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结局。”读完信后，敬毛叹了口气，表现得相当镇静，仿佛早就从姐姐哭丧的脸上，看到了死亡的消息，而这封信，只是印证了那种消息。他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随着良子神智的康复，各式各样的好运，也像雨点似的敲打到她头上。先，她准备动身回日本探亲，看一看从未见过的祖国是个什么样儿。在良子做探亲准备的时候，她的两个ฐ儿也在准备参加高招考试。因为第三届高考已经开始报名了。
“还有半小时，监考人员最后通牒似的冷漠的腔调，惊醒了招财，她觉得脊背上冒了一阵冷汗，但往日那ว些动人场面，仍像撞在头上的蛛丝，挥之不去，使她几乎看不清考卷上的试题，觉得试卷上蝌蚪一样的文字，全是流动在她脑海ร里的往事。一时情急，她果断ษ将笔尖刺进了手背，倏然，她看清了试题。笔尖刺得挺深，当她答完第一道题时，手背上渗出豆粒大的血滴。
当招财在遗书后面签上自己名字时，传到黑风口的一个令人振奋的消เ息，使她打消了立即就死的念头。她悄悄把写好的遗书藏到箱底，决定向命运做最后一次力不从心的冲击。被取消了十年之久的大学招生考试重新า恢复了。招财认为，这是上帝恩赐给她摆脱眼下窘境的最后的机会。她毅然给自己้报了名，决定给自己寻找一块重新生活的净土。这种心情在她交了报名费后，就显得更加突出了。那段时间里，每天她都要无数次祈祷ຕ，希望得到菩萨的保佑，她把再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次考试上。为ฦ了准备考试，时隔十年以后，招财重新想起温习多年前学过的中学课程。但她忘记了，那些中学课本，十年前已被她当作同旧观念彻底决裂的革命行动，统统扔进焚书的火堆中了。独坐在房间里，她暗然神伤，没有想过其它的补救办法，却隐约感到，这是死神向她迫近的又一个征兆。虽然这时她完全清楚，只要到เ香书那ว里，根本不需要费什么เ口舌，就能借到เ这些书。但，变态的心理，又一次毁掉了她很容易实现的愿望。
从前，在她一个ฐ人独占这铺炕时，每当本能躁动时，她就那ว么放肆地用戗害身心的方แ法，加以调解，现在却不行了，三个大毛成了她排泄欲火的最大障碍，甚至在心情灰冷时，唉声叹气都不自由了。她开始寻找借口，准备把三个毛赶走。可是，一天夜里，当躺在她身边鲁莽无知的爱毛，在睡梦里把大腿伸进她被窝里时，她就暂时放弃了赶走毛们的打算。开始，这种情况叫她挺惊骇，仿佛被窝里爬进了一条蛇，甚至想用拳头狠揍那ว条腿，可是当她刚把手放到เ那条腿上，准备把它推出被窝时，心立刻软了下来，恍惚觉得这条腿，和以前梦中ณ香书的腿一点不差。出于对弟弟的爱护，她用手在那条腿上摸了一下，刹那，心里异常兴奋，犹如一个猎奇的女人，第一次从男ç人身上获得了需要的东西。在这种兴奋的激厉下，她开始把自己้的腿压到弟弟伸进来的腿上，并尽量装得像在睡梦中无意识这么เ做的。因为确信弟弟正在沉睡中，所以在这么เ做时，她还是顺从了本能，做出了许多有利于自己的小动作，根本没想到เ这么做，会把爱毛弄醒。事情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直到เ有些筋疲力尽了，才迷迷糊糊地沉落梦乡，左腿还那样压在弟弟的腿上。半夜里，一阵镇心的疼痛把她惊醒，兀然，一种巨เ大的恐惧袭击了她，叫她不敢大声呼吸，同时她又疑心，这是不是自己以前做过的那ว种可恶的美梦？因为痛醒后的那种不可思议的快活，简直跟从前梦中的感受一模一样。可是这种怀疑ທ只持续了片刻๑，她就惶骇地相信，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梦，黑暗中，通过急促的呼吸声，她已๐经清晰地辨识出身上的坏蛋正是爱毛。为了避免动作过猛惊醒姐姐，这畜ไ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用两ä臂撑住身子。