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绮打了帘子进来，冲谢锦言福礼道：“娘娘，大姑娘来了。”
年轻妇人听见了，瞥了她一眼，婢子急急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嬷嬷本是娘娘最看重的人，如今却样样被个云华占先。”映雪眼珠一转，走到เ炕边，给云嬷嬷添了茶水，嘴里一阵嘀嘀咕咕，“要婢子说，嬷嬷也该拿出气势来，给那个ฐ玉华一点颜色瞧瞧。我们几个大宫女，可都是唯您马首是瞻啊。”
“娘娘喜欢这曲子，是奴婢的福气。”云华恭维一句，平心静气继续拨动琴弦。
“金福公公可让我好等。”谢锦言笑道。
金福公公刚在主子那受了气，这会儿揪着小太监，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哼道：“刚刚又是淑妃又是许昭仪的，扰得人烦，皇上那ว都发上火了，不是交代过，对外就说皇上忙着政事谁都不见嘛。”得禄私下搞小动作，拍马屁拍到腿上，害得他也受了拖累一块挨骂。活该一辈子当二把手，白长了一副机灵样，人蠢笨得紧。
“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不会对你不利ำ。”萧慎没有正面回答，随手拿起帕子搽干净指尖的水痕，又去把玩她的手指，“我把她安排在你身边另有用处，让她处理外头的事情就好，别与她走得太近了。”他不喜欢。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厚厚的云层将太阳遮住，像是又要下雪了。小宫女乐儿担心主子着凉，小心上前把窗户掩上了。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萧慎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道：“锦言与云华相处得似乎很好，刚还没注意，她身上穿的料子应该是我上次送你那匹。”
萧慎对这些孩子的事情不太上心，他已经安排妥当，谢锦言这一胎无论如何都会是个ฐ儿子。他“嗯”了一声道：“我观者玉华宫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云嬷嬷在管，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拨给你的掌事女官你也得把她用起来了。”
“不是拨了人给你，怎么身边没添置点人，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丫头。”萧慎似乎ๆ随意找了个话题，懒โ懒地说道。
萧慎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听到她的声音，亲昵地用下巴磕了下她的额头，“不是困了？还不睡？”
“阿慎，快去梳洗吧。”谢锦言身上是沐浴过后的芷兰香气，很清淡却极为怡人。她微微笑着，抚平他的眉头，“明天虽然不用上朝，但也不能ม起得太晚，该早些休息。”
“这伤养与不养又有什么区别，你且过来，朕有话要对你说。”萧曜抬了抬下巴，即使虚弱至极，他也不忘摆出高傲的神情。一直以来，他才是众望所归的大齐天子，这个弟弟，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而已。
回去之后，他便被软禁在寝宫。
“真是老天保佑。”金福虽前头得了消息，但亲耳听小管事说了心里就更踏实了。“殿下这么好的人，合该有此福报的。”
两人之间微妙的隔阂一下就打破了，金福才笑嘻嘻地道：“今儿我是来给殿下报好消息的。得福你行行好，就让我进去给殿下磕个头。”
新来的太监人也伶俐，但怎么及得上跟了多年的金福忠心？小太监心里暗暗嘀咕，窥见主子的脸色，却不敢再说什么，“一会儿该用午饭了，小的去凌儿那ว瞧瞧您的药熬好没？”太医嘱咐过这帖药吃了，以后就不用再吃药了，用些药膳慢慢调理。主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调养几年可能就如常人一样了。
那边离开的主仆还不知道有人私下议论，小太监举着伞，小心地扶着自家主子上了轿，等回了自己宫殿，他才抱怨道：“这位三姑娘可真是……”
“照ั你这么说，那还需给谢美人挪个偏僻点的地方แ。她生下皇子有功，却不好薄待了。”这样外人也容易起疑。
双生子在普通人家是喜事，但在皇家就未必了。皇后心里一咯噔，“那ว孩子可是有什么残缺？”
“前头答应陪你出宫玩耍，但一直没能ม抽出时间。”萧慎笑道，“民间的手艺比不上宫里，但多了几分野趣。我就让金福给你买了兔儿灯回来，权当给你赔罪了。”
碧瑶松了口气，笑道：“您和皇上的血缘亲情是斩不断的，日子长了，他也会想起您的好处来，加倍孝顺您的。”只要太后不想着争权夺势，皇上即便是为了孝顺的名声，也不会薄待母亲的。
许昭仪觑了觑淑妃周身，见她虽略有些眼下发青，但多年养出来的底子依旧还在，眉宇间似乎笼着轻愁，下巴尖尖，更衬着一双杏眼朦胧，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ใ态。
淑妃和许昭仪来了，谢锦言不出来接待，就是失了礼数。怕是不出一天，谢昭容恃宠而骄的流言就要传遍了去。这厢云嬷嬷安排两人到เ了暖阁坐着，奉上茶点，直说昭容马上就过来。那厢唤了映雪赶紧去把人叫起来，赶紧ู梳洗了过来见客，这会儿也顾不上惊扰了人了。
“娇娇。”谢二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像是又廋了些。”
“那奴婢可省了不少事了。”香巧福了福身笑道。
