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少女机灵地转了一下眼珠子,张口道:“还不是来这儿,没人疼没人爱的,咱杏儿以前,可也是娇滴滴的人呢!”
我的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迈也迈不动,一天之内被雷劈一次还不够,又要再劈一次。上午才藏了一个人在小院里,下午回来就看到顾ุ玉遥这般嘴脸。
这番话自然让众人的脸色更加苍白,我看着老管家黑锅底一样的脸,却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夜过了这么久,虽然老管家一再强硬搜查,但,大夫人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出面?
纵然明知道侍女不可能是盗书之人,还是要一个个搜过来,谨防勾结。我也隐隐明白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恐怕比这四年来任何的事都要重要。
只见黄双转过身,一手捏住袖子,踩着莲步就笑眯眯地离开了。
“大夫人赐名的。”说着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笑道,“爷喜欢这名字么?本来我还觉得难听,比不过黄莺她们呢!”
顾玉遥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他走过来,抬手就用扇骨重重打了一下我脑袋,冷声道:“跟爷去看花灯。”
易园中有很多客人,因为各种原因,会长久住在这里,平常也不露面,但在花灯节的时候,往往可以看见很多平常看不见的人。
不知道大夫人招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企图。抑或我的行为ฦ她已经起了疑心,大夫人本来就是多疑ທ之人,管理易园多年,手段也极狠辣,侍女最怕的人也是大夫人。
黄莺点点头,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底下都是面,爷,婢子按照您的要求做的,翡翠荷花面,一样不缺!”
我猛点头:“是,千真万确是婢子煮的!”我朝他咧嘴一笑。
而我的,我翻到เ卷宗最后,看见第一个ฐ就是我,在名字后面,被浓重的墨色涂抹,应该是个鲜ຒ红的大勾。那ว种标记我并不陌生,看了三年,也算很熟悉了。没猜错的话,这本卷宗上记录了易园所有侍女的出身,她们的身世资料,有些名字被画了红勾,也有些侍女后来被画上了,而这些被画上记号的名字,那些人,在随后都一个个从易园消失,就此不见了。
我潜进大夫人所在的东厢小院,进入一间房内。黑灯瞎火的,只能隐隐看到东西的轮廓。大夫人的房间从来不许有人靠近,外面一个ฐ把守的也没有。
我额上冒汗,突然灵光一动,绕到了屋子旁边一扇窗户旁้,伸手将窗户捅开,我扒着窗边跳了进去。
良久,里面传出一声低哑的闷声,顾玉遥终于暂时停下咳嗽,得空说话:“滚!”
大夫人的声音响起:“这丫头……书读的还行,前些日子让她伺候状元爷的。可惜,状元爷没看上。”
我夹在一堆人中间,周围的人一个个被领ๆ走,紫鸢也在后面被带走了,整个房间逐渐变得空落落的。
那一瞬间,我看到石灵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笑让我不明其意,愣神的时候,她们两姐妹已经转身离开了。
我怀里抱着红薯往回走,紫鸢远远朝我招手,她已经快要排到庙跟前了。我把从大厨房锅底掏出来的热山芋递到她手里,她开心地捧在手里,动手揭开上面的皮。
她一边吃还一边往前面张望,担心地说:“在佛门前吃东西,会不会显得不敬啊?”
我笑着看她:“我佛慈悲,不会不允许你吃东西的。”
她笑的更欢,脸被风吹的都已经红扑扑了。
大家都要求神佛保佑,所以队伍排的一眼都望不到尾,紫鸢将另一个塞回给我,“你也吃一个吧,大清早被我拖着,都没吃饭呢。”
我朝门前一看:“来不及了,马上就到你,准备要进去了。”
紫鸢显得又兴奋又有点儿忐忑,不停地搓搓手,半晌问我道:“紫蝶,你说大师会说我什么呢?好还是不好?”
我把红薯揣进怀里:“自然是好的,大师一定夸你聪明伶俐,绝对好命。”
她白了我一眼,却咧着嘴巴笑。
队虽然排的长,但庙里,一次只能进一个。眼看前面一个人进去了,紫鸢就眼巴๒巴瞅着门口,望眼欲穿的程度可以媲美望夫石。
过了约有半刻钟็,那名女子终于出来,脸上有淡淡的笑,似乎ๆ结果不错。
见门口的小沙弥招手,紫鸢兴高采烈地拉住我,要和我一同进去。
我刚要说不用,后面已经有女子不满地叫出来:“喂,她又没排队,怎么也能ม进去?”