一种古怪的担心和恐惧，使她不敢推开爱毛，严厉地惩罚这头的禽兽，她荒唐地认为，自己一点都不比爱毛好，甚至认为ฦ爱毛的禽兽行为ฦ，是对她夜里那ว种有失道德的轻浮行为的报应。这样，现在，她宁肯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像往常一样，都是梦中的事，并在慌乱中，还找到了各种借口来安慰自己，认为ฦ既然已๐经失去了贞，那么即使惩罚了爱毛，也于事无补，就像咬过的苹果，既然咬了第一口，谁又会在意被咬第二口第三口呢？这种自欺的想法，就像她从前为了把香书忘记而明的骗术一样，又一次把她坑害了。爱毛这头牲口，初次尝到เ甜头，在姐姐变态心理的纵容下，一不可收拾，此后每天夜里，他都没把招财放过，并相信自己的做法很巧妙，丝毫没有惊动姐姐，因此，当早ຉ上起床后，这个ฐ一向颟顸的家伙，居然装得像没事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甚至吹着某种动听的口哨。而那个ฐ自欺的女人呢，虽然内心的感触相当复杂，有时甚至非常激烈，但在家人面前，却极力显出一幅什么เ事也没生过的样儿。这种乔๒装和爱毛的乔装ณ无意中ณ织成了一张隐蔽的网，掩护了两个人每天夜里狼狈为奸。谁都没想过，这种行为，将会产生致命的危险。
明朗的阳光透射河水，清澈义的水面闪烁着粼粼银光，香书沮丧地垂着头，笨拙地搓揉衣服，根本没有注意招财站在身边，直到他开始往衣服上打肥皂了，才从眼下刚刚平静的水面上，看见了招财的倒影。香书像受了惊的小蜥蜴，猝然抬头，眼睛正好碰上招财抑郁迷惘的目光，香书张了张嘴巴，却没出声音，赶紧ู又重新垂下头，尽量装着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往衣服上打肥皂。肥皂挺滑，不住地掉进水里，从水里往外捞肥皂时，他想，招财的变化有多大呀，从前那双大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现在却变得晦暗了，眉宇间也比从前显得呆板了，看不出早先那ว种叫男人心情激动的朗爽，嘴角向一边撇着一条很短的直线，像一把利刃，砍断了她身上应有的女性的那种温柔……当他还想继续想一想时，就被招财的话给打断了。
和敬毛的情况刚好相反，弟弟爱毛却成了这个ฐ家庭里的骄子。这家伙过了这年，就十五岁了，因为心灵没受到เ一点创น伤，老天爷忽略了对他的约束，让他放肆地茁壮成长，身材已๐经过了敬毛，性格粗野鲁莽，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梁果复的儿子。爱毛的模样有点像得财，和得财不同的是，由于他身边一小就缺少漂亮女孩子的影响，因此，虽然他身材已经接近成熟，但心理的育，却仅比婴儿强一点，远没达到成熟的边缘。道边儿被后出生的小毛忙昏了头，加上大财的屈死，得财的私奔，把他推进迷惘困惑的深谷，而革命的父亲和姐姐忙于搞阶级斗争，所以打一小，爱毛就没得到应有的照顾ุ，缺少必要的教养，使他现在展成一个粗鄙无礼的野兽。在学校里，常常打骂教师，欺负同学，回家后压迫小毛们，谁都拿他没办法。可是革命的父亲现了这一点，却感到大为快慰，认为这就是他希望的那种根正苗红的社会主ว义新一代。有一个阶段，梁果复甚至又重新萌了派爱毛去实现解放全人类的念头，直到เ他现爱毛已经快小学毕业了，却还写不好自己的名字，才让父亲感到难过，暂时收起那种宏伟的计划，并答应以后多拿出些时间，用到爱毛身上，只是由á于革命的忙乱ກ，这种想法常常在一觉醒来后，就被他给忘记了，这样，爱毛只好任意展，粗鄙无知，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经常在姐姐身边，漫不经心地脱光衣服，像蜜月刚过的新婚丈夫那样，用手乱ກ摸身上不该在别人面前乱摸的地方，叫招财心里特别反感，却又难以开口，及时训斥ม弟弟的粗俗。可是夜里，当现弟弟们蹬掉了被子时，招财就会像母亲平时那ว样，把被子轻轻地给弟弟们重新า盖好。一天夜里，爱毛又一次把被子蹬掉了，在打算给弟弟重新盖好时，招财心里振颤了一下，那会儿，爱毛正处在一个美梦中ณ，浑身处于兴奋状态，某些地方แ异常突出，招财下意识地把视线在爱毛身上多停溜了一会儿，那ว情景，仿佛夜里放荡的女人在细看睡在身边的男人。她现，这时的爱毛，正和她从前美梦中见到เ的香书一模一样，霎时，觉得浑身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热，匆忙把被子拉到爱毛身上，像窃贼似的，蜷缩到自己的被窝，伤心地哭泣了。从第二天开始，招财变得神情抑郁、意志消沉了，对从前热衷的革命，失去了以往的兴趣。
