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罗摆说不知。赵佶笑道：“这是京洛间景象，他才朝谒皇陵归来。”
“这是沈内人。”赵佶亦向他们简单介绍。蕙罗怀景仰之心对他们一福施礼，他们也立即长揖答礼，颇为客气。
白谔遭贬后，赵佶宣布蔡王与定王不令从灵驾西行，对众臣称蔡ກ王自请留下侍母疾，圣瑞宫甚喜，因她本就不愿儿子远行。
赵佶愤然道：“果然小人无状，一派胡言！孃孃帘中听政，处分无不圣明，何须还政！这等妄语孃孃不必理会，且待我责内侍省处置他。”
安如茵道：“她乱嚼舌头，把娘娘平日在阁中跟我们说的玩笑话传给外人听，娘娘让人把她舌头割了。”
将至午时，经香积提醒，才想起该去元符宫了。走到门外，忽见几位内侍把孙小鸾从她房间里拖了出来。孙小鸾厉声尖叫，又哭又闹，内侍猛敲打她头几下，她哭声稍歇，旋即又开口，却是在叫骂：“王湲贱人，无端害我，待我死后，必为厉鬼，生生世世纠缠着你，拖你入地狱……”
孙小鸾拾起衣裳๙一看，见上面已๐经沾染了尘土香灰及水渍，不禁暗暗叫苦，心想再洗恐怕来不及烘干，明晨不能ม送到太妃寝阁，不如去问问太妃阁中人是否还有备用的衣裳，遂立即出门，找人去了。
王湲一时语塞。孙小鸾见状愈得意，故意大睁双眼凑到王湲面前：“姐姐，莫不是太后说你什么了？你做什么了被她说？难道在官家跟前歌没唱好？”
走至阁门前，守门的内臣见状当即向内跑，被太后喝住，命他们立于原地，太后与郑滢继续走到了迩英阁门外。
郑滢陪笑道：“只是尚服局琐事。”
他错愕良久ื，好一会儿才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嫌弃我？”
“别错过这机会，”赵佶笑道，“今日我心情好，无论你要什物、香药或品秩，多半都能ม给你。”
赵似颔：“婶婶考虑周全，我照做便是。”
吴荣王赵颢是神宗赵顼的二弟，吴王是封号，如今已薨，荣为谥号。听到门外动静，吴王长子赵孝骞前来相迎，见是赵似和蕙罗，不由大喜，引他们入厅中入座品茶，并呼婢女去请吴王夫人。
“还有一处，也可开香药铺。”赵似道，随即带蕙罗往南，走到东京南北中轴线的御街上。
相国寺地处东京城区中心，南临汴河，西近御道，东北两面店铺食肆云集，尽管夜幕降临，这一片却似刚从沉睡中醒来，灯火通明，非常热闹。
梅玉儿继续笑问蕙罗：“你在福宁殿服侍先帝ຓ时，可曾听见过鸡叫？”
一日梅玉儿自福宁殿归来，面见周尚服时，恰巧尚服正在与郑滢和蕙罗说话，看到她进来，尚服也不避二人，和言问她此日情况。梅玉儿笑道：“无甚大事，不过官家前几日连夜批阅奏疏，如今乏了，今日晏起了。我见他久久不起身，就开口唤他，他便问我：‘是不是鸡叫了？’想是睡迷糊了罢。”
赵佶端然受了，看她平身，再笑道：“长因蕙草忆罗裙，果然薰衣的是你。”
司宫令微笑欠身：“神宗皇帝当年常省阅文字至深夜，左ุ右未尝有妇人，而今官家精厉忧勤，恰如神宗。”
这几位宰执都在赵煦卧病时入福宁殿探视过，章惇、蔡卞相貌堂堂、仪容俊美，曾布身材瘦小，但两目炯炯有神，令人见之难忘。蕙罗很快认出他们，大感不妙，惶然回顾赵似。
太清楼上，阁门洞开，杨日言出现在门边。
“那么我呢？什么香会让你想起我？”赵煦问，旋๙即自嘲地说了个ฐ答案，“一定是药香罢。”
“那么，就是你自己的香气。”赵煦笑了，“安息香恬淡安宁如少女，神韵与你极似，偏巧ู你自己竟也散着这香味。”
