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的玉阶下早已设好了礼馔拜位，真亭帛舆，宫里专门运棺的车也停在了不远处。
秦恪也没言声，轻慢着步子走近。
冯正额间冷汗如雨，涔涔而下，眉眼都快要被糊住了，却仍目不斜视，唇角强咧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秦恪这时突然开了口，径直出廊朝后殿而去。
“可是有人服了药之后不对劲么？”
“你不用猜疑，恪儿从没跟我提过半个字，可若想瞒我也瞒不住。”
那里面全是祛瘴避蛊的药，先前听曹成福传话时说得急，不敢有丝毫耽搁，紧赶慢赶，几乎是一天两夜的工夫，到เ后半宿终于都齐备了，虽不敢说万全，但寻常的蛊虫应该能防得了。
他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让萧曼微感意外，原以为这人又要拿早前晋王的事来揶揄，那狭眼看人的神气也分明还在介怀，没曾想开口问的却是这话，不过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奴婢都办妥了，人拾掇好才抬来没多久，请督主ว过目。”他挥退殿门前那几个ฐ值守的内侍，压着声音回报。
他突然提起旧事来，虽然稍稍隐晦了点，没照直了明说，里头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
萧曼掩了火，放着锅留在熏炉上没动，回身到旁边的铜盆里仔细净了手，另取了一副全新的针，一根根都浸在熬好的药汁里。
而秦恪却像浑不在意，连一丁点遮掩身子的意思都没有，就这般与澜建袒衣相对。
“世子记心真好，这是民间止血治外伤的土法子，若用得恰当，也不比好伤药差到哪里，只是不光要能寻得到新鲜ຒ的竹子，这竹衣也须得现取现用，未免太过麻烦，许多时候都等不得。”
庐陵王在一旁瞧着，此时也已知道这是他方แ才留下的“杰作”，脸上带着歉疚问：“秦恪……你流了好多血，没事吧？”
“本宫有话要同晋王说，你出去吧，不要叫人进来。”
她想着秦恪先前交代的话，便直言应道：“回皇后娘娘，晋王殿下是被蛊虫所侵，今日突然发作，牵连心脉，所以才引致晕厥。”
臻平帝默然木着眼，眸光游散，仍旧喘息不定，脸上的怒色却渐渐沉了下去，像被抽空了力气，塌身枯坐在那ว里。
“行了，剩下的事儿你瞧着收拾，我这就去养心殿向陛下回奏。”
曹成福一怔，脸上抽了抽，有些摸不清他这话里的意思，喉头咕哝了两下：“奴婢听说昨晚放灯时，丽嫔娘娘手上那盏原是坏的，破口的地方แ就跟眼前这伤一样，再加上之前那奴婢的死法……啧，该不会真是神明显灵吧？”
这时焦芳缓叹了一声，跟着便撑手坐了起来，面上又恢复了温和：“今日就这么着吧，陛下稍时也该醒了，我带世子爷过去，你也歇歇手，忙自己的吧。”
那淡冷的身形遮了月光，将她完全覆在昏魅的暗影中ณ，他白皙俊美的脸也陡然间变得隐晦不明。
“哎，像是朝这里飘过来的。”
谢皇后表面坐得端正，暗地里一直觑着她，也不禁颔首暗许。
方才远望时没发觉，这会儿才看出两者发式全然不同，一个是总角双髻，一个ฐ是冲天发辫。再仔细瞧瞧，衣着、五官、神情也都形色各异，要说相同的，便是大大的眼眶中ณ那ว一片空白，竟都没有点睛。
身后的曹成福眼头一亮，当即躬身应道：“是，督主放心，奴婢亲自带人随着，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会出半点岔子。”
前面还说不便品评，这几句话接连得倒快，秦恪眸中敛着一线光，却仍没有进去的打算，有心再听听那ว里面一大一小两个人还能说出什么不知深浅的言语来。
臻平帝阖目轻叹了一声，像是毫无兴致：“都是些言不由衷的话，不看了，都拿下去吧。”
她拿着那ว小册子站起身，比着前些天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对照，心无旁骛，也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已听不到旁边的说话声。
庐陵王凝眉抚着脑แ袋，一副思索的样子：“还要象、豹子、狼，嗯，马……总之好多好多，让它们都老老实实排在虎面前，就像见到皇爷爷那样。”
她顿了顿ู，想着焦芳的吩咐，寻思索性把意思再挑明些，于是道：“据奴婢所查，英国公之女的蛊症应该来得很快，人病倒时已然来不及了，这种事又极其罕见，或许一时慌乱，便没有……”
明着都是好话，暗地里却是揭隐，显然早就知道了。
萧曼听着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原以为ฦ这事儿藏掖得隐秘，自己้也没做过什么เ出挑的事，怎么เ就传得阖宫皆闻了呢？
这也是他的老习惯，夜间疲累时便会叫一碗甜羹吃，补气提神，可从来没见要过第二碗。
言罢，略拱了下手，转身就往外走。
英国公不明所以，但看她面色严峻，只得悬着那颗心，满腹狐疑地跟了出去。
那团光就在头顶不远处飘荡着，竟是盏孔明灯，原本昏黄的颜色陡然变得碧幽幽的，恍如地府鬼火，偌大的殿宇就成了一片幽冥幻境。
“呵呵呵，终于找到你了。”
那苍老的女声再次响起，竟然就在不远处。
萧曼就像被兜头浇了盆凉水，浑身起了一层寒栗。
几乎与此同时，软塌塌的身子也好像恢复了点劲力，竟然能抬起头来了。
她循声望过去，就看高大的供台上背身盘坐着一个枯瘦的人，背心伛偻，满头银发纷乱的垂散下来，穿的是一袭黑袍，在暗中猛地瞧上去有些模糊难辨，恍然间竟像只有一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