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凤说：“好，你没喝酒。你到床上休息一下。”
林木森想去收购站，却摇摇晃晃地回了家；想想应上班去，被李金凤扶住了。
“好了。安静！”李忠良安抚不下，拍了桌子，大声说，“有完没完！今天的会议是执行公社革委会的指示。有什么เ意见会后反映。现在由田树勋同志继续发言。安静，听见没有？安静！”
虽然徐武有个ฐ在“城市民兵”当支队长的哥哥，隔行如隔山，只要不是“特招”，农民最不服贴的就是“城市民兵”。“城市民兵”持强凌弱，最喜欢奚落去城里卖菜的农民。“招工”要从“基层推荐”，正好成了他们借机发泄的目标。
“最差的‘半荤素’的酒席也得五元一桌，就算‘随份子’一元，来三五个人，也很难有赚的；何苦呢？弄不好‘随份子’五角钱，来三五个人，不还贴进去一大截？”
“可以。五桌‘回门酒’，应该的。”
林木森象作了个梦，比作梦还醒得快；短短半小时，整个事情就解决了。大丰大队的刘支书赶到公社，二话不说，首先表态支持蔡红玉的“‘破四旧ງ’的革命精神！”接下来，让徐武林谈了所有的花费；一句客气话，山大转水转，几年来往多少有些情份。快刀宰乱麻。没动用的布、袜、毛线退回，花了用了吃了的折成钱，加上“彩礼”共计三百二十五元八角。钱三天内归还，从此双方都不许滋事。
“现在你们来了，来了也是件好事。这个‘娃ใ娃亲’是湖乡的一个毒瘤，每年都他姆妈的惹出好些纠纷。早该剎一刹้了！正好，今天我们对事不对人，把事情摆开；解决了。首先二条；一，你们选二个代表。等你们大队刘支书来了，公社由张秘书负责，给你们协调，解决事情。一件屁大的事，还闹到公社来。第二，听着，谁要是骨头贱，还嫌闹得不够，老子就替他松松筋骨。对了，木森，出来。看清楚，这是林木森；谁要敢动他，他姆妈的，就是和老子过不去！选出代表没有？好了，现在我宣布，除了代表，全都散了！”
事情传到田家圩，田à树勋被姆妈一个劲责怪，气得他把牙齿咬得象嚼蚕豆。
“细化”了“收购标准”说起来是更严格，事实上是更糊涂ิ。以眼下收购的黄麻为例：丁小六把“收购标准”分划成了五个ฐ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上、中ณ、下三个ฐ品级标准。其实，黄麻收购质量判断ษ是干湿度、单株皮厚、长度等。一捆黄麻四五十斤，检验上下一翻，抽出几根一量，开口定“三级”、“五级”，没二话。每个ฐ等级差距一角二分钱，哪个生产队不收三五千斤麻，上下一角二，里外可是七八百元的收入；能ม不与你争个面红脖子粗。现在又分成三个ฐ品级，差ๆ距四分钱一斤；你送来五百斤，压你二个品级，争也好，不争也罢，顶多“开后门”提高一品级，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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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树勤一退怯，田树勋才悟到เ失策了。以往被叫来“大队治保会”的人，深知“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听到传唤头就发蒙，还没进门腿就发软，谁敢顶撞？林木森是来寻气的。他所以气焰嚣张，毕竟“大队治保会”还有个作主任的王大明是他朋友，虽然李忠良有意让田树勋平时牵头，说穿了自己也只是个队员。这些民兵们大都与林木森相处过一年多，有感情基础。再者，林木森所说的从直播稻到“分米”，都是社员的切身利ำ益；民兵们嘴上不说，但决不会帮着自己来制ๆ服林木森的。不然，话传出去，别说队上，恐怕连阿爸、姆妈，就是娘子都会骂戆ດ头。正下不了台，李忠良进来了。李忠良说：“木森，蔡支书找你。”林木森出门就被王大明拦住了；他指着林木森忍笑不止，说：“回去吧。蔡ກ支书没找你；是李主任借口让你回去，同这种人有什么เ屁好放？”田树勋正欲把一肚子气撒在王富贵的身上，金珠急匆匆赶到，曳住男人上下瞧，抹着眼泪说：“没伤着吧？吓死我了。盈她爸，好好地出门，怎么เ与他相斗呀！”“就是；王富贵，说说情况。”田树勋说。“什么情况？盈她爸，街上都说你精明，我看钱北只有你这戆头！你说，我是偷人了还是养了野男人？”王富贵忙说：“没有！我、我没说。”“没说，没说还不回去。在这里满嘴喷屎，是臭我还是臭你自己！”
“阿土队长，如果分谷，社员自己去打米，就不用开证明。”
“大明呢？找他开证明；我们队里要去打米。”
杨兴一阵爽朗地笑。王宏铭一推算，额头冒汗了；连电话筒都握不住了。沈心田接过电å话，说：
王宏铭随即给良种场打电话；不好明说，便问直播稻长势如何？
林木森把烟叼在嘴上，装着洗脚，待王阿桂走开，双手撑住木船的舷帮，一用劲，坐在船上。浑身酸痛，心里不由有种怨气，你真把我当作顾工，我就干脆ะ做帮工；只做事，不作主。
王阿桂洗菜方แ式与王兴荣、李新า华他们不同，不是边拿边洗，先一个劲把小白菜全丢进河里，让阿乾拿根竹篙缚在船头，另一头用石头压住，拦在下水处，不让菜飘走。他要林木森不必洗，说：
