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愣了愣，没想到堂堂惊雷大将军问这样的问题。他还不待想好答案，玉旒云已经吩咐道：“这件事我交给你负责——把宫里所有的金银财宝清点出来，看看一共有多少，然后来向我汇报。如果有任何侵吞隐瞒的，你也只管报给我。”
士兵道：“启禀将军，我国自先帝驾崩之后，王位一直虚悬。二皇子、皇叔，甚至国舅爷都把持过朝政，一时是你，一时是他，走马灯似的换。自从开战后，就更加不晓得谁是正主儿。这半个月来是六公主和驸马临朝。不过，他二人已๐经被我们禁军兵士杀死。现在只等玉将军入城，就可直接升座太极殿。”
王氏呆了呆：“真的有瘟疫么？不是玉旒云吓唬人的吧？这病厉害不厉害？”
罗满不待回答，端木槿早注意到了孩子的哭声，便朝那ว辆马车走了过去。这孩子是乔百恒的儿子，才不过四岁而已，他母亲王氏在一边心疼万分，但碍于公公，并不敢表露出来。端木槿一言不发，伸手就去抱那ว孩子。王氏急了，道：“你做什么เ？”
“说话放尊重点儿！”有士兵喝骂，但石梦泉示意他们不要为难端木槿，自己和气地问道：“端木姑娘，不知你为ฦ何来到เ此地，又为何深夜攀上乾窑城墙？”
石梦泉怎么想到当日在楚国为了脱身才结下一面之缘的女子今天还会再见？他一时也不知究竟该怎么接端木槿的话茬。但旁้边的士兵已喝道：“你这女子，休得胡说八道！什么郑国朝廷鹰犬？我们这是堂堂大樾国的军队！”说时，指向帐前插着的军旗。端木槿初初被押进来时，天色灰白，大旗上的字还不怎么看得清楚，这时却清晰可见。“这是我们石将军，”那士兵道，“不是什么孟少侠！”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เ？”玉旒云道，“哪有大冬天发洪水的道理？”
“混帐！”玉旒云用剑身“啪”地在郭罡身上一抽，他整个人就被推倒在地。玉旒云紧跟着又将剑指在他的喉间，道：“我三令五申ã不许引水淹没靖杨，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石梦泉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都死了。我想……这是一个计策，故意要叫两军在富安开战。”
这一句才把陈灏堵住了，忿忿地行礼：“是，将军。”便退了出来。
郭罡笑道：“啊，老夫愚笨。大人治军已久，这本书恐怕看得很熟ງ了呢——古者，以仁为ฦ本，以义治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是故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放仁见亲，义แ见说，智见恃，勇见方，信见信。内得爱焉，所以守也；外得威แ焉，所以战也。”
偏偏却不能，她心下烦躁，看到桌上有一本半翻开的书，就一把推到了地上。正巧郭罡从外面推门而入，这书就掉在他的脚๐边。“大人和谁生气呢？”
玉旒云看不过去了，将银子“啪”地在桌上一敲：“老人家，你拿着！”既而又问掌柜：“人家讨生活也不容易，你为什么要撵他们？为什么他们卖唱就会掉脑袋？”
这古歌本来悲凉，姑娘唱来更显得哀伤。张氏夫妇想到自己远离家乡，而牟希来又凶吉不知，不免都喟叹。
公孙天成道：“现在眼看奸人的阴谋就要得逞，恐怕你岳父大人都有危险。哥哥求你一事，你可愿答应么เ？”
公孙天成点了点头。
栗佤族。公孙天成知道西瑶建国之ใ前的历史。这族原本控制着茶马道，而莽族段氏就垄断海上交通，如今段氏为王，连茶马道的生意也都接管了。牟希来这样说，莫非栗佤族又要夺权么เ？
“他们都不是什么要职，”有人嗫嚅着回答，“庶民都是做不了要职的——柳成舟是看粮库的，汪必达是打铁的，太子得着他们也没什么用……所以，我们也没想到เ……”
“这个我倒是知道。”玉旒云道，“我看工匠把矿石打碎，装进麻袋里，然后在水中浸泡冲洗，除去杂质之后才可以冶炼。是也不是？”
才要说下去，却被段青锋打断了：“陈师傅，也不必说得那ว么详细，两位贵客将来也不会亲自去采矿。说个大概就好啦。”
“怎么เ？”牟希来道，“尊使是楚国的钦๔差大臣，不屑答老夫的问题么？”
牟希来一声冷笑：“采珠的季节是秋末冬初ม，天下各国皆是如此。你竟然说蓬莱国在六月采珠，可见满口胡言。你到底是什么เ人？混到老夫的家里有何企图？若不从实招来，老夫可要叫人将你拿下了。”
好诡异啊！玉旒云想。
四人接着唱下去，这一次似乎用的是梵语，所以玉、石二人并听不明白，只依稀可以辨出“曼珠沙华”四个字。
