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度分明还记得,在他十五岁踏进军营的前夜,奶爹絮絮叨叨叮嘱了他几个时辰,诸如“万不能与女子有肢体接触,不能与她们拉手贴面,更不能同榻而眠……”等等多到数不胜数的教条,就为了挽救他那少的可怜的名声。

但他居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谢君平:端王弱?端王哪里弱了?

提起这事儿,顾氏没来由的心慌:“咱们云儿嫁出去,将来跟太子正君就成了妯娌了。太子正君出自书香门第,听说尤擅工笔,填的一手好词,云儿好像只会……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家里卫生间漏水,还跑去乡下给老娘过了个母亲节……

谢逸华:“垂丝海棠。”又补充了一句:“谢佳华很喜欢揪光所有的花瓣。”

他从泯县回来已经是正月末了,再见到谢二总觉得她与以前大是不同。朱明玉回沧浪崖复命,临别之时依依不舍,特意来央求谢君平,想要与银腰同行。

“皇儿当真觉得,谢君平是燕云度的良配?”

谢逸华慢腾腾起身,只着中衣盘膝坐在床上,张口便将谢佳华给问住了:“这个时辰,你理应在宫里读书,怎么跑我府上来了?”

门口踢馆的女子不过双十年华,作道姑打扮,用根木钗将头发都绾着,眸光让人望之生寒,反而让人忽略了她的好相貌。她通身素净,穿着一身破布袍子,腰间悬着长剑,脚下鞋子狼藉的都快瞧不出本来面目,一看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跑来的蠢货!

安顺城位于溧江流域最下游,算是灾情最严重的州府之一。城中青壮能出外谋生的业已离开,贫寒之家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

郭嘉敏那个熊孩子半道上还给她出了个馊主意:“四师姐,你娶了银腰,不就名正言顺将人留下了吗?”嫁龄之期的少男想问题总是容易联系到自身。

“好!好!”韩青扬一脸“吾家有徒初长成”的欣慰打量着谢逸华——身边的银腰,从头发丝看到了脚底板,总算满意了:“明年咱们观中就好添个蓝眼睛的小豆丁了!”

燕云度几乎要被气晕,也顾不得在三军面前,反手就将马鞭挥了出去,却被谢逸华握个正着,顺势一拉,他病后未愈,直直倒向了她怀里。

南疆大营挂白举丧,很快就传到了白狄人的地盘上。

“齐二。”谢逸华答他,往床头挪了两步,利落的一个手刀将燕云度砍晕了过去,钱方顿时尖声大叫:“来人啊抓刺客——”他耳边只听到了抽剑声,然后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冰凉的长剑:“小子,少啰嗦,别耽误我救命!”

为首的女子戴着个银色的面具,看不出模样,只有一双眸子光彩湛然。她的身量高出另外的女子一个头,腰间青锋入鞘,身姿修长飘逸,在陡峭的山间行走,便如闲庭散步。

谢君平窜过去就去抢自己的赌注,嘴里直嚷嚷:“彩头我不要了,但我押的本金得还回来!”先将自己的鸾佩抢回来再说!

燕云度微笑着走过来,见到端王殿下的笑脸只觉得没白下场,拿他的搏命之术逗她一乐,似乎……也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大家晚安,嘿嘿!

——简直不敢想象燕小帅某一天知道端王殿下装娇弱的脸色了!

好期待呀!!!

第三十章

女帝万寿节,燕奇带着正夫跟儿子进宫贺寿,儿子却满载而归。

顾氏打开朱漆盒子,被满满一匣子金玉之物给晃的眼晕:“这是什么?”宫里淑贵君处的赏赐跟着进宫的小侍们还捧着呢。

他在后院浸润已久,很容易就能认出匣子里的东西全是女君随身所佩之物,随便拎个出来就知道价值不菲,好几块玉佩之上穗子打结的方式都不是出自同一个之手。

能跟着长辈入宫贺女帝万寿节的,出身家世样样也不可能差了,尤其在这种大节庆下,随身佩戴的东西更是考究。

燕云度原本不喜欢后宅夫郎们的应酬,今日却过的很是愉快,在一众输的惨绿的纨绔贵女的脸色映照之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去宫里射箭赢来的!”

