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穹盯着章晓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巴。
应长河买的单，用的是小金库的钱。高穹眼睛都红了,转头对原一苇说：“份子钱我就不用出了吧？你们吃喝的可都是我的工资。”
出事之前，文管委在负十八层里还有许多办公室，人来人往，算得上热闹。谁都没想过，在欧得利斯壁垒的保护下绝对安全的空间迁跃会一下吃去十条人命。
原一苇相信，高穹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应长河不把81้9事件第一时间告诉章晓，一是因为ฦ担心他会拒绝来文管委工作，二是希望他熟悉工作、熟ງ悉了这些同事之后，能够更冷静地考虑去留的问题。原一苇虽然对高穹的鲁莽感到เ很恼怒，但他又觉得自己非常理解高穹的想法：若是有人瞒着周沙想让她去做一些危险的工ื作，自己也是绝对忍不了的。
一个高挑的女人风风火火走过来，肩上趴着一只手掌大小的小黄鸡。
“情况就是这样，病人现在陷入深度昏迷，脑部ຖ供氧不足，什么时候能醒谁都说不准。”医生说，“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章晓比陈宜更出色，而这样的向导本身就极其难得。
“现在不想批评你，回去再说。”原一苇摆摆手，“周沙的想法别人很难懂，甚至我也觉得不理解。当年陈麒是死在保护域里的，周沙居然能撑得下来。”
高穹：“……”
“你先坐下来，冷静冷静。”高穹走回去，按着章晓肩膀让他坐在断了一截的石墙上，“我们先聊聊天。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或者想去玩儿的地方么？”
陈宜的血液里充满了无法稀释的毒素า，在重症室里躺了一个月之后，因为各器官都出现了严重衰竭，最终没有撑下去。
“是蛇。”应长河合起了自己手上的文件，“告诉你们这件事是让你们提高警惕。陈宜这件事危机办的人已๐经接管了，其余人不能插手。他的尸体我们没法领回来，他也没有家人，追悼仪式就简单地做吧。”
会议室里陷入了异常的沉默。
片刻后，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不可能”。
“你们怀疑付沧海什么？”之ใ前说话的中年人再次开口，“据我所知，国家博物馆唯一一个ฐ系统管理员就是付沧海，因为ฦ陈氏仪在国博，所以国家级管理员给了国博一个管理权限，国博可以有针ฤ对性地筛选和挑拣合适的人才。付沧海他有权限进入系统，那么เ他想在什么时候进入系统，就什么时候登录。这么点事情值得开个会讨论吗？”
“张部长，您听我把话说完。”秦双双再次切换了幻灯片，“在账号登录的这段时间里，付沧海正在家中和亲属看晚会。系统必须用电å脑或专用的终端机登录，付沧海的女儿给我们提供了当天晚上他们团聚时拍摄的录像，付沧海ร和女儿回了老家，那个村子里没有登录系统的条件：没有电脑แ，也没有畅通的网络。而且付沧海持有能够实现导出功能ม的秘钥๓和二级密令，登陆者没办法导出数据，不是他。”
“所以呢？”
“我们怀疑，付沧海把这个ฐ保密账号泄露了出去。”
“泄露了就追责，为什么还要开一个讨论会？”
“我们怀疑ທ对方แ可能是警铃协会的人。”
秦双双说完了话，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声冷笑。随即坐在那ว圆桌边上的几个中ณ年人纷纷低头笑了起来，有几位还直接瞥着坐在圆桌末端的一个ฐ男人，眼神里带着点儿嘲弄。“蒋维，你当年到底灭没灭警铃协会啊？你这个ฐ继任者隔几天就说一次这件事，但又没有确凿证据，我们怎么办？”
男人正是危机办的前主任蒋维，白浪ฐ街事件的筹划者和带头实施者。
他脸色阴沉，没有接茬，只是盯着秦双双。
秦双双没有理会这些说话声，径直说了下去。
第一天，登录系统的神秘人检索的第一个名字是“谭笑宇”。之后便是一串看着很熟ງ悉的名字。
第二天，登录系统的神秘人再次检索了“谭笑宇”和昨天一长串名字，并且试图导出，但失败了。
