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系列尝试失败后，梁果复忽然想起了被白内障困扰得行动不便的父亲，他恍惚听父亲早年说过，在逃荒的年月里，曾明过很多充饥的东西，现在，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向不革命的父亲请教，用什么办法，才能ม抗过眼下的饥荒。
一个星期后，梁果复的独眼饿得蓝，两ä腿走路开始打颤，说话时音量明显小了下来，简直像一个羞答答腼腆ດ的大姑娘。他终于放弃了想让自己长寿的打算，找到小货郎，让他在每顿饭里再增加点粮食。小货郎很巧ู妙地向他暗示，每顿盛给他的饭菜，已经比别ี人多了一倍，并且明确地告诉他，照每天三两ä粮吃下去，现在的粮食，大概也只能ม维持到明年春天。梁果复心里凉了半截，肚子里传出一阵很响的咕噜噜声。小货郎偷偷将一个苞米面窝头塞进他手里，梁果复就暂时忘记了共产主义一大二公的优越性，一点也没责怪小货郎的无耻，狼饕虎咽地几口吞了下去。
黑风口的娘儿们大多陷入了痛苦。因为不能ม每天和自己的孩子见面，她们渐渐变得神不守舍了，思念孩子的心情，弄得她们彻夜难眠。梁果复经常像警犬一样巡视着托儿所，因为最近几天，总有些孩子的母亲，跑到这里来偷看孩子，影响了劳动，而另有一大群母亲，竟利用夜阑更深，跑到เ托儿所墙外，偷听孩子们在里面的浩哭声，陪着孩子们暗自流泪。一段时间里，黑风口天天都像在办丧事，从托儿所、幼儿园传出的童声齐哭，哭声那ว么哀怨。几个ฐ保育员根本无法照ั顾一大群浩哭大军，往往耳膜被震得彻夜鸣响，后来不得不用药棉球把耳孔堵塞住。这种哭声仿佛是一种肆虐横行的杆菌，传染迅，通常在早晨起床后，也曾有那么เ一段平静，而后先有一个孩子咧着大嘴开始哭泣，接着哭声开始漫延，一大群孩子都开始哭，常常是更多的孩子自己都不知道为ฦ什么要哭。梁果复对这种哭声挺恼火，觉得这是一种不吉利ำ的征兆，他曾先后几次亲自来到เ托儿所，叱吼一大群闹人的孩子，前几次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只要一听到他那ว吓人的吼声，一片哭声就嘎然而止。所以往后一当孩子们哭闹时，保育员甚至拿他的名字，来吓唬正在嚎叫的孩子，都那么เ有效，孩子们只要一听到“梁果复”三个字，哭声就立即消停。渐渐的，孩子们对这种吼声就有了免疫力，吼叫后，哭声不但不消停，反而还会更高扬。现实迫使梁果复想改变一下劝哄孩子的办法，有时，他会像和蔼可亲的老嬷嬷那样，劝哄孩别ี哭了，因为天生缺乏็暖人的温情，这种作法常常会适得其反，表现出来的不是一张慈祥的脸，而是一副阴森可怖的面孔，特别是那只假惺惺灯泡一样的贼亮的大眼睛，常能产生叫孩子们不寒而栗的效果。
梁果复闷闷不乐地将一大碗白菜汤和一个玉米面饼子吃下，非常懊ิ恼地走出了共产主ว义大食堂，觉着自己好像遭到了谁的欺骗，而大多数黑风口人，却对梁果复产生了怀疑，因为从前他不止一次地向黑风口鼓吹的共产主义的好处，只在共产主义大食堂开业那ว天，黑风口人才感觉到了一下，几天之后，那ว种感觉就幻然不见了，人人都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支离破碎的美梦，马上又被痛苦的现实惊醒。而今的共产主义大食堂，不但远远不如梁果复从前鼓吹的那样，就连黑风口最穷的人家，也觉得大食堂做的饭，远不如自己家里做的饭好吃。
