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甩开手,撅嘴道:“人家才刚喝得起兴呢。好歹先将这剩下的半坛酒喝完嘛ใ。”
许宣露出一丝与年龄大不相称的苦涩而凄凉的微笑,摇头道:“我这双腿中ณ看不中用,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走不了路,在草药汤里浸ฤ泡了十几年,现在能ม从断桥走到孤山,已经是托了大宋各大名医之福啦。”
绿衣少年皱眉道:“避雨?雨有什么可避的?你们……”差点儿脱口说:“你们人类连雨水都怕,又如何修炼成仙?”幸好念头转得飞快,立即改口胡诌道:“你们临安人不是说,西湖雨景更胜晴日吗?今日天公作美,岂能枉负天意?”说着猛一挥鞭,策马疾冲而出。
在峨眉山修行了这么เ多年,偷喝过不少葛老道的好茶,也盗过各大寺院的汤粥解馋,却从未尝过如此奇怪之物,闻之ใ香醇,饮之甘冽,入腹后却暖洋洋通达百骸,醺醺然如飘云端。惊奇有趣,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沙弥怀抱着一具桐木古琴,静静地站在老僧旁侧,出神地聆听着萧声,衣裳猎猎翻卷,仿佛将欲随着那飘渺的乐音乘风起舞。
许宣大喜,还不等张口,两人忽然又闪电å似的朝西飞掠而去。他心中一动,是了!他们定是担心白天人多眼杂,不好意思去无尘庵旧址还愿,这才趁着半夜前往。
他自小受双腿所累,困于家中,极少有同龄朋友,家丁、仆僮虽然众多,但个个ฐ曲意奉承,又生怕伤及他的身体,玩起来殊无趣味。因此除了琴棋书画,聊以自娱之外,经常逼着铁九偷偷带他出府,乔化玩耍。然而结识的新朋友,一旦发现他双腿残疾,不是鄙薄疏远,就是过度地同情照顾ุ,让他百般不是滋味。
惟有小青与这白衣人对他的琴艺由á衷激赏,丝毫没将他看作怪物,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平等相待的快乐,故而内心里早将这二人视如知己,想要与之ใ结为ฦ挚交。
此时见他们前往无尘庵旧址还愿,几乎想也不想,立即又背起葫芦,转身朝西边园墙外的山林里奔去。
慈恩园是许正亭为ฦ了纪念程氏而建,依山伴湖,毗邻着“仁济堂”的药植园,占地近千亩。
出了这片庭院,周围全是密密的参天古树,别说外人,就算是“仁济堂”的家丁、药店的伙计,也不敢妄自乱闯,生怕迷途不出。
许宣从小在这园子里长大,上上下下也不知逛了几千几百遍,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他吃了“活络丹ล”后,气血催激,精神奕奕,跑得又快又稳,不消一会儿,便已翻过两ä处围墙,穿过几条捷径,来到了那片荒废的旧ງ庙山林。
山坡上尽是千奇百怪的古柏、老槐ຈ,夹杂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巨เ树,枝叶层层遮天,白天便已说不出的幽暗阴森,此时更伸手不见五指,惟有狂风吹摇时,漏下星星点点的月光,斑驳闪烁。穿行其间,总觉得仿佛有人在颈后一遍遍地吹气,桀桀怪笑。
饶是他胆大包天,也不由遍体鸡皮泛起。当下拧开葫芦,往喉里灌了几口热辣的醇酒,定了定神,继续朝前摸索。
“活络丹”虽然神奇,却只能支撑一个时辰。他在崎岖漆黑的山林里摸行了许久,气喘吁吁,双腿又渐渐开始酸软刺疼起来。
刚ธ想坐下稍作歇息,忽听一阵鬼哭似的“桀桀”尖叫,群鸟惊飞,阴风怒号,整片森林惊涛骇浪般猛烈涌ไ动起来。
许宣心里一凛,矮身藏到เ两块巨เ石之间。
鸟声凄厉恐怖,无数黑影从荫盖上方急速闪掠而过。数十只鸟雀似是慌不择路,接二连三地撞在树枝上,坠入草地,其中一只正好掉在他脚๐边,扑翅挣扎,转眼便不再动弹了。
许宣摸了摸鸟尸,汗毛直乍ๅ。
这只鸟雀浑身冰冷僵直,脚爪、羽翅上更凝结了一层薄冰,竟似是被瞬间冻死的。转头望去,地上密密麻麻地死了近百只鸟雀,无不冻僵暴毙。又惊又疑ທ,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不等细想,又是一阵阴风扑面刮ุ来,似乎有个黑影从头顶闪电般掠过。他呼吸一窒,全身僵直,眉睫上顿时凝了一层薄霜。若不是“活络丹”药力仍在,只怕瞬间便被冻成冰石了。
他心底猛地一沉:“难道自己遇上妖怪了?”忽听身后传来“咯啦啦”一阵响动,转头朝后一看,魂飞魄散,差点儿大叫出声。
一只手!
一只苍白僵硬的手从草地里伸了出来!
那只手五指蜷曲,干枯得只剩一层薄皮贴在骨头上,每一次屈伸,指节都“咯咯”脆响,仿佛将欲碎断ษ。
它抓住旁้侧的岩石,似乎在用力撑顶,接着“嘭”地一声闷响,咫尺之ใ外,又破土伸出一只手爪,按住了草地。然后在这两只手爪之间,慢慢地顶ะ出了一颗惨白的头颅。
头颅干瘪,一如那ว两只手爪,仿佛被吸干了所有血肉,惟余骷髅。白多黑少的眼球在深凹的眼眶里徐徐转动,从许宣身上瞥过时,突然凝注不动,呲着白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许宣寒毛直乍ๅ,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此时相距不过三尺,甚至可以感觉到骷髅阴冷浊臭的鼻息喷吐在自己้的身上。那ว种恐怖的感觉,如堕梦魇,却又偏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