三个毛弟弟们住过来的第一天晚上，招财就像做贼似的，偷偷把试管拿到เ街上砸烂了，然后把三个毛的被子，铺在距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种位置让人看了既ຂ放心又不觉得别扭。
以后几天的观察，证实了他前几天的看法是正确的。这家伙准是特务，因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宇文教授的房间总是亮着灯。一天夜里，香书拿出从未有过的勇气，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来到老头的门边，从门缝向里窥探，现教授在白炽灯下，几乎把鼻尖触到白毛纸上，正在往上写什么，不时猝然停笔，两只滴溜溜的小眼睛，使劲向上翻动，老半天才又鼻尖贴着纸面，沙沙地写着什么。
“让这帮反动的家伙成窝成堆地住到一块吧。”梁果复说。
招财的回村，叫梁果复兴奋不已，感到เ自己又多了个帮手，特别是得知女儿和反革命子弟香书一刀两段，梁果复更是乐不可支，为ฦ女儿终于成为一个纯粹的无产阶级而大感快慰。“我们到底成了一个纯粹的革命家庭啦，和阶级敌人再也没有一丝儿瓜葛。”他兴奋地在家里叫嚷。为了表奖招财的革命行为ฦ，梁果复把黑风口团支书记，封赏给招财，并很快把招财展成党员。
“带回来了！”招财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的旅行包，那里面塞满面了她从北京抄回来的大字报。
和梁果复的愿望相反，因为夜里山中过暗，大财和香阁一时找不到得财他们留下的记号，很快在山中迷了路，而跟踪他们的民兵，在现大财他们绕着同一座山转了两圈后，就怀疑自己被大财他们现了，便不再跟踪下去，在大财得香阁打算继续绕着同一座山转第三圈时，毫不犹豫地逮住了他们。
招财和香书的爱情关系，是在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就确立的。上中ณ学时，谁都有没对他俩的这种爱情关系感到吃惊，虽说学校三令五申，中学生不准早ຉ恋，可没有人怀疑，这对青年，将来准是一对恩爱夫妻，有一次，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到从前有指腹为婚的陋习时，一些学生对这个问题感到不理解，颟顸า的语文老师，就指着坐教室后面的招财和香书说：“像他们俩的情况，就属于指腹为ฦ婚。”气得招财嗷嗷直叫，等不得下课，就跑到校长那里告状。和一般年轻人的爱情不同，香书和招财之间的关系，有一种叫人不可思议的异常现像，那就是，他们给人的印象不像是爱情关系，反到เ像母子关系，因为招财对香书的关怀，已经到了无微不至、婆婆妈妈的地步，同学都在背后戏称，这是母系氏族社会在他们身上生了返祖现象。等到เ了文化大革命，学校开始停课闹革命，香书已经对招财形成了完全的人身依附关系。事实证明，这种倾向是合理的，因为社会越动乱，越昏暗，招财就越能表现出她的坚定意志，就越有主见，越敢说敢干，越从容不迫，越能挥自己的才干；而香书呢，恰好相反，社会越动乱，他就越麻木迷惘，越恐惧，越怯懦，越精神空虚，越犹忧寡断，越莫衷一是、无所适从，越想依附于招财。招财对自己未婚夫这种不争气的表现，常常用一句很难听的粗话揶揄他：“娘儿们。”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招财完全像一个ฐ带着孩子出门的母亲那样，随时随地领着自己้的大“孩子”。一对情侣，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不正常的母子关系。
