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给我听好了——立刻回去,找家药房,买消肿的药膏,涂上,你那张脸我看了碍眼!还有,回去了把我们剩下的布料统统给裁了,剪了,车了,另外告诉车工这几天要加班加点,争取在一周内将所有的工作搞定,我会连同店里的所有存货一起打包批给别的服装店,咱走了,两袖清风,荷包满满的走人!”

“是不是,咱进去问个清楚不就行了!美娇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那两个店员可是喊小妹作老板的,小妹当时也点头跟她们说话了的。要不是美娇这几年跟小妹见面得少,一时不敢确认,怕只是有些眼熟,又同名同姓的人而已,早上前打招呼了,哪里用得着等回了家见了你,才敢确定?

我妈打电#话过来,让我买这买那的,我这么一说,她就立马不高兴了,摔了电#话,那我更不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才还清了大伯的钱,我手里的钱刚刚突破了3位数呢,全花出去了多不划算!不如索性缩在宿舍里,也能落得个耳根清净不是?要不岂不亏得慌!”

叶秋红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头,忙坐下来给她解惑,“你啊,真真是个不折不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就在自己身边,与自己的利益密切相关的大事就快要生了,居然还有那个心情一心只读圣贤书!真是,真是——服了你了!你呀彻底没救了!

那人拉下嘴上蒙着的围巾,羞涩的抿嘴一笑,“啊?!你好,我是9月份新进的员工,目前正在电大进修,宿舍里有点吵,就躲在这里看书,这,——应该没事吧?”

吴英兰也为难了,皱起了眉头,稚嫩的她还没有经历世事,又能想出什么法子?“妈,这样的大事,找我爸还差不多,找我有什么用啊?我小孩子家家的……,对了,找大伯母和二伯母啊!他们两家都有人当官,肯定有钱!”

吴父也默不作声自顾自的吃吃喝喝,头也不抬。

“……,你一整个下午都没课吗?”

“哼,要你管!”吴英兰说着,继续翻滚回来,在闵灿宇的腿边停下,她闭上眼睛,任由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我为什么不能说?!明明是她不对,直直的撞过来,差点把我撞倒,你看她还愣愣的站着,道歉也都不会,象个什么样?!”

“尊敬的客人,东珠儿小姐已经结过帐了。欢迎你下次再度光临!”

“行,如果有心动的音乐就下去,没有就聊聊天,听听音乐吧。”

“我才懒得费那个脑筋编故事骗你呢,累不累呀我?!反正明天过后也不会再见了,我费那个事干嘛?不过是你问我答罢了。”

众同学暗地里松了口气,相互看了眼,齐齐道:“谢谢姐姐的款待!”说着让开路,请吴英兰先走。

闵灿宇越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自称不是粉丝,但是莫名其妙,一直纠缠不休的女子——160左右的身高,不胖不瘦,纤合有度,显得娇小玲珑的;一顶宽檐的草编遮阳帽盖住了她的大半个脸,很普通的一张脸,很干净,没看出来有没有化妆,很是素净,可能经常日晒,肌肤呈小麦色,唇上施了层薄薄的护唇油,是健康、自然的玫瑰色;因为天热或造型的需要,头盘了起来,塞到了帽子里,只有几缕卷曲的丝垂在耳边:上身穿了一件极浅淡,极清新的天蓝色丝质长袖衬衫,缠缠绵绵,蜿蜒不断的凌霄花叶在前胸交叉后呈“y”形攀上肩头,再沿着肩部的长长的开叉蔓延至手腕,手腕的灯笼袖口上也细细的绣了一圈小小的凌霄花叶,袖口的接合处巧妙的镶了排细细的天蓝色短流苏,它们不时在随着风或动作微微的飘动:下身则是白色的亚麻长裤,长长的宽宽的,只露出小半截透明水晶高跟鞋的鞋尖,闵灿宇甚至注意到她的脚趾并没有象时下尔街头的时尚女郎们那样画得花花绿绿,五彩缤纷,只是白白的粉粉的一双裸足:最妙的是腰间,在盈盈一握的腰间,除了系了根两端有长长流苏的白色丝质细长围巾做腰带外,还有个点缀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各种材质的鲜花组合成的小腰包,花团锦簇得好象将一大把开得正艳的野花系在了腰间;不过——闵灿宇看着她右手里握着的dv摄像机,不由的有些恼怒,几乎想要拂手而去……

我伸出手却只是冰冷-铁窗

吴英兰闭了嘴,放弃与她沟通。

李翠芬见吴英兰提了个大包要往3楼说走,忙劝阻:“哎,那是啥?我瞅瞅!”