赵似把手中花枝树枝递给她：“这是我今日去玉津园摘来的，请代我献给皇兄，权作岁朝清供之用。”
赵似道：“我知道。”
太后看看他，淡淡道：“寻常政事相公们自可处分，只有一件，无人敢拿主意，要请官家定夺。”
太后睁开了眼睛：“送的是什么เ？”
蕙罗并不太明白他语意所指，只是莫名地觉得不安，沉默地垂着眼睫，握篦梳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哦，妹妹，是你。”他微笑着说。
所有看过他们此前演练的人多少都露出了些诧异神色，不知他为何临时换词，赵佶也微微皱起了眉。
好在香积并没有追问，只说：“我是来梅林摘花制香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福宁殿罢。”
蕙罗悚然一惊，惶然低目，僵立着不知该留该走。而赵佶倒似乎不惊不惧，施ๅ施然朝蕙罗一揖，朗声道：“多谢典饰前来传讯，我这便回去见娘娘。”
少顷，司宫令入内，要向太后禀报一些亟待太后定夺之ใ事。赵佶与王夫人见状起身告辞，太后却又不许，道：“你们且去后苑走走，稍后我让人早传晚膳，你们进膳之后再回去。”
“娘娘，”这时王湲上前一步，在太后身侧开口说道，“娘娘没看出来么เ？十大王画的是娘娘的面容神情。”
小黄门很机灵，点头说知道了，一溜烟地奔回圣瑞宫，少顷却又再过来，仍然带来了赵似的信笺。
蕙罗才回到福宁殿，便有圣瑞宫小黄门来找她，带来的又是赵似的一页回复：“甚好。”
这是他这天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门外环佩声响起时，他移步落座，随手翻开一卷书，作阅读状，而蕙罗也退至离他较远的角落，低肃立，令郑滢与王湲无法察觉他们此前曾有过怎样的对答。
“我只想要我自己的那个。”蕙罗坚持，又道，“何况，大王赠我的礼物已经足够多，我不敢再领受。”
一位与王湲年龄相仿的姑娘侍候在赵佶身边，亦作殿直装束，身形秀丽，亭亭玉立，眉目间有书卷气，此刻在为ฦ他洗笔调墨，也一直关注着他的作画过程，一举一动从容轻柔，姿态娴静端雅，唇边始终系着柔美的微笑。
说着还不停朝蕙罗眨眼，目示ิ王湲。蕙罗也知道王湲一心想往东阁，但若自己不去，她未便离开，最后也只得应承，随她去了。
蕙罗低，赧然一笑，旋即又开始关心赵煦所说留แ下她的原因，便问他：“是奴婢做错了什么เ事么？”
蕙罗很觉窘迫，偷眼看他，见他神色和悦，才稍稍安心，也不知怎样回应才好，只讷讷地道：“不，奴婢不是……”
“大王说的这种是上品，名为梅花脑。”蕙罗说，“但是，龙脑并不都是这样子的。还有一些很细碎，状如米粒，名为米脑แ，而晶体与木屑混在一起的，则叫苍脑。大王用的龙脑，是色如冰雪的梅花脑แ，片大整齐、香气浓郁而无任何杂质，这是因为ฦ，送给大王的龙脑香积都会亲手检验，哪怕是内藏库中的梅花脑，她都还会一片一片地挑选，剔出其中的微小米粒和残存的一点木屑，所以大王看到เ的龙脑不会有任何细碎颗粒和杂质。”
“大王认识香积么？”蕙罗问，见赵似不语，她继续道，“宫中内人有好几千，大王未必个个都认识，香积大王恐怕也不会有印象。但对香积来说，大王却是她相当重视的人，因为大王日常所用的龙脑香，便是由她亲手检验挑选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