盲人失去了视觉，其他感觉比常人灵敏。玉旒云经他提醒，这才闻到เ了饭香——从前夜奔波至今，她也是饿得前心贴着后脊梁了。幸亏梦泉晓得怎么煮ุ饭，她想，否则ท要劳动这老头儿的大驾，还不知要听他多少教训。
玉旒云是决不肯服输的，想也不想就道：“那ว是自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三百盘才去了一盘，你也别ี得意得太早。”
姜广轩又接着道：“此事在大家心里都转了许久ื，早ຉ该提出来了。不过，人人都担心提出来会被别ี人误会是自己想当盟主，所以总是没人开口。孟少侠，刘姑娘，你们二位不算是中ณ原人，出来说话不带私心，一会儿能不能帮忙……”
原来这是神农山庄的弟子。玉旒云和石梦泉互望了一眼：这当儿，还是混在众人之中比较安全。便举步欲走。不想姜ä广轩却叫住了他们：“两位请梢等！”
“先生别再执着那场闹剧啦。”程亦风道，“那玉旒云也是假的呢！”当下，把段青锋不请自来的事又说了一回——他口干舌燥，暗暗埋怨童仆手脚不利索。
童仆应声而去，出门没多远，又道：“哎呀，大人，是三杯茶！公孙先生来了！”
公孙天成拈须沉吟片刻：“程大人的新法可否借老朽一看？”
公孙天成看了她一眼，道：“小姐看来，何为乱投医？”
符雅道：“你怎么了？这里皇后又不在，你告诉我，我不会回报给她知道的，这是为了我俩的性命，你快说呀。”
她踏步出门，看宗人府的牢里道路七弯八绕，也不知该到哪里好，随便找了个隐蔽的转角就停下来问小毛子道：“你快老实跟我说，皇后叫咱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竣熙也便冷笑，道：“程大人还不曾和玉旒云正面交锋过吧？不知玉旒云把这《女论语》中的规矩破了几条？但依竣熙看，方才公孙先生说她不守妇道，却也不全对，因为她基本可以算是一个ฐ男人，那就是一位天下枭雄。如今把她的名字从缺德妇人的名册中划去，不知紧接着后面要争天下第一缺德妇人位的是哪一个！”
“哦，是这样。”竣熙ກ道，“我母后那里有一本《女论语》，公主们都要读，官家小姐也要读。我看其中ณ第一条就是‘立身’，言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ท身洁，贞则ท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此后还有些，我也记不确了，不知先生读过么？”
“等等！”玉旒云忙拽住他，动作大了，自己疼得直吸气，“我是什么人，能ม叫他随便看的么？”
说起“迂腐的书呆子”，他们的道路上又何止顾长风一个ฐ？程亦风，第一次让他们胜得不彻底，第二次让他们败得很难看。下次再交手不知是什么时候？那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玉朝雾看不见妹妹的表情。不过，多年来相依为命，玉旒云的性子她明白得很。便幽幽叹了口气：“你就当是姐姐没有用，只会庸人自扰吧！皇上的确不打算再追究你了，明日就要宣布呢。”
玉朝雾道：“从你第一次随军出征，姐姐就成天提心吊胆。怕你听了烦乱ກ，都不跟你提。这次大青河之战，西京里简直就没听到过好消เ息，姐姐日盼夜盼，好容易盼到你好端端地回来，却又惹上了这些麻烦。”
什么话？就是赴汤蹈火也不让她出事。石梦泉想，不过这样的话不说也罢，只要去做就行了。
石梦泉一刻也不能等了：“我要见玉将军——”
“恐怕是他自己。”大嘴四嘀咕，“要不就是他表舅、堂弟、二叔的三姨太的干儿子……”
才说着，冷千山一行已๐经到了跟前，跟竣熙见礼，道：“微臣等无状。不过远平乃大青河重镇，游击将军肩负着拒敌重任。这些草……”差点儿就说出“草寇”了，还好改了口：“这些草莽英雄也许身手了的，但毕竟不谙兵法，甚至连兵队的基本编制都不知道。如果让他们领ๆ军，恐怕樾寇占领ๆ远平的闹剧又要重演了。”
元酆帝笑道：“本来就是大家开心，何必那么认真？你只管放手去比，赢了朕自然封你官，输了朕看得开心，也有赏赐。”
“免礼，免礼——这位就是程大人的谋士公孙先生么？”元酆帝呵呵笑道，“你怎么还自称‘草民’？你跟着程大人多久了？他怎么เ没给你求了一官半职？”
王氏爱怜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成话了，什么เ时候学得这样油嘴滑舌？先进来拜见了皇上、皇后再说！”
玉、石二人就前后到เ了凤藻宫的正殿。庆澜帝ຓ夫妇正在座上等着。二人正要行大礼ึ，玉朝雾皇后已经跑下了座来：“云儿，快叫姐姐看看……姐姐也惦记死你了……”说着，眼泪已经滚了下来。那边庆澜递就朝石梦泉摆了摆手：“你也不要多礼了，今天是家宴。”