“唉，宝贝，咳，”小货郎缺乏็足够的耐心，再次显得过于急躁，根本等不及香阁转过身来，就像扑食的狮子，一把抱住了香阁。他几乎同时就觉，现在抱住香阁的感觉，和几天前的感觉明显不同，那时，尽管香阁拼命地抗拒挣扎，但并不影响他感受到那种娇柔润腻的女性的魅力，而现在却完全不同，虽然香阁显得那么恬静安祥，丝毫没表示任何的抗拒，可他觉得自己抱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个粗糙的硬木桩，小货郎根本来不及多想，兀然觉得自己的两臂，好像被一只巨เ型的蟹螯嵌住，跟着就被风暴一般的力量推升到เ空中，又猛烈地推向水塘。前天刚刚下过雨，水塘里蓄满了水，小货郎落下时才现，这水塘的深度，远远出他的想像，好在他会游泳，很快就游到了岸边，只是两手还没来得及抓住岸边的岩石，便被某种硬物狠击了几下，剜ຄ心般地痛疼，仔细看时，岸上站着的，正是刚才身穿花衣服的人，不是香阁，而是得财。小货郎此时头脑แ还算清楚，知道在得财脚下，是无法上岸的，就掉过头向对岸游去，刚靠近岸边，情况和刚才差不多，浑身又狠狠地挨了几棍子，定睛看时，是香琴；无奈，只好再往另一边游，情况一点都不比刚才的好。凭着良好的水性，小货郎在水里呆的时间，出了四个ฐ青年的想像，失去了耐性的年轻人，最后不得不在小货郎还能挺住的时候，把他拖上岸来，改用另一种惩罚办法，这种办法是用毒性剧烈的毛毛虫，放到小货郎身上最爱惹事生非的地方，同时再加上用带刺的棍子的抽打。山里的夜空，黑风口后山下的水塘边儿，不时传来野狼一样的嚎叫，黑风口人久已习惯了这种狼叫声，所以当声音掠过黑风口时，谁也没感到会有什么เ意外。
其实香阁根本算不上一个会嘴演戏的人，一举一动都那么生硬，表情也显得不够自然，那么เ勉强，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不难从那造作、甚至有点滑稽的表演中ณ，觉充满恐怖的阴谋。偏偏一向聪明的小货郎，在欲火的撩拨下，没有现这一点，反而对香阁的表演深信不不疑。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当香阁给他端来一杯水时，他伸出的手没去接水杯，而是捧住了香阁的手。
炕前正对他咒骂着，穿上衣服就下田去了，他想成为黑风口见证森林一样密植庄稼的第一人。
“别太轻浮ด了。”稳重的香阁及时地忠告了妹妹，“叫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背地里还会说闲话。”
“你别管那鳖羔子，”老海南气得嘴唇直哆嗦，用拐杖使劲敲打着炕沿，“你去告诉他！”老头冲着道边儿直叫，“只要我还有口气儿，这个ฐ家我就说了算，他不愿在这个家里呆，就叫他滚蛋！我说了就算，叫大财他们下个ฐ礼拜就结婚！”
钢铁产量：一千三百六十五万零四百二十三吨零六百五十四斤ภ八两半。
“尽胡扯。”梁果复有点不耐烦，“明明没有锅嘛。”道边儿这时才略带点愠怒，从炕上爬起来，用哭红的眼睛乜视丈夫，问他：“既然没有锅，你让我拿什么เ做饭？”
