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的旧社会啊,又是包办婚姻,简直是灭绝人性,虽这样想,但宝春面上还是保持着恭敬和神秘,道:“这么厉害啊,难怪见这段小姐行事粗鲁,性格乖张,原来是镖局的千金。”

结局圆满,宝春三人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她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好了,并且在原来的赏金上加了价,好在彭于谦没有拒绝,因为经过了昨夜的折腾,喜欢装酷的少爷终于发烧了,看着彭于谦鼻涕直流却极力掩饰装酷的样子,宝春只觉得好笑。

“喂,不要老是晃。”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宝春撇撇嘴,正不知道如何办的时候,忽听竹屋的方向传来呼唤:“喂,那个小丫头。”

“你!”宝春正欲反驳,却看到彭于谦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之色,她撇撇嘴,心想,我忍,我忍。

华凡先是一愣,随即面色温和的冲撅着嘴的红衣女孩道:“段小姐,我来背您。”

彭于谦眉头一皱,并未打开车帘去看来人是谁,只听他半响后沉着声音道:“阿力,走。”

宝春看看刘木匠,见爹爹只是吃着饭却不言语,想平日里挣钱也是不容易,倒从没见他说过,宝春不禁心疼的道:“爹爹也累了吧,多吃点菜。”随即,宝春将压在饭底唯一的一块肉放到了刘木匠的碗里。

随即,宝春拿出画好的图递到琴师曾一品面前道:“曾先生,不知这种乐器您可否做的出?”

“宝月楼。”彭于谦和宝春同时出声。

“第三,入夜之后除了留守的下人,其余下人都要乖乖待在自己的住处不得乱跑,更不能私相授受,若发现不检点的,罚……”

成功的事业,人前的风光,都无法将她回归家的情感覆灭,找了那么多年,好容易盼来了相见,却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分别。

华管家边走边小声和刘木匠说道:“你真是好福气,生得如此聪慧的闺女,若是个男娃日后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将近快到中午,人群才慢慢散去,而最终的结果是:强子爹从屋顶坠落的时候是头着地,虽然保住了命,却也成了废人。

锦花手里的手绢不停的扇着风,念叨着:“这天儿说热就热起来了。”

抬眼看刘木匠,已经目瞪口呆,宝春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怪物,随即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爹?”

“春儿是在为爹爹操心吗?”刘木匠笑着摸摸宝春的头,笑的无比幸福,仿佛一天的疲倦都不在了。

刘氏一听忙点头:“这个自然。”

刘二柱眼里露出喜色,围着他的孩子也跟着起哄,还没等小强子反应过来,几个孩子就上前愣是把小强子压在了地下,飞起的尘土迷了小强子一脸,他表情痛苦,却还不忘使眼色让宝春快走。

敢情这小子打的算盘在这呢,宝春不禁对小强子刮目相看起来,小小年纪倒懂得审时度势,难怪这小子去了哪家都能混到口吃的,从小便没让他娘操心过。

宝春斜睨着小强子,这孩子撒谎也不换个方式,每次都这样说,别说刘氏了,哪怕是个稍微懂事的孩子也不会信啊。

黄氏看出了刘氏的担心,随即道:“不怕的,宝花这孩子在家里也常照顾弟弟,她能抱的来。”

“咱们亏欠二丫头的太多,难道还不该补偿补偿吗?”王守一反驳道。

黄氏看看丈夫王守一,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去吃酒也是好事,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便也不好空手去吧,家里的钱可不够其他开支了。”

王老太安慰的拍拍二媳妇的肩头,道:“这丫头都是让她爹娘给惯坏了,你在院子里歇着,娘去给你弄。”

“娘,我们能不能……”

刘家夫妇一听更是欢喜,虽然手里的孩子只有丁点大,却因为怀抱着她而填补了多年没有孩子的情感之缺,再看这孩子抱在手里便没完没了的笑着,想来更是亲昵。

“娘,如今的难处我也明白,我心里也着急可是又没什么办法。”黄氏愁苦的叹口气道。

刘大娘一听宝花如此说,倒细细打量起这丫头来,十二三岁的年龄,也是快出嫁的年纪了,却比这家里的人都有心眼,竟几下便摸清了她的话,这样机灵的丫头,等到了适婚年龄说得个好人家,自己也能得笔数目不小的说媒钱。