“你们去玩可别忘了带上我。”惠敏拍手道。她倒是常和身边的宫女们玩，但尊卑有别，宫女们总是让着她，久ื而久之，她也不喜欢和她们玩了。其实除了早ຉ逝的婉蓉公主，惠敏也没能ม交上什么朋友。太后娘娘没那闲心给她挑选伴读，良太妃又常常把她拘在寒竹轩，闷都快闷死了。贤妃在宫里的处境和她相似，人人叫得上名但实际宛如个透明人一样。两人倒是能聚在一块说说话。
“口无遮拦的小敏儿，传到外人耳中，当心人家给你苦头吃。”贤妃喝了一口茶，目光转向谢锦，“还是你沉得住气，若是我处在你这个位置，定会生出不忿之ใ心。”
可是谢锦没有回答，此刻她的脑子宛如混沌初开，混乱得很。光理清那些纷乱的信息就够头疼了，她径自站那道光束了一会儿呆，终是说道：“我们回去吧。”
谢锦回过头：“拿来给我看看。”
“嬷嬷说太后对昱王不上心？但她的态度……不像啊。”谢锦迟疑ທ地问。
“听说是宣了宗正寺的人商议昱王的身后事。太后又请了刑部的几位大人进宫，说要彻查昱王被害原因。”云嬷嬷现在收消息可比以前灵通多了，她宽慰谢锦道，“现在太后哀思难托，淑妃前去慈安宫都被拒之不见，娘娘近日穿得素淡些，等太后肯见你，你再去慈安宫吧。”宫里现在传的小道消息，都说现昱王那会儿他还有气，但大夫说伤得太重，怕担了责任推说不肯治。定北候世子连夜送了人进京，本想让太后母子见上最后一面，没想到人还没送进宫就咽了气。
因她这个动作，萧慎心里的怒气总算消去了些。“奏折积了三日，昨晚忙于政事。倒成最后一个恭喜锦晋升的人了。”
念着相处的点滴，她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事哪到了那ว个地步？”谢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从饰匣子中取出一支赤金衔蓝宝石步摇，白嫩嫩的指尖摩挲着上头的蓝宝石。
“除此之ใ外也没有其他理由。”谢锦叹道。她甚少见外人，这些日子萧慎下了朝与她腻歪在一块，时间久了，都让她险些忘了外面那些女子，其实和她一样，都是萧慎的女人。单单是今天见这几个人，就没感觉对她有什么善意，更别提在那些诸如柳昭然之ใ类不能面见太后的低阶嫔妃们。
“姑母不过是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从前，对症吃了药，将养几日也就好了。”淑妃说完，见他面色缓和了些，心下一松，“妾身会细心照看的。”
不说谢太后平时就不爱与她们聊天，病了精神不济，更说不上话了。淑妃便说这有她就够了，其余诸人各自回宫歇着吧。众妃知道太后病了，皇帝肯定要过来看望，如何肯轻易离去，异口同声道不好劳烦淑妃一个人，坐下就不肯挪动了。李贤妃倒是想走，但见众人都留了下来，她也就乐่得随大流看热闹。
张才人的笑容也快维持不下去了，她们的身份，哪够格见太后。
谢锦只是笑。
“姑娘想什么呢？眉头皱得那么紧。”云嬷嬷的声音传来，谢锦回过神，随口道：“我在想胡太医的话，皇上不是说过几天可以陪我回谢家吗？还有什么地方比家中ณ更值得逛呢。”
听了云嬷嬷地话，谢锦沉默下来。刚刚ธ才了解了宫中等级，太医院院判ศ乃正五品，如此说来，按照胡太医的品阶，对待一个才人不必如此慎重。她可是记得，这么长时间，胡太医悉心为她治病不说，态度也颇有些……诚惶诚恐的味道。
“我们这还有给阿慎做的衣裳？”谢锦奇怪地问。
一直偏安一隅，先前还可以说是遮丑，现今她好了，不一样风平浪ฐ静。谢锦隐隐有种感觉，这些都是有人刻意为之ใ，不愿她示于人前。
但谁也不知道谢太后为何火，皇帝和她谈完话，不也顺了她的意嘛。
萧慎前脚出了慈安宫，碧瑶后脚就离了谢太后跟前，须臾回转，“娘娘，陛下往玉华宫的方向去了。”
红绣给谢锦言做那件百花裙ำ，针脚密密麻麻，花了好几个月的工夫才完成。谢锦言见了就喜欢，只等同花色的谢做好了一块穿。云嬷嬷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ว衣裳上面有淡淡的香气……
“可查清楚了？别冤枉了好人。”谢锦言放下手上的茶盅，很是吃惊。
“错不了。”云嬷嬷摇摇头，她可是后怕得紧ู，她一向把红绣当自己人，这次细查，却发现红绣最近做的衣裳帕子，用的都是药物熏染过的丝线，幸好日子浅，没酿出大祸来。“老奴把此事按下，想揪出指使这贱婢的幕后主使，谁知她嘴硬得很，死活不肯招供。”
“抹衣裳๙那药是个什么作用？”谢锦言冷静下来，也觉得骨头发凉。
“长久侵之，可致产妇早产血崩。”红绣和碧绮是云嬷嬷亲自过眼挑的，现在她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娘娘待她们亲厚，不声不响却养出了个白眼狼。”
映雪机灵，眼里都是事，红绣与外人过往丛密，也是她向云嬷嬷告的状，“启禀娘娘，玉华宫外那ว片地本不该咱们主殿的人管，奴婢却瞧见红绣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好几次躲在一块说话。有一回儿奴婢当面撞上了，红绣还吓得一跳，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说到最后，映雪还不忘表了表忠心。谢锦言勉励她几句，把她打发出去，回过头来便对云嬷嬷道：“让碧绮亲自去问，若红绣还是不招，就把她送到尚宫局听候发落。”
进了尚宫局的牢门，即使无罪也得脱层皮，更何况这样罪证确凿的宫女。
碧绮欢喜地回来，不想受了这晴天霹雳。红绣比她年长，性情温和，她一向看作亲姐姐似得人，怎会做下谋害主子的事？她不愿相信，但云嬷嬷神情冷冷的，眼神比外头的冰渣子还凉，只让她去问话。
跨进了偏殿的大门，碧绮还恍恍惚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