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壮着胆子,又朝前面走了几步,饶过拐弯口,地上一个凹槽,里面的树叶都黏在一起,呈现出暗色。
迎面居然还遇见了巡ำ视的护院,跟阎王鬼差ๆ似的。我厌烦地皱皱眉头,现在大白天都有人在东院里转悠,看这样子,真是连一只苍蝇都该找到了。
我终于又流出眼泪了,又一次,时隔了一年之后。平时将心埋藏的过于深沉,不敢轻易露出,逐渐地作茧自缚,只有梦里那一点点温存,尚在心中的深处留着。以致每一次翻出来的时候,都艰难无比。我转过脸,默默把眼泪擦在被子里,然后起身,为顾ุ玉遥收拾屋子。
我说,我再也不会回来。
紫鸢眨眨眼,猛然醒悟来掐我的脸:“啊!紫蝶我扯烂你的嘴!”……
紫ใ鸢刷็地坐起身,转头看看我,又看看周围,忽然叫了一声:“啊,紫蝶!我、我怎么睡了?”
辛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片刻,淡淡向紫陌吩咐:“再泼。”
辛玄神色间流露不耐烦,他说道:“滚。”
下巴被两ä根手指挑起来,顾玉遥不怀好意地笑着:“我说呢,原来是遇见旧主子,激动过头了。”
我吃了一惊,忙摇头:“怎么会呢,婢子是打心眼儿里仰慕爷。”
顾玉遥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哦?你这位姐妹也已经嫁了?”
他慢悠悠问我:“你怎么เ知道有这样一个名册的?”
我慌忙点头,跟在他屁股后面朝前走。
顾玉遥冷哼一声,手里的枣子迅疾地往我脑袋上丢,我怔了怔,到底没躲,咚的一声砸我额头上,我吃痛地伸手去捂。
我有些艰难地开口:“不知夫人,想让婢子做什么?”
我摸不准她的意思,只能含糊道:“还行。婢子伺候爷洗了脚,爷就让婢子去睡了。”
另一个护院看向我,也笑:“谁不知道蝶姑娘最守本分了,可不会管这些闲事。”
那女子还是向我伸手,似乎我是唯一救命稻草,眼神哀求又凄情:“紫蝶,你救救我!我伺候不了辛小爷啊!”
“那时她也才十岁刚过,却已是那般美丽了……”顾玉遥的话中有罕见的温柔,温柔地使人叹息。
我不忍,但物是人非,一切都不能ม重提。皇霜已๐不在,这样的心意,也失去了意义。
内心挣扎半晌,依旧忍不住提醒他:“爷,您一直这样探寻侍女们的身世,会被大夫人盯上的。”
“大夫人?”顾玉遥的声音重新冷下来,低哼,“我怕她吗?”
我内心深处,也隐隐有点奇怪,这些日子,顾ุ玉遥不像是莽撞行事的那种人,相反,他这样有恃无恐,背后是否果真有什么在支撑?
想法一冒出来,我几乎在黑暗中就打了个激灵。顾玉遥,……会是这样有心机的人吗?
而经历了五年前的那场事,我无可奈何的承认了。没有什么人,是单纯没有心机的。
顾玉遥没再说话,长夜漫漫,尤其难熬。
第二日晨,他却犹像没消气一般,对我冷冷淡淡的,态度也不见好。我来到院子里,看到几株花要谢了,打了点水,便立在旁边,用手将水泼在枝叶上。
一边泼,一边就走到เ了门口。门前两个人正好走过来,脚๐步声在我对面不远停住了。
我抬头,杏儿姐妹站在那,风柳一脸不满地盯着我瞧。
我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洒水。我从院前走到เ院后,再走到เ院前。眼睛专注盯着开放的花。
她们起先还故意和我僵持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把盆一拎,就要回屋。
两个人终于忍不住了,风柳先道:“顾ุ公子在吧?”
我顿了顿,笑眯眯回头:“不在。”
“你,”风柳气急,“你这女人怎么เ如此讨厌?!”