他这外地口音，一开腔就招惹人。一位阿姨ถ好奇，一问；听说是“知青”，忙问林木森：“乡下怎样？生活苦吗？累็不累？”
林木森闻之憬ä然，朱丽ษ洁的文化修养，思维能力都不逊于朱丽ษ雯。朱丽洁只有小学文凭；她成绩是钱北小学最好的，因“家庭成份”龙溪中学不录取她。或许正是这点，她谈婚论嫁的标准是看出身，贫下中ณ农是硬杠杠；选择了王兴荣。
王阿土笑着说：“欢迎！阿三哥，你说吧。”
金娥这次把事情全弄清了。她告诉继父，“直播稻”的责任是蔡支书担了；不过，有件事大队还不知道……
徐贞女不由一怔；她见薛天康满脸通红，忙说：“哎呀！是三元；我记错了，是三元。”
会计见林木森皱眉，接过借条一看；他是老财务，立刻明白了，不由一笑。正巧ู，徐贞女路过，会计叫住了她，问：
陈英豪乘机下阶，说：“别ี去。你当跟着有好处？姆妈领着你隔着橱窗看看，顶ะ多一碗雪菜肉丝面！”
《古人说》里有句话，“荣宠旁边辱等待，贫贱背后福跟随。”命运之ใ神就会捉弄人。就说田家圩三叔公，一生讲究吃穿，为振兴田氏与人相斗，把家都败了。而他堂弟是出了名的吝啬鬼，一年家里除了过年过岁，连小杂鱼都舍不得买上一斤，田地桑园越置越多。一声“土改”，全没了，还落了顶地主ว的帽子。而三叔公评了个下中农，分得了土地和浮财。
“木森，都说今年要‘招工’，龙溪公社ุ有动静了吗？”见林木森滿脸茫然；沈少宝又说，“真的，木森，隔壁阿冬妈妈的儿子回来说，于林公社的‘知青’今年都参加了‘双抢’，个ฐ个弄得鬼一样；说是要表现好，生产队、大队才会推荐。龙溪公社ุ怎么会没动静？党中央二月份就下了文件，规定‘下乡’二年以上可‘招工’！”
竹篮里菱角个大饱满，色鲜艳润红；脆嫩多汁，味甜。
林木森瞟眼薛天康，冷冷一笑，又说：“家里又不缺粮，反正分早稻了，‘春粮’扣在生产队仓库里，年底再说吧！”
“透支款？为什么要交透支款？”
一担干谷百多斤，一天的干谷不过十五六担，晒谷坪就在仓库边，活不算累็。但林木森没考虑到的是，稻谷进库房得囤圈起来；囤圈随着谷装满而升高，就得加上跳板。担着谷踏上晃悠悠的跳板，每走一步林木森都感到心里发虚，小腿肚子在抽搐；担完了，走路都有些拐。他有意放慢脚步，不想让“老把式”们看笑话。
中午，林木森让“老把式”们先去吃饭；一个人把快干的稻谷堆拢一半，留下的一半摊薄。等吃点心时，摊薄的这些收拢润一下，便可入库了。“老把式”们没吭声，虽然也照作，心里很不情愿。
“上次？”李金凤的嘴唇不由颤抖了，她怨忿地说，“亏得阿姐记得这十个鸡蛋！我倒一直想忘哩。”
李金凤忍不住了，说：“阿姐家不有四只母鸡吗？”
革命歌曲雄壮有力，鼓舞斗志；开会、行军、表演唱都行，就是节奏不适应作田劳动的最简单的重复动作。唱革命歌曲，和的人少，场面就不活跃。你低着头唱，别人听不清，当你是在“扯白话”。你高声唱，合不上“节奏”，有人“起哄”要你换支歌；来首“知青”最拿手的《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饱含深情唱到เ一大半，你赶紧闭嘴吧——社员们已作了一大截事，就你孤零零在田à当中象个戆头！
家里人都要林木森过了“中秋”再走，说：“现在是‘双抢’，去干什么？你耽心‘透支’，就带些钱去。”
林木森回湘潭时，同学一直把他送到浏阳县城，托他带些“山货”回去。在汽车站，同学有些伤感，说：
林木森笑笑，走上码头；说：“你不是在人武部ຖ吗？陆主ว任，我可是专门在这等你的。”
陆宝林眼睛瞪得象牛眸，大声说：“等我？是哪个王八蛋骗你，说老子在人武部？等等，你真是来看我的……”
林木森说：“看你是其次。怎么？我都快作舅舅了，你连点风声都不透。看来你和莲花姐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落泊的兄弟！”
陆宝林说：“喂！小老大。你他姆妈的可真是猪八戒耍赖，倒打一耙。‘五．一’，我特地到钱北，说你回湖南探亲还没回来。上个月二十八号，老子可是挺身而出，替你‘顶雷’；说好让你等我一块回家去吃饭；你是招呼都没一个，拍拍屁股走人。莲花硬说我没诚心留客，让桂香把你接去了茧站；老子只好去茧站请你，结果送上门去被‘肥猪婆’桂香骂了个狗血喷头。今天老子管你是真是假，小老大，走，上家去！”
陆宝林突然看见站在一边的朱丽ษ雯，笑了笑，说：“我和木森是兄弟，说话随便，走，丽ษ雯，一块去。”
朱丽雯淡淡一笑，说：“陆主任，我还有事。下次吧！木森，我走了！”
陆宝林一直盯着朱丽雯的背影看，半晌才说：“他姆妈的！‘苏州ะ头，绍兴脚๐，杭州姑娘好穿着。’省城的姑娘就他妈的俏！腰细细地，屁股紧绷绷地；小老大，艳福不浅呀！”
陆宝林的轻浮口吻，使林木森泛起不快，一听话转向了自己้，忙说：
“陆主任，刚ธ才她是眼睛进了砂土，让我吹……”
“行了，臭知识分子就会找理由！不过，小老大，她可是‘军婚’，开不得玩笑！走，走，上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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