黑风口的泥瓦匠绝对天下无双。他们仅用了两ä天时间，就根据高炉模型设计者的要求，尽善尽美地砌成黑风口第一座高炉。第三天清晨，黑风口村漾溢着节日的气氛，大人孩子簇拥到黑风口红专大学南面空地上的钢๐炉旁边，直愣愣地看着古代贮酒罈子似的硕大高炉，几个炼钢工ื人正在往高炉里添加烧柴，指望尽快把高炉烘干；十个ฐ强壮的莽汉，动作协调地推拉着皇帝ຓ棺材一样的风箱拉杆，劲猛的风力，把高炉里的火舌吹出炉膛。梁果复精神饱满，一一检查了开炉前的各项准备；炼钢工人们表情严峻，宛若老朽者弥留之ใ际，围拢在炕前的孝子。一阵“哔哔啪啪”的爆竹声后，梁果复作了一次深呼吸，突然惊天动地地大叫一声：“开炉！”
为了证明用独木桩渡海是科学可行的，夜晚在篝火傍，他又一次向队员们讲述渡江战役的故事，当时，他们的船被敌人的炮弹炸碎了，他是抱着一块破船板，顺流而下渡江的。第二天一大早，梁果复指挥找矿队员，从海滩抬下木桩，打算亲自为ฦ队员们作试渡表演。正当队员们还在为怎么使用独木桩渡海犯愁时，队长梁果复已๐经抱起一根木桩，扔进海里，那ว木桩立刻๑沉入海ร底，顿ู时，找矿队员们的心，也跟着沉到海底，片刻之后，木桩又晃晃悠悠地浮了上来，大家的心也紧ู随着，晃晃悠悠地浮了上来。梁果复兴奋地当众脱光衣服，这时大家才现，黑风口革命领ๆ导人的裤衩，至少已๐被道边儿缝补过十七次。梁果复毫不在意旁人的嗤笑，义无反顾ุ地扑向随波漂动的木桩，在水里挣扎着跨了上去，开始向彼岸航行。他用手拨水，用脚拍打海浪，极力保持木桩的平衡。把木桩调准航行的方向，需要半小时；使木桩缓缓地让人感到เ已经前进了，需要一小时；前进十米左右，需要两小时，然后一个浪ฐ头打过来，又把木桩送回岸滩上，找矿队员就把木桩重新推进大海里。情况和刚ธ才差不多。长时间里，他们不得不反复进行这种恶性循环的试航。整整一个白天，梁果复驾驶的木桩驶离海岸最远的航程，没能ม出十一米。由于木桩失去平衡，梁果复十五次滚落下去，灌了十六口海水，其中ณ有一次滚落，他连喝了两口。剧烈的的磨擦，裤衩最关键的地方แ被弄破了，露出了不该露出的东西。好在这会儿，他已被海水灌得有些迷糊，还来不及注意这些小事，也就没怎么为难，只是被海水冰得直打哆嗦。在找矿队员们苦苦哀求下，确信今天渡海已๐无可能，梁果复才勉强上了岸，一边咳嗽，一边穿上衣服，极不情愿地指挥队员们打点返程的行装。晚霞的余辉中，梁果复站在海岸线上，无可奈何地凝望着海面上青蓝色的孤岛，痛心疾地悲叹道：“可惜那ว山铁矿石呀。”心情沮丧的找矿队，在梁果复的率领下，恢心丧ç气地返回了黑风口。
找矿队员仅在这一时刻๑，才想起来这里的任务，纷纷丢掉手里的各种小玩艺，跑到梁晨复跟前，观赏梁果复手里磁铁上粘着的一小块东西。那小玩艺差ๆ不多和一枚硬币那样大。“瞧，”梁果复兴冲冲地把那块铁矿石递给每个找矿队员看，“这就是铁矿石，说明铁矿就在这里。”他不停地用手拔动着那块小矿石，小矿石就像小螃蟹一样，磁铁ກ上爬动。在片刻๑的欢乐่之后，梁果复又像入了魔，趴伏在海滩上，在刚才现铁ກ矿石的地方，拿磁铁仔细地把每一块卵石探测一遍，指望找到更多的铁矿石，直到เ天色已晚，没能ม再找到一块。梁果复爬起身子，出神凝视着眼前的海ร滩，老半天，才悻悻地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这时，大海ร开始涨潮了，海浪ฐ推涌着朝海滩赶来，海鸥凄厉的啼声，笼罩着整个海滩，落霞把白色的浪ฐ花镀上金边，天色灰濛中，远处的一座青蓝色的孤岛，显得悒郁๗而深沉，在涛๙声中独享孤独的爱抚。
这会儿，黑风口最不幸的是道边儿，为ฦ了这件事，她躲在家里哭了好几天，好长一段时间，还免不了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
