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暗中却总有传言,四小姐心硬手辣,真事到临头,是什么人也不讲情面的。

祈男想了想道:“说去周守备家?”

怎么又叫作,有意给五姨娘难堪了?

接着便将大概轮廓剪了出来,其中细小镂空的部分,则用了刻刀来雕,待搞定后取出半成品,玉梭不觉睁大了眼睛:“好个精细的玩意!”

官桂脸上都是汗,却冲祈男竭力一笑,品太医更是柔和地安慰她道:“没有什么,”他的语气里明显有些吃力了:“小事一桩!”

祈男忙低头上前,跟住官桂。

祈男落在最后,紧张地头上直出细汗,又不敢抬头去擦,生怕引得人注意的缘故。

几个小厮便七嘴八舌起来:“还治得好么?”

品太医听说这话,微微颔:“小姐虑得极细,在下十分佩服。”话说得如此,可不知怎么的,他的眼角眉梢,却陡然间升起些,极细微的悲戚之情来。

祈男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呜咽道:“有事,很有事!”

“空收着许多银子,竟连个喜欢的玫瑰果馅饼也吃不上!”当地一声,锦芳将勺子丢回盘中,连叹带气地道:“各房其实一向以来也算各显神通,有本事的,自己外头买些吃食,太太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如今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因此便将主意打到了锦芳的头上。

郝妈妈故意苦笑:“只怕一辈子还使不完呢!”

品太医的脸依旧是山朦胧水朦胧地看不清楚,不过声音倒是十分清晰,一字一字,传进祈男耳中:“不到万不得已,不做伤根之举。能团圆处当团圆,可周全处为周全,小忍不住,大乱必生。不过这也是在下宫中几年所得的浅见罢了。小姐听不听,亦凭自己主张。”

一听这话祈男头皮就炸:“好了好了,不提不提!”她赶紧堵住玉梭的口:“我不提还不得吗?!”

锦芳嗖一声回头:“不要你的钱!姨娘我自有私房,别的不说,三五年吃饭还不成问题!”她说得胸有成竹。志得意满。

“知道了,”祈男的声音小小的,“一会去看。”

“皇上,皇上可,如今,娘娘已经,不是说。贬为,贵人了么?”小姐不出声,丫鬟来帮忙。吹香见祈鸾败下阵来,忙上来帮腔,可惜因急伤辞,咬文嚼字又不是她的强项,因此反招来锦芳一顿嘲笑。

“好个精细的玩意!妹妹真是有福!”祈鸾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捧着那银香球,赞不绝口不说。眼中的贪婪之色,就连桂儿都看出来了。

祈鸾见祈男死活不接话,心里有些恼怒,本来她早起检点嫁妆时,觉一对铜制的香球有些粗糙。说起来也怪不得,原是不知哪里的官眷送给太太的,太太自己也嫌那东西不好,做工不精,用料又差。

“看小姐这话说的,我们辈分再高,也不过是奴才罢了。小姐才是正经主子,”郝妈妈有意将这话说得极重,也是说给身边锦芳听的,姨娘?梅香摆把子。都是奴几呢!

“也不是说去不得,”玉梭向金香使个眼色,决定用最大的那座山来压垮祈男:“我才也说了,太太是必不肯的。哪有小姐在家好好的,叫搬出去住的?且咱家大小姐才出了那样的事。外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小姐又是大小姐亲妹妹,一举一动都有人说话的!太太那样严谨一个人,必不肯!”

“不要。”祈男忙拦着她,“姨娘听见又要生事。这样,你去厨房里,悄悄问平叔几句,你是个机灵的。知道问些什么,总之大概听说些也就罢了。隔墙有耳,万事小心些也不为过。”

锦芳满怀怒火,看见这个人后,突然无声无息地灭了下去。

不料话音刚落,艳香还没来得及转身,露儿喜孜孜地自己进来了,手里一左一右。抱着两大封银子。

“你只管睡你的。我都知道了,不就是装病么!你姨娘我,别的本事兴许差点,可在苏家这十几年下来,唱戏的本事是杠杠的!你放心睡。我知道怎么做!”

祈男笑道:“不怕!反正就是让太太知道,姨娘这里病了,还病得不轻,就算有事要落,也得等一等再说!没个病在床上,还要挨板子的道理!”

玳瑁一言不,她知道,对着五姨娘。有道理也说不清的,再者早上的事也实因自己而起,若不是贪图夏裁缝手里不花钱的衣裳,她怎么会背着太太许了那滑头改日再送衣服来?

