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实力而论,很难说我和藏惟谁高谁低,但要说天赋我是绝对比不过藏惟的。我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类,之所以能跻身最强维序者行列这么多年,并且在储智组长去世后理所应当接任他的地位,主要是神祇之眼的加持作用。

“……易天。”

“省省吧,维序者审美观比神使扭曲多了。你还不如抓一只亚当·克雷关在笼子里,十块钱打一顿,五十块任意抽,保证想揍他的维序者能从总部排到天山去。”

“你也还是老样子,只要下了天山就只敢藏头露尾啊圣奇亚。你有跟踪癖吗?还是说只敢在暗处潜伏着,加百利受了重伤才有胆量出来呢?”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但我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我是易风。”

本来他要去宿舍拿东西,我告诉他不可能,那天飞妖的袭击把宿舍完全毁了。虽然有善后组把宿舍楼坍塌的部分重建起来,但里边的东西都化作了飞灰。

……

这是很正常的,当年我被带上天山的时候,法则之神亲自消除了他所有记忆。然而我对他的印象却还非常深刻,哪怕他完全脱去当年童稚的影子,变成一个如此英俊挺拔的少年,我都还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

我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干脆捅死他。

但问题在于这帮智商突破下限的魔物们,每当他们看到人类,第一个想法都不是“顾客等于上帝我要好好服务他们”,而是“卧槽有人类来魔界了赶紧抓来吃掉”。他们可不考虑能在魔界出入自由的人类好不好惹,我在魔界随便吃点饭,就得打上十几场架。

我在超市漫无目的的逛着,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实在为自己的软弱感到非常惭愧。

他跟人类长得非常不同,甚至跟储智悯之祭也大有区别,皮肤颜色让人联想起死人,眼睛是灰黑色的,面部五官就像是刻在石头上的雕像,非常僵冷阴沉,给人相当恐怖的感觉。

“于是今天我们将失去一个同伴了。”一个带着低哑笑意的诡异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我不敢确定这次反常的攻击事件是否真的和魔神复苏有关,但是除了魔神,没有人能同时召唤毒龙、骷髅凤凰、黑炎狼和地心蛇。法则之书第三百五十八卷中提到,这四种魔物是魔神在白天、黑夜、凌晨时和午夜时的坐骑,这个记载应该可信程度相当高……”

“………………”

“哥哥,你会一辈子保护我吗?”

其实凯西的计划是可行的,开空间阵传送毒龙,刚才我对付骷髅凤凰也是这种办法。但是问题在于,像毒龙这么大的东西你必须让它静止下来才能传送,不然这东西活动起来的巨大力量足以挣脱空间阵的吸引力。

“易风!”亚当拉住我,“好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调戏你了,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了!你快点下去吧不然真的会死的!”

其实我看这位神明的法力也并不高强,这才过去多少年,区区一次地震而已,就让地底这些魔物重新爬了上来。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呢。身为一个合格又慈爱的老师,我怎么会让这帮(狗娘养的)小孩们考试挂科呢?

凯西猛地闭上嘴巴,因为我一把提起他的脖子,刹那间通过空间门直接到达魔界火山口,从三百米的空中把他往火山口的岩浆里一扔,然后在凯西的咆哮声中开空间门回去了。

“——这么快就完成工作了?才一点多呢,”一个嘶哑男声从半空中传来:“真是干劲十足啊,易风。”

我立刻感觉到少年爆燃起来的怒火,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易天对那句“不顶事”耿耿于怀,一直到晚上还在不停叫嚣要去找亚当·克雷的麻烦。我强忍住把僵尸和弟弟都拖过来揍一顿的冲动,好言好语慈祥和蔼的安抚了他半晌,才勉强让他安分下来洗洗睡觉。

我确实不是个善于说好话的人,一句“其实你很懂事你是个好孩子”的话被我说得无比冰冷,关灯前易天盯着我看了半天,怀疑问:“……你其实在讽刺我吧?”

……他有这样的怀疑实在很合理。很久以前我代表维序者部队去出使一个魔界国家,结果没过两天,他们就以“被使者公开羞辱”的理由跟维序者部队宣战了。亚当·克雷为此差点没强迫我跳脱衣舞给他看。

大概是因为白天被易天逼问太多,那天晚上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不踏实。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惚睁开眼睛,看见黑暗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床头,轻声问:“为什么不让我去找水僵尸的麻烦?”

……是易天啊,我朦朦胧胧的想着,不知为什么全身都懒洋洋的说不出话来。

“他叫亚当·克雷是吗?”

“……”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水里一样,四肢都充斥着惫懒舒适,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上下级关系……啊。”

易天眯起漂亮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在笑。

“你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吗,嗯?你会像这样对他吗?”

易天向我张开手,我就模模糊糊的起身去拥抱他。四肢仿佛都不受自己控制了,我感觉少年温热的吻落在后颈上,仿佛沉寂多年的甜美的梦。

一切都这么舒服,仿佛理应如此一般,我几乎是很享受的把全身重量靠在他身上,全身心的感到愉悦和幸福。

虽然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还隐约觉得有点异常,好像哪里不大对劲,但我的头脑昏昏沉沉,根本没法集中精力。

本来就应该这样吧,没什么不对的啊。

他是易天啊,他是和我一起出生一起长大的弟弟啊。

我们原本就应该在一起,只是因为天山……

因为……天山……

天山……

仿佛碎冰顺着喉管一路滑下,肺腑的缝隙间都冒出寒气来。

我在干什么?我在做梦吗?

我全身都痉挛起来,却无法从黑色温暖的漩涡中挣脱。恍惚间我下意识想挣开少年的躯体,却被紧紧抓着拖下水底,连肺部最后一点氧气都榨干殆尽。

“你这个骗子,阿尔萨斯,”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说你爱我,其实你爱这世上所有人,都比爱我要深。”

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巨爪狠狠攫住,我竭力想尖叫,想挣扎,一切努力却都无济于事。强烈的痛苦从心脏深处延伸出来,连血带肉被碾成一团鲜红的泥,痛得我眼前阵阵发黑。

——有人要杀我!

我要死了!

梦境的潮水瞬间褪去,我终于听见自己在大喊——不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尖利到变了调的痛苦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