第三天，神秘人在系统上逗留了六个ฐ小时，浏览了三万多位哨兵和向导资料，试图导出，再次失败。
看到“谭笑宇”和跟在他后面的那一百多个名字，圆桌边上的人们不笑了。
所有人都记得，这些名字曾是让他们焦头烂额的组织——警铃协会的骨干成员。
神秘人目的十分明确，它需要警铃协会那ว批已经不存在于世上的骨干的信息，它还需要数据库里所有哨兵和向导的信息。
除了反对组织，确实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在静寂声之中ณ，蒋维突然开口。
“你说警铃协会死灰复燃，那你抓到了哪怕一个警铃协会的人吗？”他平静地问，“你的情报人员获取了哪怕一次警铃协会行动的路线图吗？他们打探到警铃协会的任何动向吗？”
“没有。”秦双双直视着蒋维，“蒋部ຖ长，但你也很清楚，当年危机办调查警铃协会，牺牲了多少人，花了多少时间，才能ม接触到警铃协会的核心部分。警铃协会经过白浪ฐ街事件之后，只会越来越谨慎，越来越难查，获得情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很多曾经在警铃协会里侦查的情报人员现在已经离开了危机办，以普通人身份生活了。警铃协会目前旗鼓重整，居心难测，我们与其在这里争执它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不如先提高警惕……”
“没必要为ฦ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提高警惕。”蒋维说，“散布恐惧感才是最致命的。你不是新人，你应该记得，我们当年为缓解警铃协会给整个哨兵向导人群带来的恐慌，费了多大的心血。”
蒋维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秦主任，我不是否定你，但你的工作方แ式有问题，应该获得更确凿的情报之后才……”
这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蒋维，我觉得秦主任的话有道理。防患于未然，这跟什么散布恐惧感没有任何关系。反哨兵向导的组织不止警铃协会一个，我们提高警惕不是为了对付一个警铃协会，而是要做好应对千万个反对组织的准备。”
说话的人比蒋维年纪大，更比他官衔高，他点点头，把还未讲完的话全吞了下去，立刻换了个话头。
“冯部ຖ说得也对，秦主任，那我提一个问题吧。”蒋维很快地说着，仿佛刚刚完全没有反对过秦双双，“既ຂ然是警铃协会的人，他们为什么เ还要花这么大力气，使用付沧海ร的账号去查谭笑宇他们的信息？他们协会内部ຖ难道没有保存吗？”
周沙觉得蒋维这个问题是切中ณ要害的。
可能性有两种，一是登录系统的根本不是警铃协会的人，而是其他的组织，比如想要模仿警铃协会的反对组织。
二是登陆者确确实实是警铃协会的人，但他们手上已๐经失去了包括前任会长谭笑宇在内的所有骨干的资料。
第二种可能性显然更高，因为别的组织是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件对他们自己并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的。但警铃协会不一样：这种反对组织的领导人必须具有强烈的人格魅力和卓越的管理才能，他才能ม将几十位甚至上百位强大的哨兵和向导巩固在自己้身边。在警铃协会的旧档案里，他们之中的许多骨干是商界精英，或者是政界ศ新秀，权力和金钱对他们的吸引力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趋于饱和，而某个更崇高的目标、更伟大的事业，和某位值得追随的人物，成为了这些人加入警铃协会的主要推动力。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以自己的哨兵或向导身份为耻，但也有少部分人并不在意这个，反倒热衷于从协会内部汲取更多的信息，好强化自己。
谭笑宇是富有魅力的。他样貌英俊，身材高大，学识渊博，谈吐不凡。在背后的身份被揭破之前，他是后来重新组成的陈氏仪团队里一位重要的研究员，虽然无法接触到เ真正核心的部分，单也是整个团队的关键组成部分。正因为这样，他获得了潜入仓库盗取陈氏仪量产机和侵入原型机的机会。
