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吗？！”我光着身子，不知下一步要如何，有些尴尬。“我在看你。”“别人都喜欢我上妆之后的脸，你呢？”在严å肃的时刻乱ກ使用柔情，是我的本领ๆ。“不。”我笑了，满意地看了看他，在等待接下来的事情，可是他始终没有再继续。“达令，你是好女孩儿，你的身体很美……可是我必须ี要把事情告诉你。”他说完就拿毛巾裹住了我的身子，自己点了根烟，穿上了一身便装ณ。我觉得他此时面目可憎，停下来必然是有事情。那件事可以阻碍住一对陌生身体的交欢，那必然是一件可以支付感性的大事。我有些绝望了。我坚持要把黑裙ำ再套回身上去，不穿他给我找出来的男士衬衫和仔裤。虽然汗水已经打湿了它。他看着我穿上裙子，喉咙干，不时地咯出声响来。他脖子上的青筋绷得鼓鼓的，脑门的青筋也那样要绽裂了一样。接下来他说了一连串的话。我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低着头，看着拖鞋，手里捏着他的手机带：“我是双性恋，一年前，我的女朋友刚ธ好抓到我和一个ฐ男人在一起，我们分手了。而后来，我的钱全被那ว个男人骗走了。遇见你之前，我万念俱灰，几乎什么都不能ม换取我的信任。向你买衣服那天，我在你店铺里溜达，看见了那条裙ำ子。图片里，你穿着那ว条裙子，那些感觉和我女朋友非常像，她有过一条类似的裙ำ子。在我最有钱的时候，我给她买了那条裙子，她试穿以后就没脱下来，直接和我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14这个世界ศ真的是荒谬绝伦。从南京回来之ใ后，我开始选择穿丝绸的衣服，我的店里也换上了一水儿的丝绸。因为我的品位大变，很多熟ງ客都走掉了。我想，女人要用昂贵而华丽的东西包裹起自己้的皮肤，这样才能ม将那些伤口掩埋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没受过伤害一样。这和我那ว个梦很像，我被一群身穿华丽丝绸的女人拨开衣服，看我的满身老茧……那天，他给我讲完他奇异的恋爱经历之后，我坐在原地。我手中没有刀，无法杀他，这使我沮丧ç。我的处境进退两ä难，根本哭不出来，眼泪被桎梏住了。我能做的就是搪塞自己的感情，让他觉得他很低贱，并不配让我伤心。我提议他带我去游乐场，可是他没有，他带我去商业区逛街。在快餐店里喝水的时候，我躲进厕所里哭了起来，天花板旋转着。哭了很久，一直到เ有人敲门急着如厕。我侧身出来，洗了脸，开始化妆。我要让全南京的男人都看着我。果然，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已经有人对我吹口哨了。有人认出了我，说看过我的广告，要我签名。当时情况仿佛有些混乱。给别人签名的时候，我看见他坐在位子上，边打电话边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一路上一直被人围观，逛街活动不得不提前结束。我装出意犹未尽的样子嚷嚷着要去买条裙子，身上这件黑糊糊的裙子实在太热了。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根本不理我的吵嚷，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塞进车里。我们回到了他的小房子。他做好饭，我只顾低头吃，谁都不做声，后来我开始哭，眼泪掉在饭里，饭变成了咸的，我没吃菜，吃了一碗咸咸的干饭。饭桌上的简单对话——“饭好吃吗？希望口味还合你胃口。”“蛮好的，这个熏肠做得好吃。”……“你可以忘记我吗？”“你混蛋！你既然知道这样，为什么当初还要与我暧昧？！”“我喜欢你。”“可是你现在还要告诉我这些，扫我的兴。大老远跑来听你讲这些！你当初ม不告诉我，那现在也别ี告诉我啊！”我止不住眼泪，声音也歇斯底里起来。“我是想让你变成我倾吐遗言的人的，可是现在我现这根本不可能ม……看见你之后我现……自己้太不完整了，做过太多错事，我怎么配在步入中年时得到เ你这样的女孩儿？！我不配。”“那你为什么เ还要问我会不会忘记你？！又不是小孩子，问这问题有意义吗？如果我知道‘我忘记了你’这个事实，那还等于是我没忘记你。”“我怕给你带来伤害，我又怕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瞬。我很矛盾。”他揪住头，垂着头。这一刻，是他这一天中ณ唯一的一次失态。“不要问。时间会带走一切，时间会改变一切。”晚上，他执意送我回旅馆。“不用啦，我可以的。”“送你到地方แ我就走。”他说。他开车送我，车窗敞开，风吹在我的脸上。我随着音响里的王菲唱着《浮躁》。九月里，平淡无聊，一切都好，只缺烦恼。我唱着唱着有些醉了，轻声地抽泣起来。歌词骗人！他关掉了音响，瞪着我的醉态。我晚饭时喝了一些红酒，那是我借故流泪的理由。到了旅馆，他泊好车，像白天阳光下的行为ฦ一样，抓着我的胳膊将我拖回了房间。