烦恼总是无穷的。雨季前准备的干柴烧完了；炕席下面用来引火用的干茅草用光了；烟囱根的地方被雨水冲刷得透亮了；在雨水中得到เ大量繁殖的蜻蛙、癞蛤蟆多到无数，一到晚上，蛙声震天，聒得人无法睡觉，一些人气极败坏地白天了疯似的，猛砸院子里乱蹦乱蹿的癞蛤蟆，借以泄夜里被它们聒噪得失眠的气愤，孩子们甚至夜里提着灯笼，成群结队地到เ野地里大批捕杀田蛙，割下它们的后腿，回家烹制各种美味。但不论怎么大量捕杀，这些小动物的繁殖力仍未受到影响，反而有越来越多的倾向，往往在揭开锅盖准备吃饭时，却现锅里有几只被煮死的癞蛤蟆，显然，它们是趁主人不注意时，自己跳进锅里的，后来做饭时，道边儿不得不叫大财纹丝不动地站在锅边，看住癞蛤蟆，免得它们跳进锅里。
六月初六，脱离了时令轨道的霪雨天气，兀然提前闯到了黑风口，从前一天的晌午开始，黑风口上空，一块块铅色的云阵，像决堤的洪峰，在天空翻腾，天色变得空濛、阴沉，凉风习习；从半夜开始，雨丝从天上倾泻下来，这是黑风口从未遇到的暴雨。从第二天凌晨开始，从黄海ร登陆的台风，就狂卷而来。狂风撼窗摇户，吼声悲凉，掀去草房上的陈年茅草，撕光庄稼的叶片，梳理净树上的翠叶，将千年古树连根拔起。多年以后，敬毛在翻阅地方志时，偶然现了有关这次台风的记载，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大风暴，风力过十三级，风过每小时20่0千米，时间长达两个月零八天，于是敬毛相信，早年爷爷对他讲的有关刮台风的事，并非天方แ夜谈。的确，这是地球人类展史上，任何一个其他民族都不曾遭受过的漫长而深重的灾难。
尽管尖嘴快舌的狐仙大嫂，不住地吹嘘老杨家攀上了一门阴府的高亲，却丝毫减轻不了丧事带来的哀惋气氛。玉兰姑娘下葬后，维臣奶奶失去了时间概ฐ念，她经常大白天瞪着眼睛睡觉，睡梦中ณ清晰地看到了多年以前生的事，而夜里却像梦游症患者那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地絮絮叨叨，像似有人在身边和她说话。有时，她会像小孩一样躲在墙角不敢吭声，仿佛看见了什么เ无形的危险，再过一段时间，她又对整个ฐ房子产生了恐惧，感到这座大院子，简直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好像各处都能对她产生威แ胁。一天晌午，她坐在炕头瞪着两眼睡着了，忽然失声尖叫起来，叫声凄厉，把全家人都吓了一跳，可是当大家跑过来时，她却像没事一样，瞪着眼坐在炕头咂巴嘴，而后出闷雷似的鼾声。实际上，刚才她又是睁着眼睡着了，在梦中又看见了很久以前被她杀死的老毛子，醒来后，又感到了老子在她嘴里留แ下的那种恶心的酒糟味。又过了几天，每当维臣母亲早ຉ晨起来做饭时，老太太就会在炕上瑟瑟抖，用被子将头蒙住都不行，她总觉得厨房里有老毛子的皮靴拖踏声。当狐仙大嫂又来到老杨家时，维臣奶奶就把这种惶惶不安告诉了她。在耐心地听完了神志不清的老太太絮叨后，狐仙大嫂就表了自己้的看法：“这座房子妨女人。”她说得相当肯定，理由是最初在这里建房时，老杨家主ว人，曾在这里打死过一条小白蛇，而那条白蛇正是老杨家的保护神，而小白蛇恰恰又是雌的，这就注定了这座房子的女人，将会屡遭不幸。维臣奶奶无从得知早已死去的公爹在建房之初ม，是否曾在这里打死过一条小白蛇，不过这种说法却那么令人信服。可不是吗？自从她一瘸一拐地嫁到เ黑风口，在这座房子里，曾生过多少不幸啊，而不幸又恰恰生在女人身上。先是小姑子在出嫁那ว天，遭老毛子那群畜牲糟蹋了，紧接着是婆婆被老毛子打死，后来在女儿玉兰刚满月时，家中又遭不幸，结果把玉兰这孩子给毁了。正是从这时开始，神志不清老太太，对模样妖道的狐仙大嫂佩服得五体投地，十分忠肯地求狐仙大嫂给想个解法。
