阿爷会陪他去登凤凰山,据说凤凰山的许愿池很灵验,他们会一起去祈求彭家的子孙健康和乐,阿爷教他走路,教他认字,教他打算盘看账簿,带他出席各个宴席,将他早早的带上了圆滑和事故的那条路上,他一路奔跑,忘记了流泪忘记了倾诉也忘记了说不,所以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变成了生命中只有唯一的一个想要珍惜的亲人,他从不懂得对阿爷表达情感,可是他却懂得阿爷在生命里的意义。

宝春和小强子同时一愣,随即走了出来,二人齐齐行礼,唤了句:“老太爷。”

“爹是说强子他爹的事吗?你放心吧爹,春儿知道分寸的。”

“阿爷!”彭于谦赶紧起身扶住老爷子,并不住的拍着他的后背,连声道:“要不要紧,身体不舒服不如我们回去。”

“不来我就天天堵,我不信永远见不到他。”

“是啊,今天别提有多累了,华管家抠门的很,竟也没指派几个人来帮我,倒把我小厨房的人给使唤到前面去收拾了。”

没有这九连环就没有壮如山的放排汉

宝春远远看去,希望能从彭于谦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赞赏,可是偏偏看到的还是冰冷,她不信他看不出来段婉欣的别有用心,可是他还是冷漠以对,偏偏这时,彭于谦眼神一转,看到了宝春,宝春听不到他的声音,却清楚的看到他的嘴形,他在说:“谢谢。”

宝春头顶冒冷汗,她就知道这厮会出状况,本指望着老太爷大寿赚一笔,要是被这家伙搅局了,她非撞墙不可,宝春也未乱,而是拉过一旁预备着的舞坊坊主道:“敢问戚坊主家的姑娘们还没走吧。”

久久的定格,风四娘用绝尘的背影为这支舞最终结尾,无人看见她最后的表情,留给她的是这最后一次的传说和掌声。

恭喜你

难得忙里偷闲,折腾了大半个月的宝春明显瘦了一圈,一切尘埃落定,只等三天后的大寿,夜深人静,彭府在这个夏夜显得分外沉静,古朴的围墙,青砖之上一条蜿蜒的石子路,直通月宫般,在黑夜里好似银河。

“听说你们在外过夜了?”

汗,宝春头顶乌鸦飞过,要怎么解释这个男女之间的纯友谊呢?貌似有点难,宝春继续保持着无敌可爱的笑容,晃动着身子微微撞向小强子:“强子哥,还生我气呢,你看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乖乖,耳朵都被你吼聋了。”宝春没好气的揉揉耳朵,随即伸出手扶着彭于谦前行。

“那怎么行,明明您才只有十八岁的容颜嘛。”

“就是,我家少爷有的是钱。”随即宝春拍拍彭于谦的胸膛,彭于谦被拍的一阵急咳。

华凡随即死死按住红衣女孩,道:“少爷。”

“我知道啊,”女孩扬起圆圆的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可是在你面前还需要掩饰,以后怎么做夫妻?”

“那,这可是我今天在坊子里吃到的糕点,坊主见我爱吃,就包了些送我,我一块没动哦,全部给你。”宝春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纸张包裹严实的纸包递给了小强子。

“放心吧。”曾一品接过后如获至宝般面露喜色。

宝春用手推推华管家小声道:“不是去宝月楼吗?”

彭的历代管家基本都是跟着彭家的继承人长大的,算起来也算是半个亲密伙伴,赶上老管家不小心折了腿,彭老太爷给了笔丰厚的赡养费,也便交出了权力,而华凡也在这个时候轻易的接管了府里的琐事,不仅如此,华凡也是看着彭于谦长大的,除了老太爷,恐怕华凡便是彭于谦最亲近的人。

箫声凄迷,在汉白玉铺成的回廊之上隐隐传来,湖中心的亭子里,轻纱帷幔,微风习习,那白衣少年朦胧的身影在其间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