紫鸢当即回嘴:“她是和我一起来的。”
争执间,门口小沙弥开口说道:“来了即是有缘,就请这位施主ว一并进去吧。”
我无可奈何,被高兴的紫ใ鸢拉进了门。
里面相当安静,正对面供着一尊佛像,佛像旁边有一个苍老的和尚坐着念经。
一位穿着灰色僧衣的中ณ年和尚站在佛像前,对我们露出和善的微笑。他手里拈着一串佛珠,道:“欢迎二位施主。”
紫鸢贴着我耳语:“紫蝶,我第一次见和尚诶。”
我不知道说什么,对面的和尚却不曾介意紫ใ鸢孩气的行为,呵呵笑了笑:“贫僧法号尘缘,这位施ๅ主请向前来。”
紫ใ鸢红着脸,在蒲团上跪下来,尘缘和尚递给她一个签筒,她闭上眼睛,十分虔诚地摇了摇。
一支签掉落而下,紫鸢紧ู张地盯着。
尘缘把签捡起来,看了看上面,便微笑:“姑娘运道之ใ奇,此乃上上大吉签。”
紫鸢红光满面,嘴都咧到不知道哪去了。
我也勾起嘴角,上上大吉签,这签可比上上签更难求。
尘缘道:“敢问姑娘,求什么เ?”
“求什么?”紫鸢一愣一下,片刻眼底有亮光闪动几下,微微低头,声音里多了几许怅然,“我希望……能有机会、再看到父母一面。”
我怔了怔,轻轻看向她微垂下去的面庞,瓜子小脸上此时看着有点哀伤。
殿里有些安静,尘缘微微一笑,伸出双手将紫鸢虚扶起来,道:“请姑娘随贫僧到后堂,取解签文。”
紫鸢有些茫然地转头望了我一眼,我冲她点头,“去吧,我在这等你。”
她低头随尘缘绕到后头去了。
庙里只剩下我,和那个闭目打坐的老和尚。我感到些百无聊赖,抬头看着面前宝相庄严å的佛像。
佛脚下万朵莲花,普度众生,众生皆苦,却并非人人都能菩提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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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夫人那样的人,怎么也会想到要求佛?她本该辣手无情,就算生时作恶,死后也应该无畏。可是佛家不正是讲究如此么เ?宽大为怀,不管做了多大的恶,都能被包容。有些人就在生前拼命作恶,做尽了坏事之后,再在最后弥留之ใ时惺惺对佛忏悔,以为ฦ能够将过往一切一笔勾销,十八层地狱都无法收他们。
世上哪来的那ว么多便宜事?我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
“姑娘来一趟,不求签文么?”陡然庙内,响起一个ฐ苍老平稳的声音。
我顿了一下,转过脸,就见那个ฐ坐着的老和尚,一双眼睛已๐经半张开,似浊非浊,像在看我。
我开口:“不了,小女子并无所求。”
“也不想为身边的人,求一个平安么?”和尚缓缓的声音在四周流动,他须皆白,确然已很有年龄了。
这样浑身弥漫得道高僧气息的人,我心想,只是不适合出现在易园这种地方。
我微笑,轻道:“小女子身边的人,都过的很好。”
和尚慢慢地抬头:“姑娘怎知,身边的人过得都好?或许,他们心底也有许多难言的悲伤。”
我目光移到เ前面,淡淡道:“就算过的不好,也不是我求一支签,就能让他们都好的。”
“但却是姑娘的心意。”
半晌,我笑了起来:“多谢大师善言。”
老和尚的眼眸看住我,有些清浊:“人心无底,人的喜怒哀乐,说到底都被一颗心控制,心若宽了,纠葛的一些苦难,自然也就淡了。”
突然一个似乎是高僧的人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不得不在意。
又仔细地凝神看了看,片刻笑出来,我行了个佛礼ึ,道:“小女子无欲无求。多谢大师提点,如此良言,定谨记在心。”这位得道高僧,莫非是在开解我?
老和尚却并未答言,身姿ู依然端坐在蒲团上不动,静的就像他旁边的那尊佛。他的唇微张,缓缓地轻吐出话:“姑娘灵慧非常,应对圆滑。这样的机敏心思,若当真无忧虑,该有多好。”
我决定闭口,只是换上一脸虔诚的表情,专注看着金身佛像。
老和尚似乎也又闭了眼,手里拿着木鱼,轻轻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