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规矩多,好在每一步都有人指引,就连何时抬头、何时起身,都说得清清楚楚,再由几位学究领头,学生们照做即可。
园内另是一番景象,红墙碧瓦,草木掩映,看不到也听不到对岸正在劳作的民夫。
“过奖。”楼础站起身,挡住墨迹未干的纸张,这才发现,其他学生都已经离开,只剩ທ下他和周律。
闻人学究最近也比较懒惰,借机给学生们放假,自己偷几日清闲。
楼家儿孙在这里只能ม听,不准插话,幕僚们早已๐习惯,也不谦让,立刻有人开口道“梁太傅早先派人打过招呼,想让他的一个孙子立功,不如借机卖他一个人情。”
选将厅很大,墙壁上挂满刀枪弓矢与明盔亮甲,几张颇有来历的字画ฑ躲在其中瑟瑟发抖,很少会受到注意。
徐宝心当天被送上车,奔赴大成朝的东都洛阳,从此远离故国,只在梦中才能回去一趟。
士兵们受命将雨神通拆得干干净净,大将军扶刀登楼,排闼直入闺房,站在门口打量徐宝心一会,叹道:亡国之ใ人自有亡国之貌,你这个小公主,我是要定了,谁也别想跟我抢,皇帝也不行!
楼础独自在学堂里站了一会,怅然若失,从此以后,他唯一的身份就是大将军诸多儿子中ณ的一个。
离开学堂,楼础直奔马府。
马维不在家,他是个大忙人,朋友众多,不知去见谁了,楼ä础只得回家,老仆也不在,楼础独自看书,很快沉浸其中,将饥渴置之度外。
不过,当外面响起敲门声时,楼础还是很高兴,立刻起身去开门。
他以为来者会是马维,看到的却是周律那张笑嘻嘻的脸孔。
“你怎么又来了?”楼础双手把住门板,不让客人进来。
“特意登门来感谢楼公子。”
“用不着,我的文章不好,没让你进甲â等。”
“嘿,东宫点评就是一个笑话,没人当真,至于楼公子的文章,那是真好。”
“早就说了,我不要你的感谢。”
“那ว就当是朋友来往好了,瞧,我带着酒呢。”
跟在后面的两ä名仆人捧起手中食盒,一人帮腔道“这可是我家收藏多年的好酒,昨天刚刨出来的。”
楼础正觉口干舌燥,听到一个酒字,不由得放下手臂。
周律不待邀请,迈步进院入屋,命两名仆人摆好酒菜,他先坐下,伸手道“楼ä公子,别站着啊,来,咱们先喝三杯。”
仆人斟酒,楼础坐下,连喝三杯,心里觉得这确实是好酒,嘴上不肯承认,“周公子无事不登门,但是话先说清楚,酒我喝,你想再找我帮忙,休提,以免彼此尴尬。”
周律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楼公子真是不近人情,难道就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吗?咱们也算是同窗多年,如今诱学馆也关了,大家坐在一起怀旧也好啊。”
说是“怀旧”,可两人都还年轻,从前走得又不近,无旧可怀,楼础只管喝酒,周律说个不停。
“楼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我还好,父亲给我捐了一个值殿侍卫的闲职,暂时挂着。”
“你要弃文从武?”楼础抬头看一眼身材瘦小的周律。
“别看我长得瘦,其实……我可以当儒将啊,再不济也是长史、参军什么的,而且我很快就能从军立功,今后封侯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从军这事还得求助于你们楼家……”
楼础马上摇头,“你找错人了。”
“呵呵,我父亲直接向大将军求情,不关你事。”
楼础继续喝酒。
东拉西扯一番,周律又说起那ว篇文章,“‘用民以时’,楼公子怎么想到这个题目的?”
楼础放下酒杯,起身道“感谢周公子盛情,酒足饭饱,头昏神倦,我要小睡一会,不送。”
“别,还没聊够呢。”
“闲聊就免了吧,我实在没这个心情。”楼础拱手送客。
周律还是不肯起身,反而示意两名仆人退下,笑道“实不相瞒,这回登门不只是为了闲聊,还真有一点小事相求。”
楼础早ຉ料到如此,仍不肯坐下,“周公子乃是要拜将封侯的人,能有什么事情求到เ一介布衣头上?”
“哈哈,再怎样你也是大将军之子,何称‘布衣’?而且这件事必须求你,因为与你有关。”
“嗯?”
见楼础不再逐客,周律起身亲自斟ต酒,“楼公子的那篇文章,有人十分喜欢。”
“是吗?那不正合你意。”
周律敬酒,然后道“可这位看过文章之后还想见人,到时候我总得说点什么เ,所以特来向楼公子求助。”
楼础终于明白过来,“你说的这人是哪位?”
“呵呵,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反正你也当不了官,多知无益。可当官并非唯一出路,只要你肯替我准备应答之ใ辞,我愿意出……一万钱。”
楼础不语,周律以为有戏,忙补充道“两万钱,这还只是开始,等我当上将军,收你为幕僚,当我的谋主——呃,这不违反禁锢吧?”
“你真肯出钱?”
“当然。”周律大喜,“我现在就能拿出三五千钱,事后再给你全部,我可以写文契。”
“只是铜钱?”
“绢五十匹,金两斤ภ,银十斤。”
“周公子真舍得出本钱。”
“这次见面对我很重要,区区一些银钱、布匹,对我不算什么。不过你别狮子大开口,我最近手头也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另找一个地方。”
“你家挺好,又没外人。”
“左右邻居都是多嘴多舌之人,见你待久了,难免搬弄是非。”
“朋友见面,有什么เ是非?”话是这么说,周律还是叫进来仆人收拾东西,“咱们去我家,我那里僻静。”
周律带着仆人走在前面,刚一出院门,楼础在里面关门上闩,回屋睡觉,任凭外面如何叫喊,就是不肯起来。
没过多久,声音消失,周律想是失望而去。
楼础喝多了酒,真的睡了一觉,直到太阳西坠才被另一阵敲门声叫醒。
老仆回来了,很意外,“公子恕罪,我不知道公子回来得这么เ早ຉ……”
“无妨,我也没什么事要你做。”
老仆从大将军府带回来晚饭,服侍公子进餐,为弥补白天时的失职,站在边上讨好地说“公子还没听说吧,大将军又要带兵征战,府里今天来了不少人,可热闹了。”
“是吗?去哪里?”
“秦州吧,朝廷估计是痛下决心,要一举剿灭那边的盗贼。要我说关中人也是闲的,好好的老百姓不当,非要当反贼,这回好了,惹怒天子,发十万大军,任命咱家的大将军亲自出征,肯定是无往不利,反贼一个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