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虽然还有点儿闹心事，日子却是有奔头。
当下李远就跟先生定下了等忙过了麦收，就亲自来送孩子们来拜先生。
周瓦愣住了：“我还真不知道。”想了想道：“阿姆舍得了？”周阿嬷也是特别把周璋当回事的，周瓦觉得他不一定能舍得。
周瓦抿嘴，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都不知道该咋疼才好。这孩子就得在他眼前，离开一会儿都受不了。
“回来了吃啥喝啥？”周璋家的不乐่意了，这话就有点儿冲了：“当汉子的不挣钱养家，让俺们一家子都跟着喝西北风啊？就周璋那个慢腾腾的劲儿，一天能种二分地不？活干不了多少，吃的倒不少，这会儿有个能干活挣钱的地方，就老老实实呆着吧！”
要说林远涛这人，真是不错。该关照ั亲戚的地方，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带口信儿的李四带着满心的羡慕走了，他回去就要好好叮嘱家里头的人，以后跟林远涛家多打些交道，这人真是太可交了。
陈捕头却是笑道：“你只放心，论心眼子划拉钱，两ä个我捆上也不如你一个。这样的事上拿捏分寸，两个你也比不上一个ฐ我。保管让他说不出苦来就松了筋骨！”
李达叫了李远几声，李远只当作听不见，李达讪讪地也不敢到近前，只在后头跟着。
祠堂里立时又是一静。
李远见人都到的齐了，这才板着脸上前，道：“各位乡亲，今儿大冷天的找大家伙儿来，有两件事要和大家伙儿说。头一件事，大家也都知道，过了年，徭役也要服了。这两天，咱村里传着徭役的话，是传的啥样都有。不管真假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咱这村里人人都听了县太爷亲口说过一样！为了这事，我家里老父也病了，林兄弟也被人无缘无故的泼了脏ู水。如今，不说明白不行了。”
“不是，兴许是让鞭炮吓着了，过完三十儿就这样了。”李远家的说。
李成犯了咳嗽ณ，表面上是说年前杀猪闪了汗，冻着了。其实那ว天咋回事，人人心里头都有数，背地里都说是让李达两ä口子给气的，只是当着人家的面不好说罢了。
林远涛跺脚道：“以后再也不去他们家买猪了！”
周瓦围着这被捆起四蹄的猪转了两圈，才道：“我说咋觉得这猪肥呢，你瞅这猪的肚子，圆成这样，指不定往里头塞了多少东西呢！这人可真是不实诚，少说也赚了咱们十来斤的分量！”
问了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也就都同意了。这段时间都是累็得够呛，就靠着一口气硬撑着，毕竟都不是长年累月开豆腐坊的。再说，几个哥儿也都想着趁着大集没散，也去溜达溜达，难得今年手里头不紧ู。林远涛的提议也得到了大家的同意，油豆腐、腐竹啥的外头买的都贵，自家做肯定更合算。一回多做些，自家放着慢慢吃也行，搭着送礼还能省点儿钱。
“这么的吧，反正这都腊ຘ月二十了，眼瞅着就小年了。咱这样的庄户人家，也就是闲的时候做做豆腐添点儿进益呗，也不指着靠这个过生活。”林远涛说，李远把话说到那个份上，留แ估计是留不住了，就让他这么走了呢，说不定就让被人觉得这是有了心结了，所以还是另想个ฐ法：“瓦片还说虎头阿姆他们还商量着给家里人扯布添件衣裳啥的，就是没有功夫。要不咱们就趁着这时候，也歇两天。也上集上买点儿年货去。”
“这我还拦着了呢，给孩子花钱俺们倒不心疼，我就烦他也不挑挑就给钱，瞧见好的还要买，一样的东西买好几家。都差ๆ不多的钱，买的有好有坏的，你说气人不？”周瓦气呼呼的说。林远涛老想着也就是几文钱的事，孩子想要就买了，也不上心挑，用他的话来说，花钱图个开心，也就不计较差的一点儿半点儿的了。
“他们粗心大意的能挑好啥？”李进家的也说。
李远家的说他：“别ี这么说，爹也是顾着族里。都是一族的，要是一时遇着啥难事，咱帮衬帮衬我也没二话，就是搭给李达他们几个ฐ我心里头不甘，你说不少胳膊不少腿的，非得指着别人，看着就不像样。现在都说李达家的不好，我看能管住李达让他干活，那ว就是个ฐ能耐的，也就算是不错了。”
