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春寻着声音,看到是刚才那位碧衣女子,她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道:“姐姐是叫我吗?”

宝春不客气的抓了一块杏仁酥,那杏仁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搭配茶点真是绝妙,穿越前宝春对零食便是喜爱,穿越后到了农村,虽然衣食无缺,却不可能时时有糕点吃,只有过年刘氏才会做些软糯的小糕点,却没有这个精致也没这个好吃。

红衣女孩用力推开华凡,大叫道:“不用!”

“少爷我们边走边说吧。”

“春儿真乖,爹爹不爱吃肉。”刘木匠说着就要把肉丢回来,宝春见了赶紧捂着碗撅起了嘴。

琴师数位,其中的曾一品可以说在乐器方面造诣颇深,对各类乐器都能驾驭。

彭于谦知道宝月楼倒不奇怪,毕竟镇里的大户都曾邀请过宝月楼的班子,而且宝月楼的歌姬各具特色,在镇里小有名气,但是宝春第一次来镇里,竟然也知道宝月楼的名气。

此时,华管家正在忙着给新来的下人训话,眼看着大寿之期将至,用人的地方多,所以不得不招些新鲜面孔来帮忙,以防到时人手不够。

也许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也许是月色大好,宝春悄悄起了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有钱又如何?很多事比钱重要的多。”宝春没好气的瞪了眼小强子。

所谓的废人大概就是植物人的意思吧,宝春虽然不懂医,但是看强子爹的模样,也猜到了几分。

送走了母亲,宝春乖乖在家里等着锦花姑姑。

刘木匠回了回神,忙摇摇头,他惊讶的看着女儿,平日里怎的没发现女儿还有这份天赋。

“这大户人家的活真是不好做。”刘氏感叹道。

“还有,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给些钱就算完了。”

小强子脚步顿住,面露难色:“柱子哥,人是我带出来的,要是刘婶子看只有我一个人回去,还不扒了我的皮。”

宝春凑上前小声道:“我说你跟这些猪那么亲呢,敢情是打人家的主意好久了。”

小强子见到刘氏总是会腼腆的笑笑,道:“婶子。”

刘氏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随即笑道:“好吧。”

彼此简单的问候过后,王守一看了看刘氏怀里的孩子,笑道:“孩子满月了,我这个父亲自是该有所表示的,只是家里如今的确困难,几张嘴巴等着吃饭,这份薄礼还望你们收下。”

黄氏的话也说到了王守一的心坎上,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明日我去问问,看上个月的工钱什么时候发,若不行我再想办法吧。”

一句话说的王老太也止了声,她心里想了想,还是站在了二媳妇那边,沉着声音道:“去弄些蒸蛋来给你婶子吃。”

“不能!”

她从睁开眼的瞬间,便喜欢上了眼前这对夫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都是老实本分的眉眼,比起家里有心眼的大姐,疼孙子的王老太,这对夫妇的疼爱最起码是专注的,对陆露来说,穿越而来的这个地方,能得到如此专注的宠爱还是奢侈的。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王老太突然低下头冒出一句。

刘大娘的样子让王老太觉得更委屈,本得了孙子是喜事,可是如今怎么总觉得多余出了一个,好像平静的生活都因那孩子打破了,心一酸,竟也抹起了眼泪。

张氏儿子只有五岁,见母亲面上难过,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是王老太的缘故,随即哭着脸死瞪着王老太。

“有这等事,”王守一眼里的欢喜被担心取代,他看看妻子,“那可是要精心喂着了。”

阿碧却没立马抽身,而是再一次对男子实施了拳打脚踢,两个人身板之悬殊,宝春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忍,随即去拉劝碧衣女子,拉扯中,将落魄男子本就褴褛的衣服再次撕破,男子胳膊上的红色胎记展露了出来,好似一只血蝶。

男子不顾疼痛,却忙着去遮盖那胎记,力气之大让所有人汗颜,而此时,风四娘的油伞忽然滑落,雨水落在她如墨的丝发上,顷刻湿透。

“是你!”

风四娘突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拨开众人,颤抖着双手撩开男子的头发,男子满面伤痕,在她的手指尖被来回摸索,只见男子起初还抗拒,慢慢的男子也恢复了平静,正视了风四娘的眼睛,道:“是我。”

这一举动无疑让在场的人都惊了,淫贼变成了旧相识,这是何等的戏剧啊,既然是老朋友,为何躲躲藏藏。

也许其他人还有疑惑,但是从二人的面色上,从风四娘的情绪上,宝春似乎猜到了什么。

雨还在下着,天地在一片混沌中,从过往的缝隙里,传递而来一股伤感的风,这风吹过鲜血淋淋的心,只觉火辣辣的疼。

雨中,有坚持要请风四娘出山的彭于谦,有照顾着彭于谦忙前顾后的华凡,更有风四娘心里最深的痛,那个伤她最深,如今却落魄如乞丐的书生莫玉。

宝春趴在窗户上,意兴阑珊的看着雨幕中三个形态各异的男人,人生的际遇真是千奇百怪,她今儿才算明白。

风四娘一直在自己身后,虽沉默不语,宝春却仿佛能听到她心里的叹气和啜泣。

“姐姐看他如此,会不会觉得很开心,曾经伤害你的人终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管他遭遇了什么,这都是他活该,姐姐说是吗?”宝春自顾自的说着,稚嫩的声音里却听出不一样的沧桑。

“我也以为我会开心,可是我的心却不是如此。”风四娘并未隐藏内心,似乎面前的孩子让她尘封的心也瞬间打开,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因为姐姐是善良的人,”宝春笑笑,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眉眼弯弯。“在我生活的地方,大家对感情的看法各有不同,甚至常常男女之间发生了关系天一亮仍然可以装不认识然后各奔东西,有时候我也常常想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可是见到姐姐,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也许我永远不可能想你这样爱的深刻,但是我想说,因为爱过所以美好,所以不要管现在是不是还爱着,也不要因为那个人的伤害就失去自我,姐姐的舞不是跳给他一个人看的,姐姐的精彩也不是只有他一人才懂,一个人的本心很重要,姐姐应该时刻问问你的心,你是因何而跳舞,又是因何而伤心,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男人看懂了你的舞,然后有一天他不愿意看了,你就不做自己了吗?为了任何人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美丽都是不应该的。”

破天荒的,碧衣女子没有驳斥宝春,这个孩子的确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实在看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这个孩子可以让自己的主子释怀,这样便好。

“姐姐,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也许他在放弃你的时候,也背负着这一生的缺憾在生活,哪有那么多本来的轨迹,人心难测,谁又能保证明天的事,但是姐姐,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会祝福你。”

手心一暖,风四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她穷尽半生都无法释怀的情感,在孩子的几句话中,仿佛再也没那么痛。她虽惊讶,却也不想追问,这个孩子,也许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指印她走出心的桎梏,走向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