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础吃了一惊，半晌才道“刘先生不是凭嘴吃饭，靠的是眼睛啊。”
“把万贯给我，你的腰疾或许就好了。”楼硬与刘有终很熟，经常开玩笑。
“必须是大将军坐镇洛阳，十万大军随时待命，皇甫开才有可能遵旨回京，免除一场刀兵之灾。”
邵君倩摇头，“一旦开战，不免生灵涂炭，冀州将士有何罪过，要受天兵讨伐？宫里的意思是，按兵不动，皇甫阶等人已经奉命前往冀州招皇甫开回京。”
沈聘跳下马，几步迎来，拱手笑道“楼公子来得真早，你是第一位吧？”
“正是在下，阁下怎么称呼？”
“哦。”楼础还是没明白其中的意思。
楼础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站在门口呆立不动。
绝大部分贵妇都有自家子弟护送，对他们来说，皇太后、仪仗、寺庙都不重要，有机会一睹年轻贵女的芳容，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务。
他没想跟来，可兰夫人不放他走，留在府中住了一天，次日一早同来大护国寺。
楼础睡床，段思永打地铺，两人走了一整天，疲倦至极，洗漱之后倒头便睡，连晚饭都免了。
“我们要两间。”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张释端命几名仆人退下，开口道“楼公子，请恕我扫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问。”
张释端亲自引路，带着客人来到另一间禅房里，长长的一间屋子，两边摆满矮榻，能容纳数十人同时参禅，此刻无人使用，在两张榻上已经摆好几案酒食，隔着过道相对。
没过多久ื，郭时风推门进厅，闪在一边，让出门户，郑重地说“请允许我向础弟引见——江南江北第一剑客，洪道恢，洪大侠。”
“谁来了？”楼础困惑地问，发现郭时风可能另有目的。
楼础摔得不是很重，只留下几处外伤，于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思索自己昨晚见过的一切场景。
“对，他没真怒，所以我还得去见他。快去给我请马公子来，让他带壶好酒。”
有人高声下令“上马！”
队伍停在一条巷子里，很快又有数骑从大道上驰来，所有骑士下马跪拜，楼础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是从另一座门出来的。
楼础不得不开口劝阻，“马兄慎言。”
楼硕想了一会，“梁朝留下的那个悦服侯？他家还有人活着？楼ä础怎么跟他……嘿，他俩还真是般配，一对前朝余孽。”
“这样的人不少。”楼ä础道，又“斟”一杯酒。
闻人学究举ะ起空杯，仰脖痛饮，好像杯里还有酒似的，“别ี将庸碌当成贬义，世人大都庸碌，庸碌至少于世没有大害，那些名实不符的人，或早或晚也会落入庸碌，成为ฦ他应该成为的人。”
“就是什么？”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以主仆论，有话尽可直说。”
“今日不便多说，过两天我向础弟引见一个人，到时细谈，好歹让础弟相信，我的计划虽称不上万全，但也绝非一时异想天开。”
马维大笑，“原来‘黑毛犬’的出处在你这里，对，打你的人当中有他一个ฐ。”
周律脸色涨红，“怎么是抢？我花钱了，大把的银子……”
就在昨天傍晚，周律带着一名仆从“微服私访”，本意是与民同乐，没料到竟会偶遇刁民，挨了一顿无名暴打。
一名贵妇赔笑道“再怎么着也是太后的外甥、大将军的儿子，由太后做媒，娶谁家的女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皇太后缓缓摇头，“你们啊，只会奉承我，引我犯错。皇帝尚且不可为所欲为，况我一个老妇？人家的女儿想要个诰命，也是常理，我硬要许配给禁锢之身，岂不是害了她？”
“诰命不是人人可得，这位公子虽然断了仕途，但是容貌出众，人也老实，必是能长久过日子的人……”
“嗯，论容貌可以配得上公主，论出身，可以配得上王女，论前途就差些，三方参考，或许可以从书香门第之中找一家，正好能缓和一下你们楼家的武将之气。”
皇太后与众人点评、商议，全当楼础不在。
足足两刻钟也没定出结果，皇太后有些疲倦，道“先到这里，剩下的几家明天再论，也得打听一下人家愿意不愿意。”