李远家的到底没忍住，红了眼圈掉了泪。他这心里头也不是不委屈，但是家里老人还在，虽然他们两口子都是壮劳力，这钱还是在老人手里，他也说不上话。他也不是不能ม吃苦，但是孩子受委屈就像戳自己้心尖子似的。要不一开始李远其实不太乐意自己去做豆腐的，他还是去了，就为了给孩子挣点儿钱——家里的钱指望不上，他就不信自己้个儿的血汗钱也留不住！
“就是这么เ回事啊。”虎头也扒着林远涛的脖子：“俺们可想小弟弟了。”
周瓦坐炕上看得直乐่：“这俩孩子，肯定是这几天吃豆腐吃着了。香草哥也是的，也不早说，早ຉ把孩子送过来省着遭这罪。”
做豆腐辛苦，只是家里头自从把豆腐交给村里人去卖，倒也用不着那么เ起早ຉ了。磨豆子又有牲口，也就没有那么累。
周瓦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比量了一下：“你这个给我，俺们家谁能用啊？”
林远涛安慰道：“慢慢就好了，咱们豆腐坊开起来，手头就能松快点儿，就用不着那么เ累了。唉，想当初瓦片说要种地养活我的时候，我这心那，心疼的都抽抽了。好在后来我把地里活学起来，要不然我这心里头可是过不去。”
“就是这话。”林远涛笑道：“咱村里头你们兄弟办事最妥当，我还能ม有啥不放心的。就有一件事，豆腐坊眼瞅着要开起来了，虎头他阿姆是不也得先回来给出出主意，指点指点，毕竟人家是在豆腐坊里干过活的。”
林远涛已๐经摘了头上的棉帽子，解了外头的棉袄，就也让李进：“咱们脱了外头大衣裳呆着吧。因为瓦片怀着身子，怕冷点着火盆呢，穿多了呆不住。”
李进也点点头：“拿回去两只给老爷子尝尝吧，顺道把大哥喊来。”李进跟着进山知道，林子里的野物真不少，以后清林子说不准还能遇见，他也就不跟林远涛๙客气了。
周瓦嘴上说归说，林远涛忙起来的时候还是跟着过来帮忙了。看林远涛这么用心做丸子，就说：“你可真够惯孩子的，等以后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可得咋整呢？”
林远涛很认真地说：“咱儿子在你肚子里，我要是不逮着功夫就跟他说两句，亲近亲近，以后出生了不就只跟你一个人亲了吗？我这得提前打好招呼。”说完，又摸了两ä下：“儿子，你阿姆吃醋了，爹明儿再跟你说啊。”
边上的人要笑不笑听他说，心里头都想着就算是再过一百年，这村里头也不能挑像李达那样不着调的做里正。不过嘴上都劝着，引着李达往下说。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热闹人人都爱看。
这事还是得从林远涛做地瓜粉说起。磨好了粉面子，林远涛到村里头和别人一起做粉芡、漏粉、晾粉什么เ的。这活本来就是人多了做才快，家里头周瓦身子不方แ便，还有两个ฐ到处跑的小孩子，林远涛也怕给人把孩子烫着，就跟村里头的人凑到เ一起忙和。
猪蹄子好吃不好收拾，而且筋头巴脑的，一般人做不好，吃的人也就少，便宜倒是挺便宜的。
周瓦点头：“是应该的。你们李家已๐经是村里头出名的和气人家了，也能有这事，别人家还不知道怎么地呢。”
“不用我帮忙上个菜啥的？”周瓦问。一般不但张罗事的不得闲，就连他的家里人也得上手帮个忙，且还顾不上坐席。
“行，知道了。”林远涛吃完了饭还得去腌萝卜，周瓦找人天天在家晒，都得等他晚上回来腌，腌好了封在坛子里，摆到后罩房或者地窖里去放着。忙得顾不上自己，都是周瓦给他打理。
饭做好了，饭桌子如今已经挪到了炕上。屁股底下热乎乎的，在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在这样已经微微有些凉意的时候最舒服了。
“去吧，爱做啥就做啥，我吃啥都行。”周瓦向着这两ä个扔了一小段树枝，“毛头你个小奸细，啥都告诉你林叔，连上几回茅房都说！”
林远涛见到李进家的也是挺客气，从车里头拿出县城里糕点铺子包的两ä包点心：“这正好，我还想着喊你呢，这两包点心给毛头拿着，今儿吓着他了，给他压压惊。”
回去的路上，就连马蹄敲打在地上的声音也觉得清亮好听了。只是离村里头越近，周瓦这心里头越不安起来，这一车东西，是不张扬了点儿？