我不由á正色看向她。有人就是这样,自己做事不拿捏好分寸,却要怪别人。“风柳姑娘,私自来找我家主子,我想这并不是你份内的事。”
“要你多管闲事?”风柳自觉理屈词穷,更有些恼羞成怒,“自己抓不住主子的心,只会找我们的麻烦。”
我朝她和气地一笑:“我抓不抓得住主ว子的心,不需要姑娘为我操心。然而姑娘确确实实违背了规矩,我好心提醒,也是不希望两位姑娘再错下去。”
风柳的脸涨红,而杏儿则是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不说话。顿ู了一会儿,风柳动了动嘴,还要再说话。
我的目光朝后看去,一声严å厉的低喝从她们身后传来:“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吗呢?!”
风柳和杏儿如同被雷电击了一下,脸色刷地变白,颤抖着身体,仍旧不敢置信地转过身看了过去。
身后是杂役房领头管事赵婆婆,皱纹爬在她脸上,严肃又不近人情。她走过来:“一大早就不见你们两个,本来还想安排事做,急忙忙跑来这儿干什么?!”
两人害怕的说不出话。
赵婆婆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问道:“这里是你们该呆的地方แ吗?”
难为ฦ了风柳平时一张伶俐嘴,现在支支吾吾半天,只辩解道:“我们、我们来这儿……向紫蝶姑娘讨教花草怎么修剪ຘ……上次成公子让我们帮他剪院子里的杂草,我们、我们差点办砸了!”
赵婆婆喝道:“你们一年才修剪几次花草?用得着来这特地学吗?!”
我笑呵呵对她说:“两ä位姑娘来这儿没多久,估计也是对剪花草的事上心的。”
赵婆婆看了我一眼,转向风柳和杏儿道:“马上跟我回去,你们的活计派下来了,立刻去领!以后少得空的乱晃。”
两人只有唯唯诺诺,可怜多日心思,全落了空。
估计也是看这么大动静,顾玉遥居然一直没出来,她们伤心之ใ余也只有死心了。
看她们走远,我回身看着紧闭的窗户,他没露面,我也多少有点出乎ๆ意料。
草丛里传出轻响,我诧异,立刻๑转头一看,一颗脑袋窸窸窣窣探出来,居然是紫ใ鸢。
紫鸢上来拉住我的手,便往外走。我略微感到เ奇怪,便也由得她。
她的手握在我腕间,闷着头一声不吭走向前面。我问她“去哪”,她也没说话。
我愈加好奇,只有跟着她,随她一路将我带领着,绕过东厢,穿过廊院,我渐渐狐疑,越来越惊讶。
然后我拉住她,尴尬道:“紫鸢,别去我的院子了,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她看了看我,还是没说话,手上加重力道,想拉着我继续走。
我开始心里打鼓,要在平时紫鸢想去我的院子,当然没问题。可现在我那里还住着一位仁兄呢……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她,想再次开口,总觉得紫鸢有点古怪。
就在这时,她停下了,看我时,那目光是清清淡淡的。她张嘴:“是我。”
乍然冒出的男人声音,险些没把我惊得晕倒。我张大眼望着她,眼前这张脸,紫鸢的脸,表情却很淡然。
淡然的有些熟悉感。
我指着她:“你、舟郎?……”
我想我的心情该是难以形容的惊骇,我扶着树干,仍不能置信地望着她。那种悚然的程度无异于白日见鬼。
她的眸子露出淡淡清冷,细看有些像流水。下一句仍是男人的声音,“吓到你了。”
我委实是被吓得不轻,嘴唇微微颤抖,看眼前娇俏的紫鸢,却一本正经说着惊掉下巴的话。我这才注意到紫鸢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奇怪,似乎不是她平时有的那种。
“我出来打井水,把衣服上的血迹洗干净。原来的样子不方แ便,我怕被认出来。”她从树后抱出了一套衣服,正是白色织锦长衫,然后朝着我,点了点头。
我的心也随着他的点头似乎稍微落定,但震撼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平复。我盯着他,仍有着好像在做梦的荒唐感。“你、……居然能变成这样子?”我结巴。
缩骨术,原先只看他样子,竟然不只可以改变脸,连身形都能够变化?!
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片刻道:“这个ฐ样子你不习惯,等我恢复过来。”
说着将衣服抖开,这件衣裳当时染了斑斑血色,此刻๑洗净,便可见绢薄衣料é下,那上乘质地。他抱着那件白衣走到树后,树干挡住他大半身躯,枝叶垂下来,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似乎是骨骼摩擦的那种极细微的响动,有些沉闷的,但那ว种感受,却是极其不可思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