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见祈男在自己面前越喘越急,身子弓成个虾了,玉梭有些按捺不住了,且不管是真是假,看祈男这样子,倒真像很难受似的。

锦芳气呼呼地将手中团扇扔到桌上:“过得什么日子!有钱也吃不到好东西!偏叫人外头买去!”

每日的菜蔬和泉水倒也正常送了,虽不比往日的好,也算可以入得口中,不大嫌弃的话,吃饱肚子总没有问题。

艳香和金香手抖抖地将一重重帷幔揭开,挂上银钩,太太用手中闪色芝麻花销金帕子兵捂住口鼻,慢慢走上前来。

祈男嗯了一声。正要将刚才的问题再追问下去,陡然却反应过来,品太医这句话,似有所指。并不完全只为说自己的伤口。

玉梭装出丧气的样子来:“当真没有?亏得我还赶在这个时候来呢!白兴了一场!”

果然锦芳上当:“我看什么看?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祈男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剪刀随之落地,桄榔一声,金香和露儿也吓一大跳。

“莫不要有违圣意么?!”

祈鸾笑嘻嘻地站起来,自己走到床前台阶上,直入床内,轻轻推开桂儿,径直打开刚才开错的柜门,顿时便心花怒放起来。

一双眼睛只看中钱!祈男狠狠在心里念叨。

锦芳一听心里顿时又有火气,人家正疼着呢!你不说几句安慰也就算了,倒好,还幸灾乐祸!

就连大老爷二老爷每年回家,也都要下去住上几天。说是养静。

锦芳的私房钱,一多半都悄悄通过成管家,送回了娘家,这事园子里不时有人非议,不过成管家到底老成,做得周密,也算无懈可击。

“这是什么玩意?!”锦芳见之勃然大怒,双手随即叉到了腰上:“谁送来的?叫他来我要问话!”

半晌,金香暗中推了艳香一把,后者才勉强开口:“小姐别急,太太也没别的说,不过说小姐倒会自己开药方子的?”

望着那张玉容细腻,珠唇红艳的小脸儿,锦芳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欣慰,以前这丫头何偿说过这样关心自己的话?只知惹事,出了事便躲到自己身后,由着自己去和别人对嘴。

锦芳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可怜兮兮地伏在床前,身上有伤。脸上着急,小脸儿顿时就比前几日消下去一圈,心里便软了。

“五姨娘好?怎么不在自己屋里?”玳瑁口中敷衍。她来是因为手中那只金镯子,有些回报的意思,不过主要还是因为锦芳和祈男都是手松之人,早起她得了一回好处,眼见着,又来贪第二回了。

二太太瞪她一眼,郝妈妈又退了下去。

郝妈妈反应过来,是自己一时说得痛快嘴滑,怎么竟忘了太太的忌讳?这个家里除了太太,老爷也是碰也碰不得的。

唇似含樱,齿如编贝,祈男笑得柔婉极了:“好在二姐姐几句话救了我,六姐姐又亲上门来说道理给我,我再不知事,今后也该小心了。”

祈男在心里提醒自己。多长个心眼,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园子里女人们之间,可不是只听言语只看表面功夫就能琢磨得透的。

见锦芳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叫几个婆子来,从她房里抬了张戗金细钩填漆春凳出来摆放在院里。上头又堆起如山一般的绣枕靠垫,又命小丫头们扶出祈男来。

不知怎么的,只要听见二太太三个字,锦芳情不自禁就全身心地投入了战斗模式。

她在心里狠,才打了这几下就不中用了?实说给你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娘俩!

“姐姐不必担心,也是我平日里散漫极了,所以太太才要借机给我个教训,”祈男看出对方神情有变,忙笑着又道:“只是我没想不明白,太太是真没看出其中端倪来,还是有意视而不见?”

祈男焦急地点头:“请姐姐快些,那头只怕已经开始打了!”

太太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祈鸾?她有话说?怎么会是她?

祈男最后一句话,彻底勾起了钱眉娘的心火来。

玉梭已是一头细汗,挣扎着不肯进来,口中还在不住哀求:“小姐你别再说了,太太,太太你且饶过小姐这一回吧!”

祈男此时真正觉出,猛兽困于笼中,是何样的感觉了。

她可不怕金珠,其实她是谁也不怕的。

祈缨这时开始动作了,只见她微笑向前走了两步,见太太并无异议,便慢慢拾级而上,来到太太身边,小心翼翼地挽起太太的后来,见对方依旧没有出声,便做出最可人的姿态来,软语相劝道:“太太消消气,气大伤身,不过为了九妹妹和几件衣裳这样的小事,若将太太千金之体气坏了,可值了许多!”

“六小姐你没事吧?”玳瑁边护着手里衣裳,边小心撑起祈缨来,又叫“金珠,翠玉,你们快出来,六小姐被九小姐撞倒,摔在地上了!”

只是名声在外,到底家里的日子没有外头光鲜。钱家族人甚多,各有千秋。最富贵的便是五房,因五老爷浙江提学副使,四川左右布政使,最后一路做官做到京里,顺风顺水,最为得意。

锦芳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就会误了祈男的事?这丫头看似笑眯眯,其实倒是个笑面虎呢!

祈男还是不动。

小丫头片子!怎么就穿到你身上来了?看着倒长得不赖,且身量也高,也不胖,身板还挺好的。

一众人已经走到院门口,打头的金妈妈人都出去好几步了,生事那婆子拖拖拉拉到底落到最后,只是也已经一只脚迈出台阶去了。

“叫她们进来吧,我让金香带姨娘去净房,就说才吃饭出了些汗,趁着现在身子热,洗洗。”

不过是一时的喜好,和各人的马屁功夫罢了。

太太总算长篇大论地教训完了,最后将目光停在祈男披散下来的头发上,眉头轻挑,半带厌恶半玩笑地道:“倒是一个院里的一个样儿!怎么姨娘披了头发,你也不梳头?虽在家里,也要成个体统!跟你的丫鬟妈妈们也不管你!”

屋里众人的眼光一下全落在了太太身上,欲看她如何回应。一向太太对五姨娘是忍让再忍让,说起来是十分之有涵养,看上去却是有些可怜的。

二个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