一边哭一边推搡着周瓦。周瓦听他哭得又气又急：“什么要打起来了？好几个汉子打架，我去有什么用啊？到เ底咋回事？哎呀跟你说话急死，我先去找里正去，先把人治住再说。”说着就要扯开周阿嬷，去找里正说话。
周瓦心里就起了无名火，你说你怕狗就叫一声，谁还能让狗咬你咋的？
“借俺们家？”出乎周瓦预料é的，李进家的没有高兴的一口敲定这件事，“这倒是好事。可是瓦片，按理说，你家里有了余力，也该让周家沾沾光，说出去也好听。”
周瓦倒是对这事不好多说，毕竟是别ี人家的事，还关系着里正，不过他心里头对李达他们几个也是看不上眼的，膀大腰圆的几个汉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听李进家的说，李远之所以忍不下去了，就是因为那几个连孩子的东西也抢着吃，都没个人形了。
林远涛哈哈一笑，转头又问起来：“这回进城的人多，以前也没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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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瓦让他说的又羞又惊，这人可真是，这话不会等晚上没人的时候说啊？真是、真是，周瓦恨不得把他拉过来捶上一捶，偏偏心里头又像是揣了个热火团似的，根本又舍不得下手。
“……我就是觉得，咋有了儿子，你就不把我当最要紧的了。瓦片，你看，儿子养大了也不能跟你过一辈子，还是得咱俩作伴，你可不能因为他就把我扔一边了。用完就扔啥的，那ว可不厚道。”林远涛没脸没皮的一直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真心觉得，瓦片把儿子看的太重，都不把他当回事了。你说晚上，拉拉手，刚搂上，那头儿子一哭，瓦片就把自己้给踹到เ一边去了。
周瓦一边紧ู张的瞅着外头，外头还在不断传来别人的说笑声，还在议论着咋样接头最快啥的，这边就把手里头的针ฤ线活扔到一边，抬手捂住林远涛的嘴，压低声音道：“先别说这有的没的，有啥话咱晚上说不行？要不晚上咱们再细说，你这会儿就说要咋样吧？”
正说着，就觉得手里头被舔了几下。周瓦像是烫手一样把手收回来，又往林远涛身上蹭两下，又狠拧一把：“跟谁学的，作妖呢？！”
林远涛๙毫不在意，不在这时候说，周瓦就算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也不往心里头去。脸面啥的，在自家哥儿面前，那就跟浮云一样，风一吹就散。也不嫌周瓦手里头有自己的口水，依旧拉过来拉着：“我也不指望多，你把带儿子一半的心放我身上就行了——你给儿子缝两件衣裳๙，给我缝一件就行，咋样？”
周瓦觉得脑袋让他闹得疼：“你那一件衣裳赶上你儿子三四件了！再说，我倒是敢给你做，你敢穿出去不？敢穿我就给你做。”这么大个人了，跟孩子似的，看自己给儿子做衣裳，他居然还眼气上了。他那好衣裳๙，柜子里一堆呢。
“有啥不敢穿的？你做出来，我肯定穿身上，见人就告诉那ว是你给我做的。”林远涛颇有几分无赖的说，到时候就怕自家瓦片没那么厚的脸皮。
“……我给你做一套亵衣吧。”周瓦无奈了。好像是又见到了刚成亲的时候林远涛似的，让周瓦心里有些动容：有了孩子还像以前那么在意他，自己也算是有福了。
林远涛终于满意了，起身抖抖衣裳๙：“那你忙着，我给咱儿子挤羊奶去。咱儿子多能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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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杨家庄的先生说好了的，收完麦子，忙完这一段，李家村想念书的，就可以把孩子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