等叶秋红小心坐下,把汤碗放到她手里,“看看,温度合适吗?凉了就再盛一碗锅里的,别寒了胃!”

需要的是度

“不是,叶姐她……”不虞世事的吴英兰跳起来,想要辩解,叶秋红忙拉住她,轻轻安抚,让她不要着急,一面不卑不亢的说:“谁说的,我俩是双姝合璧,珠联璧合,英兰是那被时尚雕琢的美玉,我就是旁边熠熠生辉的明珠,两者相互辉映,密不可分,缺了谁,那就只剩下遗憾,令人唏嘘!”

李为善笑了,“这我相信,‘凤来兮’这一年半的时间资产猛增了十几倍,迅成长为广西服装界的一匹奔腾的黑马;要不是资金、时间、条件等的制约,前程只会更加的远大,更加的光明,如今,是可惜了!”

“谢谢夸奖,不知李先生说的生意是……?”

“两个多月前,我遇到了人生中的一道大坎,代价是五百万港币,而这钱我是一点儿也不想要,因为这对我来说是讽刺,是侮辱,更是亵渎……,所以,一时激愤,便离职去了内蒙古、甘肃、新疆一带走了一圈,看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渺无人烟的戈壁滩,旷古恒久的沙漠,……,然后在那里我见到了令我整个灵魂都要被震撼,被感动,忍不住要去顶礼膜拜的圣物——胡杨!当地的人都说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胡杨,一亿年的历史’”说着,李为善拿出一叠厚厚的照片分到两人的手里,

“久久的站立在不屈,不倒,不朽的胡杨面前,我做出了决定,我决定将这笔钱,这五百万全给捐出去,然后,然后,我便觉得自己解脱了,心里的枷锁也卸下,它已经不能再伤害我了,我完完全全的放开了,全身心也都放松了,自在了!……

回到乌鲁木齐,在机场里我随机选了最近的南飞的航班,没想到到达的是南宁,而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甚至之前也没听说过,我就想也许我的机缘就在这里,我可以把那五百万捐到这里来,于是我便在南宁的大街小巷四处游走,闲逛……,然后,在‘凤来兮’我就看到了那出闹剧,——啊!请原谅,我这么形容,啊?看来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对此毫不介意,那好,我继续,——然后,我就看见了你,你们!”

李为善星光璀璨的双眸温柔而坚定的望着叶秋红,“胡杨般的女人,既有柳叶的温柔、细致;又有松柏的坚韧、挺拔;即使在最严酷无情的环境下依然屹立不屈!”

叶秋红忽然觉得他的话里、眼里、身上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投射、渗透、进驻到她身上,心里,这一切防不胜防,令她措手不及,弄得她脸绯绯,心慌慌,意乱乱的,她不由自主的开始躲闪他有些灼热的视线……

李为善见状,微微笑了,“现在全面了解了以后,更坚定了我的想法,——这样,我将这五百万港币的投资给你们,我们三方合作,建一家更大,更先进的制衣厂。怎么样,你们考虑考虑?”

“五百万?投资?合作?!”叶秋红一下子从迷障里挣脱开来,清醒过来,又很快被这重大的讯息弄昏了头,“不是馅饼吧?!不是陷阱吧?!不是炸弹吧?!”

吴英兰也大吃一惊,满身的愁,满心的苦都给抛到九霄云外,不见丝毫踪迹了,她张大了嘴,屏住呼吸一会看看叶秋红,一会看看李为善……

“是什么,得你自己亲自去探索,求证,确认!我个人认为你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别人的一面之词!我计划公司设在深圳——因为我是香港人,只对那边比较熟悉,而香港又是个时尚大都会,它的影响力甚至可以远达北京、上海、杭州等地;它还是个国际大都会,要走出国门,去日本、韩国、新加坡等也很方便快捷。叶小姐原来的计划不也是往那边展吗?大家的想法是不谋而和了,想来你们也没什么意见了?

对了,我先在这里说说我的计划和构想,你们也可以作为参考,随时补充——我们三人合作,我任总经理,负责公关,我想我作为一个有执照有经验的心理咨询师,完全可以胜任;叶小姐负责销售,我完全信任叶小姐的工作能力;吴小姐就负责设计,虽然我不是很懂得流行,时尚这些东西,可在香港生活了20年了,耳濡目染的,眼光多少也有点,这方面吴小姐确实是挺有天分的,只要再努力多点,眼界再开阔点,前途也是无量的;

这股份,我占六成,其余的你们自己商量,另外公司里一定要设立个资金会,专门负责慈善,每年收益的十分之一必须注入资金会,我们只能分配其余的十分之九,到时候是继续投资,还是直接分红,再视实际情况而定。不过我想前5年到7年继续投资的概率会大些。”

叶秋红咬牙,拼命抵制着这香喷喷,红果果的诱#惑,“不行,谁知道这钱是不是来路不明?你是不是在通过我们洗黑钱?或者有什么阴谋诡计是我们看不透,识不破的?”