果然，“四清运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离村的第二天，四清运动工作队就进驻了黑风口。工ื作队是两ä个瘦削白净的中年人，看脸色，他们都像患有黄疸病，但革命的精神却异常高昂，一进村，就向梁果复宣布：“我们马上工作。”
为了惩罚儿子们的一意孤行，梁果复千方百计阻挠儿子们的建房行动，不允许他们请假在家建房。这样，儿子们只好利用中午和傍晚的时间干。儿子们坚忍不拔的精神，刺激了革命的父亲，从那ว时起，梁果复就把每天上午的收工时间延长到下午，把下午的收工时间延长到晚上，尽可能不给儿子们留下一点多余的时间，指望通过这种方法，破坏儿子们的婚姻ี。可是儿子们结婚心切，也就比以前更加见缝插针地利ำ用时间了，真的是披星戴月，在月圆的日了里，他们竟干到凌晨两ä点，比早先父亲领导全村人大跃进时还卖力。挺长一段时间，黑风口人每天都能ม看到，四个青年人利用一丁点的休息时间，扛着大炼钢铁时，梁果复带领ๆ采矿队进山寻找铁ກ矿石扛着的铁锨、镐头、铁橇、铁锤，匆匆忙忙地到房基地那儿去。兄弟二人凭着祖传的膂力，砸碎巨石，砍伐树木，挖深宅基，錾平石面；香阁香琴则用镰刀割来茅草，编成草帘ຈ，准备苫到เ新盖房子上；从小河边提水和泥，每天这里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开始，很多人都怀着同情心，对四个青年人的做法表示怀疑ທ。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从山里来的人说，在进山路口，不知谁家新า盖了四间茅草房，还挺漂亮的。这时人们才相信，爱情的力量是多么不可思议啊。当大财帮弟弟镘好最后的一点炕面时，冬天就来临了。那ว天，四个青年人分别把各自的家里锅灶点燃，顿时，烟囱里拔出直上的青烟，新า镘的炕面冒着热气，房子里立刻暖煦ะ煦的。年轻人聚集到将来是大财和香阁的家里，高兴得欢呼雀跃，接着又是痛哭流涕。这时，年轻人才真弄正体味到，幸福来得多么不易呀，想想从前做孩子时的想法，显得多么天真，认为将来俩人住到一块不就成了？可是后来的情况展得怎么เ样呢？远的不说，就看建房这段时间吧，他们有时简直都疲乏็得不想活了，香阁香琴是多么娇嫩的漂亮姑娘啊，她们一直注意保养的手，从前曾使男人那么迷恋，可是现在变得多么粗糙呀，长满了老茧，也像大财兄弟的手，粗硬得像干树枝。这些日子，姐妹俩变得像疯子，和泥，托坯，给正在砌墙的大财得财当助手，搬石头，什么活都干，浑身全是泥，哪还像个女人？大财兄弟更惨，采石头，伐木，既ຂ当瓦匠，又当木匠，有时夜里干完活，累得都不想回家了。这一切，只有当母亲的道边儿清楚。她曾在这房场陪着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流过多少泪呀，有时她急得受不了，也想帮孩子们一把，但是接连不断地生下八个ฐ毛，特别是生最后一个毛时大出血，险些要了她的命，使她现在连撮一锨土的力气都没有了，两腿也比以前罗圈得厉害。
“混蛋！”梁果复暴怒的吼声，压过坟地上的哭声，顷刻๑间，一大群哭坟的人，慌乱ກ地收起坟前的恭品，顾不得留给自己้死去的亲人慢慢欣享，纷纷仓皇逃离了坟地。在不知谁家的坟地上，梁果复拾到เ了一个哭坟人仓皇逃离时丢下的馒头，这就叫他多少消了点火气，捡起来咬了一大口，感觉味道也不错，只是当把馒头下咽时，生了一点小困难，这块该死的馒头，吞到喉头那ว地方就不动了，不管怎么เ用力，也不见效。一会儿工夫，他就感到呼吸困难，脸憋得紫ใ，两ä眼直流眼泪。恍惚中ณ，他好像还记得，当初到黑风口时，在老杨家院子里，吃粽子时，也曾生过类似的事，幸亏那时父亲用手掌拍了他的后背，才使他没被咽死。这样想时，他才现，自己้现在恰好站在父亲的坟头，杀那，他心中ณ的革命信仰，产生了一闪念的动摇，疑心是不是茔里的父亲对他的这种革命行为ฦ不满，又在惩罚他了？就像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常用棍子在身后追打他时候那样。这种想法的产生，让他那么เ恐惧，甚至担心这块咽住不动的馒头会，使他走不出坟地，在强烈求生欲的压迫下，他又一次屈从了本能，违背了革命的意志，向父亲坟上鞠了一躬。当他还没抬起头，立即感到好受了许多，那块馒头开始渐渐下滑入胃里。“爹，”他向亡父立誓：“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死人国的事啦。”