楼础再次磕头告退，出了院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送他出来的宦者笑道“公子别急，太后最爱保媒，对公子的婚事尤为上心，必要广择各家女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定不下来的。”
“我不急，我觉得……太早了些。”
“公子说笑，十八岁已๐经不早啦。唉，公子一表人材，可惜是吴国公主ว之子。”
皇太后一直称“那个公主”，楼础心中ณ纳闷，忍不住问道“太后是不是对我母亲有些……看法？”
“这种事我可不敢乱说。”宦者立刻๑摇头，剩下的路上再不开口。
宿卫之职颇为繁重，楼ä温不能回家休息，在皇城里一待就得天，楼ä础也不能随便出去，要与两名幕僚同住一间房，就在楼ä温隔壁。
皇城虽大，一切都为ฦ皇帝与皇太后安排，其他人的吃穿住行反而不如外面，楼础受得了，大将军却唉声叹气，“再这样吃上几天，我非瘦得不成人样。乔之素า，交印奏章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大将军的奏章直达御案，估计陛下已经看到了。”乔๒之素陪大将军一同吃饭，楼础则在一边侍立，等父亲吃完才能ม进餐。
“既然看到了，为什么เ还没回信？”
“呵呵，大将军太急了，遇到เ这种事情，陛下总得找人商议一下，最快也得明天才有回复。”
楼温没心情吃饭，放下碗筷，向儿子道“守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你要多听多看，任何迹象都要告诉我。”
“是，孩儿遵命。我要去陛下身边？”
楼温发呆，乔之素代为答道“宫里传旨，调公子去资始园待命，明天就去。”
“是，父亲还有什么เ要交待的？”
楼温心思不在这里，茫然道“看你挺聪明的，是不是真聪明，陪陛下两ä天就知道了，别像你三哥，在陛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个传声筒，别无它用。”
“孩儿明白。”
楼温起身离去，楼ä础终于能够上桌吃饭，两名幕僚见风使舵，对这位新近受宠的公子用心接纳，尤其是乔之素า，十分客气，大将军一走就说道“事情办妥了，田匠已被免除军役。我交待下面人，先不要提起楼公子，如果田匠来打听，再说不迟，正好看看此人是否有报恩之心。”
“有劳乔๒先生。”父亲不在，楼础自在许多，又道“父亲太忙，兄长不在城里，我只能向两位先生请教，明天去资始园该注意什么？”
“其实没什么，资始园原是一座荒园，当今皇帝ຓ登基之后，改了自己的名字。”乔之素伸手在桌子画了两下，对皇帝的名字不敢直接提及，人人都知道那是“万物”两字，“将荒园重新า修整，定名为资始园，其实是座跑马场，陛下不能外出的时候，常在那里骑马，甚至在那里批复奏章。能进资始园，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前途无限啊。”
“我是禁锢之身。”楼础提醒道。
“哈哈，禁锢禁的是官位，不是亲信，瞧我们哥俩儿，论职位不如军中区区一名校尉，说是布衣也不为过，可是与大将军同起同坐，出去能与长史、参军分庭抗礼，所以啊，朝廷想封官，我们还不愿意当呢。”
两名幕僚得意洋洋，借着吹捧大将军，也自吹自擂一番，楼础偶尔迎合一两句。
当天夜里，被幕僚鼾声干扰，楼础睡得颇็不踏实，频繁做梦，不知为何，竟然梦到欢颜郡主，而且梦到เ皇太后做主，要将郡主ว许配给他。
自从那晚在广陵王府中见过一面之后，楼础从来没再想起过她，这时在梦中她的模样却变得极为清晰，一颦一笑宛在眼前……
早晨起床之后，楼ä础还在回味梦境，很快警醒自己是心怀天下的贵公子，不是吟诗赏月的风流客，况且眼前危机重重，绝不可动儿女之情。
马维甚至做好抛妻弃子的准备，楼础绝不想给自己增加负累็。
楼础没见到父亲，吃过早饭之后，直接被宦者带去资始园。
资始园里空空荡荡，边上建了几座房子，以供临时休息，其余一无所有，土地平整，挖掘三尺，找不出一粒石子，数十匹骏马站成一排，有的鞍鞯齐全，有的连缰绳都没配。
楼础来得早，皇帝ຓ还没到เ，除了马夫，还有十余名勋贵子弟在场。
张释端迎过来，笑道“我猜你今天会来。”
见到熟人，楼础很高兴，张释端将他介绍给其他人，众人闲聊，有人道“世子明天要去江东，今晚大家设宴送行，楼公子也来吧。”
楼ä础当然同意，找机会向张释端小声道“世子要去江东招广陵王回京？”
张释端点头承认，笑道“别担心，跟你们楼家没关系。”
楼础还要开口，皇帝带着几名随从风风火火地进园，直奔一匹有鞍的红马，翻身上去，先围场地缓跑一圈，回到众人面前，问道“大将军上书，声称要交出西征帅印，你们说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