石梦泉应道：“是，谢万岁。”就垂首躬身立在一旁。
玉朝雾则拉着妹妹的手细细打量：“怎么瘦成这样？好好的去打猎散心，怎么又跑去前线？你就是闲不住，也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
“娘娘……”石梦泉那边就要请罪。
然而却被玉旒云打断ษ了：“我哪里瘦了？晒得黑了些，就显得瘦啦——你看梦泉难道不也瘦得跟猴儿似的？”
“胡说八道！”玉朝雾端详着妹妹苍白的脸庞，“你哪儿黑了？不过总算精神还好，我也就放心了。”便携手拉她来见庆澜帝。
庆澜帝摆摆手：“有一个人才更应该见呢——王嬷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王氏一拍脑แ袋：“瞧奴才这记性！”就转到后面去，不多时，引了个中年宫女出来，怀中一个ฐ襁褓。玉旒云立刻就明白了：“啊……这是姐姐的孩子？”
玉朝雾笑着点了点头。庆澜帝则ท道：“不错，这是我大樾国的太子。今年新年的时候已经祭告了天地祖先，母后给他取了小名叫建儿，宗室玉牒上叫元德，将来一定是个以德治天下的好皇帝。”
“我看看！”玉旒云急急凑上前去，石梦泉也恭敬地走到跟前。襁褓中的孩子刚刚睡醒，骤然见到两ä个陌生人，立刻哇哇大哭起来。玉旒云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缩开：“太子的声音可真够洪亮的。”
玉朝雾笑着摇了摇头：“分明是你把建儿吓着了，倒好像他把你吓坏了一般！”
“如果能把威震天下的惊雷大将军都吓坏，建儿岂不是很有本领ๆ？”庆澜帝哈哈而笑，“这里人又多又杂，还是把太子抱回去吧！”
大家先热闹了一会，才见太监引着翼王和愉郡主气喘吁吁地来了。“玉……爵爷和……石……石将军……走得实在……实在太快……”太监连话也说不整，行礼ึ时跪到เ地上几乎爬不起来。
玉旒云看到翼王上气不接下气，愉郡主和娇荇脸上的脂粉都被汗水溶化了，心里别提有多得意。“我走得快吗？哎呀，对不住，我太心急要来见万岁爷和姐姐，忘记翼王爷和郡主都没练过轻功呢！”
翼王是铁了心要把玉旒云追到เ手，任她怎么冷嘲热讽都不生气：“玉大人的轻功真是厉害，得闲倒可以教教小王。”
“可惜我不得闲。”玉旒云冷笑。
“好了，好了。”庆澜帝ຓ来打圆场，“今天是朕专门给玉爱卿和石爱卿接风的，这是家宴，国务不准提，军务不准提，武功嘛ใ，等散了席你们慢慢商量去。朕等了大半日，饿的紧，快快传膳吧！”
既然皇上出了声，外面一早ຉ就等候的太监立刻行动了起来。没多大功夫，十数张朱漆膳桌，几十只描金食盒，了浩浩é荡荡开进了凤藻宫，各色菜肴一一摆上——虽说这是“家宴”，然而皇上的家宴还是跟以往玉朝雾私下里招待玉、石二人的不同，礼仪排场一样也不能少。因此，与其说是吃饭享受，倒不如说是折腾。一顿ู饭吃得既拘谨又无味，好容易把所有杯盘碗盏都撤下去了，大家都觉得跟没吃一样。
玉朝雾即笑道：“瞧，万岁爷，臣妾早就说了别让御膳房办这差事，交给臣妾的小厨房多好？现在大家越吃越饿了！”
庆澜帝抓了抓后脑勺：“本来接风庆功嘛，才要隆重其事。倒没想到เ这么多——朕不是每天也这样用膳吗？”
玉朝雾笑道：“皇上天天这样，还不都惯了？除了您，谁每天这样花精神呢？臣妾看今天他们四个年轻人出宫回家一准还要重吃一回。”
“果真？”庆澜帝ຓ看了看四个ฐ“客人”，又对玉朝雾道，“那现在请小厨房整治些点心，总可以补救了吧？”
玉朝雾道：“一定可以。臣妾做的玫瑰花酱正好可以尝尝了，又有茉莉清露茶，且叫人沏来。”
庆澜帝点头称好，道：“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玉爱卿陪朕下盘棋怎样？”
玉旒云自然不能抗旨。石氏就从偏殿里捧出了棋盘来。愉郡主见了，道：“还有一副棋没有？我也想玩——”说着，把眼看着石梦泉。
“小愉，你就别玩了。”玉朝雾道，“你跟我到后面去做点心——你知道梦泉最喜欢什么เ点心么？我叫王嬷嬷教你，好不好？”
愉郡主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红着脸，道：“好，我要学。”玉朝雾便微笑着领她上后殿去了。
石氏摆好了棋盘，玉旒云和庆澜帝相对而坐。翼王就粘在玉旒云身后：“我知道皇兄都喜欢怎么走棋。玉大人，有小王帮你，一定能ม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