“那好，”那家伙告诉他：“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儿子，我这本子上，还少黑风口三百个ฐ名额，限他三年之内给我交上，回去吧。”
“中国人民向来有同各式各样的困难作斗争的优良传统，”她说，“黑风口人更是如此。不管什么เ困难，都休想把我们压垮。现在，咱们国家遇到了一点小困难，因为可恶的自然灾害，去年全国的粮食虽然取得了可喜的丰收，但目前全国人民的吃饭问题，还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困难，现在全国都在节约粮食，连伟大的领袖们，每天也只能吃馒头、米饭，四菜一汤，但这些都难不倒我们，我们是一个能够忍受任何苦难的了不起的民族，何况任何事情里面，又都含有科学的辨证法，也就是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从科学方แ法来考虑，一个人少吃粮食，倒未必是件坏事，根据苏联科学家的最新现，我们这个民族，现在的饮食习惯显然不够科学合理，因为人体摄生的大量营养不在粮食里，比如蛋白质吧，当然是蛋类的含量最高，但又因为蛋类里含有大量的胆固醇，多吃能使人串胆囊炎，而胆囊炎又是一种误诊率极高，根治手段很少的疾病，医生在询诊时，往往把胆囊炎误诊为胃炎和胃溃疡什么的，其实这是有道理的，因为胃和胆的距离很近，所以，所以……最科学的食谱，是尽量减少蛋类。同样，人身体除了需要必不可少的蛋白质外，还需要不同类型的维生素า，维生素共分A、B、c、d、e、f、g等若干种。而各种维生素，肉类里含量最丰富，但肉类也同蛋类一样含有大量的胆固醇，也是不可多食的，特别ี是猪肉，所以，科学家的食谱里，是没有猪肉的。我们不妨回过头来，瞻望一下我国古老的历史长卷，古代许多有地位的人，也不吃猪肉，最著名的是南北朝时南梁有个皇帝ຓ，叫萧武帝，他就从来不吃，而是吃素，他信佛，进山坐禅时，厨师能用南瓜，给他烹饪六十多道菜肴。既然人体需要蛋白质和维生素而蛋白质和维生素又多在蛋类和肉类里而蛋类和肉类又含有可使人患胆囊炎的胆固醇因而不能使人多吃蛋类和肉类那么怎么เ办呢？”姑娘说完这句，脸憋得紫，极像正在下蛋的母鸡，她大喘一口气后，继续大放厥辞：
敬毛有些尴尬，不知用什么เ样的话来安慰姑娘，就矫情地对姑娘说：“走自己้的路，让人们去说吧。”
一到夜里，姑娘和敬毛就摆出长时间促膝谈心的架势，迟迟不肯分手。一直在等着陪姑娘睡觉的道边儿，在不知不觉睡了一觉后，仍听见对面儿子的房间里谈笑风生。她疑心儿子和那姑娘正在干伤风败俗的勾当，出于警惕，就干出了做母亲的不该做的事来，侧着耳朵仔细倾听儿子房间里的声音。后来，她干脆沉不住气，决定亲自把儿子喊过来睡觉，而她则ท要陪着姑娘休息。她故意把鞋底用力擦着地面，在儿子的屋外踱了几个来回。这种踱步声，在夜里出挺大的声响，足以使敬毛听得清楚，又可避免把孩子们吓出病来，并且在走到เ门边时，她还干咳了一声。但她马上就现，敬毛对她的做法根本不理，因为就在她干咳后，屋子里还传出一阵浪的笑声。道边儿感到受了侮辱，十分生气，禁不住大声叫喊敬毛，直到敬毛气喘吁吁地出来。
“我可得告诉你，”道边儿压低了声音，尽量不显露出内心的冲动，“咱黑同风口可没有不结婚，就在一块睡的规矩。”
母亲不够委婉的提醒，叫敬毛脸红。