“也对,这听着天方夜谭似的,在当前途未卜,风雨飘摇之际,突然有一个陌生人出现,三言两语的一口气甩出五百万白花花的银子相赠,确实很是匪夷所思!你行事前瞻后顾是对的……。

这样,这是我的名片,我原是位心理咨询师,大学毕业后就在导师的工作室里任职,这两个多月消失得无声无息的,只怕是已经自动辞退了。不过,你们还是可以到香港这个地址去查探我之前的经历、为人——反正你们也是要到深圳去,现在往返香港也很方便了,欢迎你们随时过去。

好了,这就是我今天想要说的,叶小姐,吴小姐可以到香港考察过后再答复我,名片上面的电#话一直在使用,随时可以联络到我。”

叶秋红咬牙,“好,我们考虑考虑!”

李为善微笑,他镇定的起身,“好的,那我就静候佳音,深圳或香港再见了!我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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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9。27广东深圳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李为善清亮爽朗的声音:“你好,我是李为善。”

“你好,李先生,我是叶秋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个时间就我们三方合作事宜进行详细的磋商?我们入住深圳xx宾馆712号房。”

“叶小姐,你好,这两天就可以,具体时间稍候再联络。对了,想必吴小姐手上还有最新一季的设计图吧?这种流行的东西时效性很短,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出售设计图?我联系了一家制衣厂的老板,也许他会对吴小姐的设计感兴趣并出资收购,如果你们也有这个意向的话,我就约上钱老板一同前往,虽然钱可能不是很多,多少也是笔收入,你们考虑考虑?”

“啊?!谢谢李先生了,多谢你的帮助,有人赏识,英兰一定很高兴,谢谢!”

“哈,哈!不用客气,有更多的人喜欢吴小姐的设计我也很开心,相信很快我们就是最佳合伙人了!那好,稍候电#话再联络了,再见!”

“李先生,再见!”叶秋红放下电#话,转身跳到沙旁兴奋的摇晃着正呆的吴英兰,说:“喂,英兰,快醒醒,别再伤春悲秋的了,事情都过去了,冷风一样吹过去了!现在是阳光灿烂,果实累累的时节,快把你的设计稿整理整理,把今冬和明年早春、春季的设计图全拿出来,刚电#话里李先生都说了有个制衣厂的老板想购买你的设计图。

啊,太好了!如果和李先生的合作成功,要把厂子办起来,最快也要到明年的初夏,都可以生产夏装了……;如果大家谈不拢,合作不成功,卖了这冬春季的款式,咱的资本就更充足了,‘凤来兮’就再也不是小猫三两只了,咱可以一口气雇十来个人,这样你就不必又是裁剪,又是打板,又是熨烫,又是质检,又是杂工的身兼数职,整天忙得陀螺似的团团转了。之前你太辛苦了,而我心里虽然一直惭愧着,内疚着,可是,唉,谁叫我笨笨的,除了采购、销售,什么也不会,什么忙也帮不上,纽扣都钉不好,更别说那些细致的活了!”

“哦,很好啊,叶姐,你一点也不笨。”吴英兰依然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回应得也是心不在焉的。

“吴英兰,你是想要气死我,还是要急死我,啊?!这世界末日还没到呢,你就整天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你,你……,你给我起来,到外面去,到街上去,看看人家深圳人穿的是什么,橱窗里的陈设是怎样的,赶紧给我走!要知道只要你敢停下来一步,时尚就会将你甩到九条街外去,追也追不回来!别在这呆了,go!go!go!给我工作去!!!”

叶秋红大急,这种情感的创伤她可没法子治,只好象当年外婆离世时,她感觉自己随时要被这茫茫人海淹没,吞噬,只能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来解决一样——工作,工作,拼命工作!每日每夜都累得没有时间难过,没有精力哭泣,没有多余的空间来放置那无尽的悲伤;只能等待时间的触手慢慢将伤口抚平、缝合……;流淌的血泪慢慢蒸干,凝固,结痂……;新长成的血肉慢慢将伤口掩盖……;只要停下来,静下来,歇下来,就可能看见新生的血肉先是浅浅的,薄薄的一层,然后在岁月的风沙侵袭下一点点的堆积,加厚,加固……,幸运的话,会在下一次不经意的碰触前,已经成长为保护层,碰触,只能引起麻麻的,钝钝的痛以及深深的惆怅,不再是最初的撕心裂肺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