杨家人信任狐仙大嫂，开始了耐心的等待。又过了一天，仍不见起色，狐仙大嫂就坐在杨家的炕上重新闭目上神，睁开眼后，告诉维臣奶奶，说缠附玉兰姑娘的蛇妖太多，还得接着作法。杨家人眼巴巴๒围拢在玉兰姑娘身边，等待奇迹生，直当狐仙大嫂把大神跳到เ第十天，夜里九点三刻๑，玉兰姑娘身上开始出现痉挛。起初家里人还挺高兴，以为这是狐仙大嫂神力显了威，大概缠附玉兰姑娘的蛇妖，已๐被全部斩杀。可是过了一会儿，当玉兰姑娘停止呼吸时，全家人才开始慌乱ກ，喊来正在院中ณ狂魔乱舞的狐仙大嫂。浑身冒汗的狐仙大嫂进屋后，感到莫明其妙，脸上掠过一丝惊惧，她用手指掐了掐玉兰姑娘的人中后，无可奈何地向杨家人宣布：“她下走了。”
第一章4
突如其来的劳役，打乱了杨家的正常秩序。按早ຉ年和亲家订立的婚约，秋天是要办女儿的婚事了，因为在这之ใ前，维臣受孕迹象相当明显。眼下，这项ำ计划不得不向后推迟。那些日子，黑风口东西山上，炮声隆隆，几个山头纷纷削平，在刺刀和马鞭的督促下，劳工们工作相当出色，大约半年后，这条官道正式启用了。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开始光临ภ黑风口。偶尔还能看到เ老毛子警察，像猴子佝偻在马背上，姗姗踏过黑风口。起初，黑风口人不大喜欢这种常有人来人往的生活，甚至抱怨这条把黑风口和外界连结起来的官道，破坏了山村的宁静。直到เ秦货郎沿着这条官道，来到เ黑风口推销洋货，黑风口人才豁然明白，这条官道，注定要给黑风口带来那么เ多兴奋、迷惘和苦难。
其实何止梁果复一人呢？只消留意一下，人们就会现，黑风口已经三年没出生过一个婴儿了。果然，一九六二年，黑风口人像似对三年饥荒的报复，洪水般生出了一大批孩子，结束了三年没有生育的历史。但是，好多年以后的情况证明，六二年出生的孩子身上，不可避免地打上了三两粮灾难的烙印。六二年出生的孩子，多数瘦削羸弱，早衰多病，个子也较矮小，不能ม从事重体力劳动，对饥饿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和恐惧。
这一年，道边儿冒着生命危险，为梁果复生下了他准备派去解放全人类的后备军中的第八毛——捍毛。不幸跟着就生了，产后大出血，险些要了她的命，从根本上摧毁了她的生育能力，把梁果复推进了痛不欲生的绝境。倒不是因为妻子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而是因为他的解放全人类的宏伟计划，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多年以前，梁果复曾计划和道边儿合作，生下不少于二十个ฐ叫“毛”和孩子，以便将来派遣他们分赴世界各地，解放那里受苦受难、饥寒交迫的大众。然而眼下的残酷实事，无情地宣告他那宏伟计划ฐ已经彻底失败。捍毛的出生，给家里带来的不是欢乐่，而是惶骇不安，因而，他成了这个家庭里，仅次于他革命的父亲，是第二个不受欢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