“你说什么呀，妈，快回屋睡觉吧，我们正在谈心呢。”敬毛不知羞臊地把母亲推回她自己的房间，重新回到เ了姑娘身边，当他把刚才母亲的话告诉姑娘时，姑娘差点没笑死。“你妈她准是没体验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滋味。”姑娘说完，就又笑了起来，然后继续和敬毛亲密无间的交谈。
应当承认，姑娘是个不善于抑制感情的人，任凭感情歇斯ั底里，该喊该叫，一点都不顾忌。这一夜，全家人都没睡好。梁果复是在耳朵被道边儿用胶布封死后，才勉强没有被这种荡的叫声气死。第二天上午，两个疲惫不堪的青年，用充裕ษ的白天时间，补偿昨晚夜谈后损耗的睡眠，一直大睡到เ下午两点，才惺忪地醒来。醒来后，两个人都感受到头晕目眩，食欲不振。为了保持长战不懈的旺盛势头，他们都十分勉强地吃了点牛肉干、果脯之ใ类酸不里叽的东西，然后又重新า倒头昏睡，直到半夜醒来，两人又开始毫不羞耻地折腾。这种无耻的戕害身体的纵欲行为，让身强力壮的敬毛吃尽了苦头，一个ฐ星期后，敬毛就形容枯槁，憔悴蔫萎了，乍一见他，宛若见到一具骷髅，甚至当初答应姑娘，只在家住一星期的诺言，也无法按时履行。
为了尽早恢复健康，以后的几天，他不得不做出非凡的努力，克制ๆ着的冲动，把大部分时间，用在招待前来看望他的中学同学方面，和往日的朋友们神聊狂吹。在叙旧的愉快心情良好作用下，身体得到了很好的恢复。而性情轻浮的姑娘，却不肯加入他们的海ร谈，独自一人蒙头大睡。她认为ฦ，长时间不休止的良好睡眠，是恢复体能的最佳方法。
几年的大学生活，把愤世嫉俗的敬毛，培养成一个具有前意识的新型青年。这一点，他的朋友们刚一和他接触时，就意识到了。和中ณ学后期时的性格一样，敬毛对社会怀有强烈的反感，对传统的道德观念，抱有无法掩饰的仇视。他满脑子装了那么多事后连他自己都会心惊胆战、迷惘不解的新า观念。他对长期统治这个民族灵魂的思想家，不加判别ี地大加鞭笞，诅咒儒家思想，是一架无形的奴性感化器，把好端端自然的人，感化成丧失独立意识，丧失反抗精神，丧失做人起码应具有的尊严的奴隶，活生生变成了一具会说话的、统治者恣意践踏奴役的驯服工具。“如果有可能的话，”敬毛慷慨激昂地叫嚷，“我真希望再来一次焚书坑儒，把全世界的腐儒，统统干掉！”他鼓吹中国应当来一次真正的个性解放运动，以便使全民族，都能充分认识到自身的存在价值。他甚至痛斥传统的一夫一妻制ๆ，认为那ว真是圣洁爱情最残无人道的绞索。为了证明自己的反抗精神，敬毛随手从兜里掏出，并在好朋友眼前晃来晃去，亲切地称这玩艺，是爱情天使的小夜衣，把好朋友们吓得都不敢用眼睛去看那东西。但这种惊吓却那么刺激，以致于以后的几天，好朋友们天天不漏地准时到敬毛这里来，倾听他的精彩演说。在这样胡说八道的神聊时，敬毛不知不觉地恢复了健康，而妖冶的姑娘，也在长时间无人打扰的昏睡中，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于是，两个放荡鬼，又开始搞得家里人羞恼难堪了，这种不好的名声，很快在村子里传播开来。从革命运动中ณ恢复了宁静的同时，黑风口人也恢复了对别人的不幸以及艳事冶史的兴趣。梁果复很快就机警地现，自己家周围，常常有人在夜里活动，但那种活动又不像行窃，显然是为了听听敬毛和那姑娘间的一些叫声。这种现叫梁果复感到เ莫大耻辱，从第二天起，他的表情就变得凶恶了。这种表情，在革命斗争年代，曾叫黑风口人心惊肉跳，说话声音也像要和人打架，显然，这不是针对夜里到他家猎奇的村民，而是直指敬毛和他心爱的姑娘。这种不友好的态度，与纯洁热烈的爱情那么เ不协调。在这样的气氛中，继续亲密无间地夜谈，显然是不合适的，因此，两个ฐ青年人，在恢复健康后的第四天，就决定提前返校了。临走前，为了让姑娘真实体验一下山野生活，敬毛决定带姑娘到后山的水塘去游泳。多年前，大财他们曾在那里惩罚过小货郎。但就在游泳的当天下午，黑风口人就开始传说他们在水塘里那ว种不光彩的行为。这种沸沸扬扬的流言，把老梁家人弄得相当窘迫，因此第二天，当敬毛带着妖冶的姑娘返校时，连一向温顺的道边儿，都没为他们送行，而被革命完全击倒的梁果复，看见两ä个年轻人离开家门时，竟像泼妇一样，朝两ä个ฐ年轻人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