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颇有默契的对话听在顾非白的耳里，却让他猛然回神。
不去看顾非白脸上的愕然，唐悦如转身离开，目光却极意外地对上门口那双琥珀色般通透的眼睛。
陆然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她一直都知道，却一直可笑地做着一个滑稽的替身。
对方眼底里的绝望让她不忍对视下去，唐悦如撇开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一辈子有多长，再痛苦再漫长也久不过自己在国外的五年，再绝望再黑暗也比不过自己้在国外地狱般的五年。
浓眉之ใ下，他笑眯着眼，棱角分明的五官委实好看：“今天可是你约了我，所以，这一辈子都不准甩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对了，妈咪，你应该不认识这个ฐ爷爷的，我来给你介绍……喏，上个月我在幼儿园里跟小朋友踢足球摔破膝盖的时候，就是这个爷爷送我去医院包扎的。”如愿下了地的唐可拉着她的手，将一脸别扭的她带到唐晋面前，眨着灵动的大眼，一脸天真地问道：“妈咪你之前不是还说一直要去谢谢那位爷爷么？”
她头大如斗，心里却在暗暗介意着唐可这“自来熟”的秉性，哪有随便认识一个人，就把人家当朋友的？还要在第一时间介绍给自己้妈咪？
但是，小可怎么办？陆家的女人对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带有莫名的敌意，她实在很害怕唐可在那样的环境下可能受到的委屈。
……
一时之间各种解释都在她的舌尖打结，反倒是顾非白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化解了眼下这几欲让人窒息的尴尬：“小可，你怎么还不睡？”
书房小小的空间里，石化的除了一脸谑笑调侃的顾非白，还有凶神恶煞状逼问的唐悦如。
空气似乎瞬间滞然。
从手机里翻出“孩子他爸”的电话号码，顾非白也许什么都好，就是性格不好，太霸道太专横无法想象的控制欲和占有欲简直让她难以忍受――所以，不管以后两ä个ฐ人的路到底怎么样，都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不是么？
“这还用问？当然不准过去咯！”顾非白垂下头，负气着低语吩咐道。
“及陌，不要理他就好。”她低眸，面无表情地开口，却让他无端端地便觉得入夜的冷风凉得人。
所以，顾非白，我不可能爱你――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一个如你这般有强大控制欲的男人，如你这般五年前曾经在枕畔羞辱过我的男人，如你这般哪怕在记忆深处里仍旧心有他属至死都不肯娶我的男人。
尽管道德角度而言，他不能限制ๆ她接这个电话，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干预，他希望她能好好地思考自己的那个问题――愿意还是不愿意。
“对不起，小如，我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些冲动，”苏及陌开口，微皱着眉尖，脸上的挣扎是那么明显，微微颤抖的嗓音里满是忐忑：“我只是很想知道，你……迟迟不答复我，是因为你有婚约在身么？”
没有苏及陌，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只是因为当初不得已的分开，潜意识里总觉得没有他，人生就不完整――初时失忆的她，彷徨无助，却又在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被旁人硬生生地挪走了依靠的肩膀。
深吸一口，烟草燃烧，呛人的味道卷进心肺里，忽地便带出一股熟悉的放松感觉，浅灰色的余烟缓缓地便从鼻腔里释放着吐出。
阿青说，如果还喜欢她就要亲口问问她。
他是明白的，她想去医院，可惜却少个理由á，少个借口――这天底下，她的执拗脾气，她的那些小心思，怕是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够这么了解。
整整一个晚上了，她都没发现，真是有够粗心的，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过心上――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后者。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唐悦如，麻烦你贪着我的好处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颐指气使？”阔别五年的斗嘴，他居然犯贱地有些怀念。
心中正高速运转着愤怒的小宇宙，唐悦如琢磨着自己是否有必要采取进一步的武力恐吓，却见他从柜子里摸出一块什么东西径直便往她头上丢。
原来人生，是由一个接着一个的玩笑累加而成。
这张脸曾经在她出车祸之后，在她睁眼的第一时间向她露出过最和善的微笑，在她面对这个异常陌生的世界ศ感到无比恐慌和排斥的时候，是他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勇敢一点。
“那好，胜者为王，败者暖床，另外附带子女一双……”顾非白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简简单单十六个字的要求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充满着让人难以言说的暧昧味道：“悦如，我们其实可以再生一个女儿，一家四口倒真是和和满满，什么也不差了。”
她觉得他这个假设怎么听都怎么好笑――他赢了，那就意味着她爱上他，若是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哪怕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哪怕让她四个月之后逃婚，依她的性格，指不定也会试一试。
一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嘴，讷讷无言着有些憋屈，等讪讪地跟在这对母子身后看到两人惊人的食量，他愈发无语：(腐)败一条街，还从头吃到เ尾，真是有够(腐)败的。
“(腐)败！”扬着大大的笑脸，小可答得利落，好久没去了，那里的小吃光是想想便觉得馋。
唐可黑溜溜的大眼睛仍旧在陆然的身上打转儿――很好看的叔叔，第一感觉就很靠谱，他喜欢稳重的，不会欺负妈咪的叔叔。
真是头大如斗ç，毕竟要解释这个因果问题，中途需要绕好几个ฐ弯：“其实情况是这样的，他从童倩那ว边，租了一个……”
她从小便生得美，一直以来都骄傲得像个公主，像是走到เ哪，身上都披着耀眼的光芒。
“你……”他迟疑着顿ู了顿ู：“如果觉得在公司里待得不高兴的话，我有个朋友在城西开了一家香氛疗养，离小可的幼儿园也近，你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过去试着做一下香氛师。”
“我顾非白的私人秘书，要身先士卒，哪有早退的道理？”挑着浓眉玩味地看着她笑，盯住她越抿越紧的唇。
有些迟疑地咬唇，她的心里微有忐忑，兴许……唐晋是为ฦ了造成一个市场轰动效果，所以保密工作才做得这么严密。
“别ี人？”他扬着眉，嗤笑了一声，用眼尾的余光睨向对方哪怕泰山崩于眼前都不慌不乱的镇定――呵，真是别人，也不知道“五年前唐可的生父”和“四个月后唐可的继父”，这两ä个身份哪一个才更像外人一些。
“顾ุ非白，你胡闹什么？！我在工作！”花了些时间才彻底反应过来，她怒极起身――顾非白晚上招惹她欺负她，她认了，可白天这样猝不及防的无理取闹，显然有些得寸进尺。
来得早ຉ，不如来得巧。
顾非白有些失神地想着，可心底不知道哪块地方，却在忽然之间就柔软了下来。
她原本抖着肩膀抽泣着，闻言竟是整个人一噎，却如他所愿老老实实地收了泪，脖子一扭，歪向另一头，视死如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