顾氏又气又急,“啪”的一声就将匣子给合上了:“云儿,为父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京里不比南疆,后宅里的夫郎们都以贞静为要,

你怎么还跑到宫里舞刀弄木仓去了?让端王殿下知道了可怎么得了?!”还没嫁进去就失宠,这一生岂不完了?

燕云度神情自若:“父亲,是端王殿下让我下场比试的,就连下注也是端王殿下提议的!”

顾氏傻傻看着儿子,如果不是这一匣子金玉之物为证,他都要怀疑儿子在哄他了!

试问京中哪家的妻主愿意让夫郎抛头露面?

端王来过燕府之后,以她对儿子的态度,顾氏好容易放下一颗心,

却又因为入宫之事而提了起来,无论儿子如何解释,坚定不移的认为燕云度做错了,揪着他数落了一个时辰。

“……这事都怨我,小时候将你养得野了,心都收不回来。后来又依从了你娘,让你出征南疆。你自认为本事第一,哪里会顾忌妻主的脸面?我那苦命的清儿啊,若是你还活着,哪里会让你弟弟成今天这副样子?”

这几乎算是顾氏每次伤心的结语了。

自长女燕云清过世之后,生活之中每有不顺,他便归咎于女儿战亡,这几乎是燕奇与燕云度的软肋,每次哭着提起长女,母子俩都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正当顾氏还沉浸在儿子婚后生活不顺,遭端王厌弃的想象之中时,端王府长史崔春羽亲自带着四名绣公来到了燕府。

燕奇与燕云度母子俩正拿顾氏没办法,做娘的生怕引火烧身,跟着一起数落儿子:“你父君说的是,以后可不能在外面舞刀弄木仓了,免得端王不喜。”然后门上就来报端王府长史上门了。

顾氏惊疑不定:“崔长史……不会是奉端王之命来训诫云儿的吧?”

“父亲,您想多了吧?”燕云度与端王统共只见过两次面,却觉得她大约比较随性,并非刻板迂腐之人。

“怎么是为父多想了呢?”顾氏拿卫少真做例子:“皇家赐婚之后,便有礼部派人前往臣子家教导待嫁正君礼仪,这是惯例。太女正君虽然从小常入宫陪伴皇夫,但嫁入中宫之前单学礼仪也足足有一年。”

燕府赐婚圣旨下来之后,至今不见宫里或者礼部送人来教导燕云度学礼仪,顾氏心里还嘀咕过好几次,怀疑宫中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接连两次面见关鸠宫淑贵君,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一家三口收拾整齐前往正厅见崔春羽,宾主落座之后,崔春羽便道明来意:“端王殿下听闻郡公还要自己做针线,怕是婚期临近,府上针线上人不凑手,便派了下官送四个绣公过来帮忙。”

顾氏立刻发散思维,怀疑端王殿下是派了四个绣公过来教燕云度做绣活,诚惶诚恐道:“劳殿下记挂,回头一定让云儿多多练习针线。他这些年在外奔波,后院里的事情确实是疏于学习……”

崔春羽身为端王府长史,时不时要被淑贵君拎出来敲打一番,时间久了便揣摩出了一套应对方式,总要将贵君的话放在脑子里琢磨好几遍,生怕漏听了言外之意。

端王殿下今日回王府之后,便吩咐她亲自送四个绣公到燕府去,她当时没多想,现在被顾氏一句话带歪,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会错了端王的意。

“下官出来的时候,殿下还念叨了一句,说是王府里又不缺绣公,哪里用得着郡公学针线……”难道是她领会错了端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