但是谭笑宇死了，警铃协会也随之ใ死了。
如果这是新的警铃协会，那么เ，它如今的领导人是谁？为ฦ什么本应被妥善保存的骨干甚至是会长的资料出现了断ษ层，逼迫如今的警铃协会不得不冒险进入数据管理系统检索？
以及，为什么他们挑中了付沧海？
在这一次的会议上，秦双双和危机办的努力得到了一点儿小小的回报：几个部门都答应配合危机办进行自检，先梳理一遍单位内部的哨兵和向导。每个人其实都对过去得不算太久远的警铃协会心有余悸，而当这种怀疑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一点点端倪都能让这种怀疑立刻蓬ศ□□来。
“他们是怕自己单位里也出现一个谭笑宇吧。”周沙说。
会议结束之后她没有立刻๑离开，而是一直留在了会议室里，看着秦双双收拾东西。
“国博就来了我一个ฐ人，现在我们的管理员付沧海被你们控制了，国博怎么เ自检？”她问秦双双。
秦双双很快回答：“我们会跟国家级管理员申ã请，暂时封停付沧海的账号，并且让秦夜时以管理员身份登录。”
周沙略微吃惊。她想对秦双双的这个提议表示嘲弄，但很快，另一种隐约成形的猜测从她心里冒了出来。
秦夜时受到袭击和诬陷，这是秦双双意料之外的。
但秦夜时进入文管委工作，不可能仅仅是“替代原一苇”。想要替代原一苇，不如派一个向导过来。
联想到危机办始终没有放弃陈氏仪，再想到เ秦夜时从进入文管委到เ现在危机办要把管理国博哨兵和向导信息的权限交给他，周沙恍然大悟。
“你的最终目的就是梳理国博内部的哨兵和向导，保护陈氏仪？”
秦双双收拾文件的动作凝滞了片刻。她没有否认，这让周沙很震惊：“是的，目的之一。”
陈氏仪目前无法从文管委转移出来，秦双双又顾ุ及到警铃协会重现，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对陈氏仪有着浓厚兴趣。而在所有被警铃协会袭击的人中ณ，只有一个人是向导，那就是陈氏仪的管理员陈宜。同样，也只有陈宜身上的东西全都被搜走，袭击者似乎是想从他身上找到某些更具价值的东西。
“你很厉害，但是仅仅有你是不够的。”秦双双说，“以前陈氏仪保管在基地的时候，它周围有谭笑宇这个关键人物。现在陈氏仪保管在文管委，我认为警铃协会一定也安插了某些人在国博内部ຖ。”
周沙开口道：“文管委里头人不多，每个人都是干净的，你不用怀疑。”
“我不怀疑文管委。太靠近了反而不可能，那ว个被安插的人肯定和文管委有联系，但他也许没有这么直观的接触陈氏仪的机会。”
周沙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帮付沧海说了一句话：“付沧海是不可能的。他老婆以前也是你们危机办的人，最后死在警铃协会手底下，他不可能ม为警铃协会工作。”
“所以我没有说付沧海有嫌疑ທ。我们只是怀疑他泄露了账号。”秦双双安慰她，“他可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泄露的，我们想要调查的是这个ฐ。”
周沙放下心来。付沧海和她的父母都是多年旧识，当时她执意要进入文管委工作，周影万般阻挠，周沙最后是在付沧海的保护下才能顺ิ利进行考试的。原本周影和付沧海因为这件事闹得非常不愉快，但不知道为什么เ最近几年两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每年过年周沙不回去的话，付沧海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上门去跟周影聊聊天吃吃饭。周沙和周影关系不太好，所以她反而感激付沧海ร每年都苦口婆心地劝周沙回家过年，毕竟连周影都懒得理她了。周沙也曾经想过付沧海对自己母亲是不是有些除却友谊之外的情感，但两ä个人都没有泄漏出任何端倪，她也不便考究。父亲死去多年，如果母亲要喝付沧海ร在一起，周沙也是很高兴的。她敬重付沧海，也信任他，因而打从心里觉得付沧海不会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