提起祈男来。众人皆松了口气,知道这是个可以在太太面前随意凌辱的对象。好比个软烂的柿子,只管随便捏好了。

二太太又不说话了。

祈男突然转换话题,祈缨一愣,半晌方勉强笑道:“不过早起有些头晕,又吃不下饭,我求了太太,好歹找人看看。太太许了,这才。。。”

“不敢劳动姐姐,左右还有几个下人,叫她们扶就行了,”祈男可不想真靠祈缨回去,万一她再使个坏心眼,走到一半将自己推下台阶什么的,自己死是死不了。可不又增添了新的皮肉之苦?

祈男本能地觉得这话不妥,正想阻止,突然眼角余光一闪,有个生人面孔在耳房后头出现!

月容!安胎药!锦芳的心一下空了,腰间的双手垂落下来,如同被斗败的公鸡,眼里的神气也没了。

太太见祈男这付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欲再骂她,人已经没了知觉,骂也没什么意思,可若就这样白白放她走了,又心里有些不甘。

会不会对自己秋后算帐?想到这里,玳瑁心虚了,害怕了,心跳得快要跃出腔子去了。

俗话说,有钱能让磨推鬼。收了金子之后,玳瑁对祈男的印象好了很多,见那婆子捧着竹棒过来,低低吩咐了几句,婆子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也是没想到她会替祈男说情的意思。

太太沉着脸看向祈鸾:“大事小事,总要一件件料理,若纵了这个又松了那个,又或是总有人来求情捣乱,那我就有八个身子也顾不过来!”

钱眉娘慢慢从榻上站了起来,金珠忙上前来扶,却被她一把推了开去,只见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祈男面前,她的身量比祈男高些,因此便有了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太太自管自地笑了个够,突然将脸一板,左手重重拍在身边的榻几上,挑高了一侧眉头,姿态十分嚣张地喝道:“都给我住嘴!”

祈男这回不说话了,不用玉梭在背后拉扯她也明白了,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对,只管垂头听着吧!

祈缨看出苗头不对来,于是也不出声了,脸上挂着笑,要看到底是哪一方能赢到最后。以她一向的立场来说,她总是要站在胜者一方的。

好在太太不过说了这一通之后,也就将眼神滑向了别处,问着玳瑁道:“当真穿不得了?”

玉梭知是不妙,这时又听见屋里太太的声音也同时传了出来,语气很是不耐:“又怎么了?大清早的,吵成这样!”

好在,也总算扬眉吐气,熬出头来。眉娘仗着宛妃,还真堵上了不少娘家人的嘴,回去过一趟,也是风风光光,叫钱塘众人咂舌的。

祈男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笑来:“看看也不早了,六姐姐来叫我莫不是为了一路过太太那里去?若是,咱们就赶紧走吧!”

打了个哈欠,祈男走进净房,擦过牙盐之后,扑通一声,泡进了浴盆。不过这次跟昨晚不一样,心情紧张而忐忑,即便玉梭在水里放好了提醒的茉莉薄荷香露,也不能缓解祈男绷得放松不下的心情。

祈男顿时感觉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你们搞什么鬼?”锦芳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祈男和玉梭的表情让她心里有些不爽:“为什么上夜的来了不叫我?”

玉梭赶紧向院外走去,祈男则转身吩咐金香几个。

果然锦芳身子一硬,人便径直挺立了起来:“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咬牙切齿地道:“咱家那位好太太,巴不得我出这么一事,她好趁机撑了头!”

祈男慌地解释:“不怪这丫头,是我才睡下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呢!”

翠玉更是有些放肆起来:“可不是?人都说太太一双眼里,什么妖魔鬼怪也藏不住!如今看来,一点不假呢!”

这天下午,祈男和众丫鬟好说歹说,总算劝得五姨娘锦芳喝下一碗安神汤,小睡了片刻。祈男也算得半日喘息之机。

艳香也在旁边摇头:“才领走了胖师傅,眼下又不许人瞧五姨娘,当真太太是要赶尽杀绝了么?”

玳瑁被她叫住无法,眼见院里丫鬟人来人往,不得已只得蹲下身来,装作替祈男掸裙子上的细灰,口中细细地道:“今儿也怪,郝妈妈一早就来了,赶在了二小姐前头,所以九小姐才没有看见。”

这里话才说完,玳瑁立刻抽身站了起来,叫住正去厨下的一个小丫头:“去哪儿?可是催茶?你新来的不知道,快接了这花,我去厨下看看!”

郝妈妈是管家娘子,太太向来早饭后理家时才叫她进来,这也是给她们几个管家娘子的好处之一,不必早起进园子里来伺候,也是一种荣耀。

不过既然今日破例,那么一定有事。、

祈男眸光一冷,回身与玉梭交换了个眼神,又定了定神,方继续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