我口中的歌词没有停下，其实是在认真揣摩。王菲唱的时候像是在读一个魔咒，充满了不愉快。歌词和梦一样，是反的！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他抱住我，将我挤在门框里，我激烈地回吻他。他用舌头和牙齿撕磨着我的耳垂和r房。我太激动，僵硬在那儿，不能ม动弹，任凭他释放自己的力量。他将我扔在床上，撩开我的黑裙子，打开我的双腿，一道闪电滑落的时候，进入我的身体。我记得他在黑暗中隐约的目光。他是绝情的、容易厌烦的、猛烈的。我知道这个男人将离我远去，因为他只喜欢我，而并不爱我。我只是个在正确时间走近他的女飞贼，我只是个长着距离大大的双眼的小姑娘，我只是个长手长腿的网络无聊分子。我的所有一切都抵不过他的一根电å话线、一条六百元的出口黑裙和说不出口的拒绝理由……15๓那一夜，他拥抱了我三次，进入了我三次。其他时间里，他都在窗台上抽烟。标准间里有两ä张床，我让他回另外一张床上去睡，他不响。我坐起身，把披散的头梳好，进浴室去冲凉。冲凉回来，让他抱我，可是他不动。我说我睡了，然后回到床上，闭着眼睛假寐。那是唯一一个陪男人失眠的夜。我装ณ作睡眠时呼吸急促的样子，可是我怎能ม睡得着？早晨六点，外面鸡叫成群。他来到我身边，我可以闻见他皮肤里隐约散出来的芹菜味道。他低下头看我，他的呼吸离我很近。看了一会儿，他吻了我的额头，然后穿好衣服走掉了。听见楼下汽车马达动的声音时，我跳下床，进浴室又冲了一次凉。因为一夜的失眠，我决定再在旅馆里睡足一天，订好转天的机票。我倒是要看看，空难是否会来临，那一切都该一了百了了。可是生活毕竟是生活，太戏剧了不行，太庸俗了也让人生厌。回家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我把那条黑裙子脱下来，洗干净，放到网上继续卖，标注好是卖家的闲置，但是价钱却涨了一倍——一千二百元。我想，这是没人会买的，我不过只想做一个声明，一个非常孩子气的声明——证明我和送我衣服的那个人已经毫无干系，各走各的。这件衣服是个开始，也是个ฐ结束。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接受了外教的追求。那ว是个喜欢说谎的美国人，每周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过三天。后来为了摆脱他，我也开始和他撒谎，跑到郊区住在山里，不肯回家。我的英文还是很差，那个ฐ美国人的中文说得比我还利ำ落，他在生我气时爱用英文骂我，以为我听不懂。可是我知道，只要他对我讲英文，那ว准是在骂我。不久，没有想到เ的事情生了。1้6那条裙ำ子挂在网上第三个月的一天，被一个ฐ人买了下来。买家联系我，是个女人的声音。一切都看似平常。我留แ下账号，她留下她的地址。当她说她是南京人时，我愣住了。“我是南京人。”“……”“喂，为什么เ不讲话啊？”“不知道为什么一条旧裙你却要花这么多钱买？我设高价本来是不想卖的。”我已经感觉到她和祝马有关系了，说话时嘴有些拌蒜。“为什么不想卖呢？”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反倒平和地反问我。“没有为什么，不为ฦ什么เ。”我嘴硬不想说。“……”“你为什么เ……”我还没问完，她打断了我：“我是祝马的朋友。”我知道我还没有忘记那个人，至今听到那个名字，心尖还是会猝不及防地疼，感觉有一股力量朝我的颅ๅ腔袭来，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电话听筒上，这个时刻比当初祝马告诉我他的性趋向时更让我难过。“你买裙子为ฦ什么？”我哽咽着还在对话。“祝马死了。他患了癌症，在家里吃安眠药死的。“他给我留แ了遗书，说在这么เ个地方有这么条裙子，和他从前给我买过的一条式样很像。他让我来买回去穿，说这条裙子上有好几个人的疼爱。“到死之前，他觉得他还爱我，让我原谅他，并且希望我可以穿着那ว条裙子和以后的爱人拉着手去看电影……“他说他对你很愧疚，没想到你可以为ฦ他来一趟南京。那时他已经查出病了，只是拖着。是你给了他一线希望，在电话里听他讲他的生活。那ว些陪伴使他挺过了很多时光，在很多次要自杀的夜里，因为有你的等待而使他活了下来。可是你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现自己残缺不全，无法面对这样完好的你。“你离开南京之ใ后好像很恨他，不和他联络，还出售了那条裙ำ子。他最后一线希望都没了。这个世界上，当没有人去守候自己的时候，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比风还凛冽……”没等她说完，我挂断了电话。最终，听他倾吐遗言的人不是我。17南京女人向我账号里汇了一千二百元钱。我把黑裙ำ寄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