张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声,想起没了男人的日子自己也算是安分守己,凭借着丈夫家的养殖技术,倒也过的殷实,可是偏偏外人不理解,竟给她按个拈花惹草的帽子,觉得她的一切都是靠姿色获得的,为此她也很是委屈。

王老太气的瞪他一眼:“反正,别饿着我大孙子就成。”

“是啊,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爹爹说每次只要看到我和娘一天的疲惫都没了,这便是家的力量吧。”

宝春边说边露出满足的神情,虽说莫名穿越,她倒并没吃什么苦,虽然出生没多久便送了人,但是刘家夫妇对她视如己出,家里虽不能和彭府一样大富大贵,却让她时时感受到温暖,比起穿越前孤儿的生活,也算是一种弥补。

还准备说什么的宝春话到嘴边却没再往下说,不知什么时候,彭于谦竟然坐在对面无声的流着泪,他哭的那般隐忍,仿佛小小的身体里承载了太多伤痛。

“少爷,你……”

“如果不想现在落水,就别盯着我看!”

宝春赶紧捂住眼睛,只透过指头缝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的心有些痛,甚至是感同身受,曾经,自己在那个时空,也有这样悲戚的童年,孤儿院的院长对孩子们都很好,但是却始终觉得寂寞,也许,现在的彭于谦就是当时的自己吧。渴望而不得求。

“请问,不能看可以说话吗?”

“你可以试试。”

“……那我还是闭嘴吧。”

“可是你已经挑起我的好奇心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少爷更苦的人,有很多人没有衣服穿,没有房子住,甚至出生就没见过父母,若是每个人都像少爷这般自怨自艾,那么这些年干脆一天都不要活了,直接自杀不是更好?”

“你是在教训我?”

“当然不是,”宝春索性把手放下来,“我只是觉得少爷的爹娘都很自私,她们都是为自己而活,却从未想过你,这也许给你带来了不少的伤害,甚至是一生的,但是我还是想说,就算全天下都不要你了,你还是有狂傲的资本,你出生便拥有了一切,是别人所不能企及,即便你的人生有遗憾,可是谁的人生就是完整?少爷总有一天会长大,甚至是成家立业,难道少爷要带着这样的情绪去教育您的子女?虽然你的父母没有陪在您身边,可是您却比其他的人更早一步的成长,更懂得了一个家的重要,所以少爷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说完了?”

“完了。”

“你看的书不少,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听起来就是觉得生气,你说怎么办?”

宝春双手护胸:“少爷,您是不是要扔我去水里喂鱼?”

宝春抬手间,忘记了藏在袖子里的玉箫,只见那玉箫咣当一声,掉在了彭于谦的脚下,他拿起一看,摔成两半的玉箫中间被紧紧的箍住,显然已经失去了再次吹奏的可能。

见彭于谦看着玉箫发呆,宝春这才放下手来,试探性的道:“这是你父母的东西吧。”

彭于谦猛的抬眼:“你怎么知道?”

“你家里如此富裕,不会对一只玉箫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上次见你吹奏的时候满脸忧伤,吹完后又不住的抚摸,我便猜到一二了。”

“你很聪明,”彭于谦看向远方,悠悠道:“这的确是我父亲曾经送给我母亲的,我母亲当年对音律十分通晓,所以父亲便送了这只玉箫。”

“你看这玉箫虽然不能再吹出旋律了,甚至有了裂缝,可是在你心里它的分量却重,这就像我们生活里的人,也许他们在你心里并不那么完美,但是他们会永远住在你心里,其实能不能放开,终究在你自己,这个玉箫我已经让父亲简单的修缮过了,虽然不能和那些能工巧匠比,但是好歹圆你心里的裂缝吧,现在物归原主。”

这个夜似乎有些不一样,岔路口的二人互相看了看,却同时笑了,也许在某个时候,他们已经从主人和仆人的关系,变成了朋友,这个世界本应该如此,人人平等,春暖花开。

宝春微笑着眨眨眼:“少爷,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歇着,三日后我会让老太爷过个不一样的大寿。”

“嗯。”彭于谦默默点头,嘴角竟然带着笑。

这还是宝春第一次看彭于谦笑,竟有些失神,她怔了怔随即耸耸肩,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忽听身后传来彭于谦冰冷的声音:“我除了大蒜,其他都不挑嘴的。”

宝春“哦?”了声,才一转身,彭于谦的身影便消失在岔路口的繁华丛中,她愣在原地半响后,静静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