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嫖客哈哈大笑着走进门来,忽觉前方阴风阵阵寒意幽幽,笑到一半的嘴巴立即合了上。再细细看,嫣红翠绿,热闹如初,年轻的龟公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位,里头请啊——”
少年别开目光,冷嗤一声——拉不出屎来怨茅坑。
老大夫恍恍惚惚地跟进来,浑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贵人公子止了笔,身后随侍笑嘻嘻地捧上一盏茶,随手将画ฑ卷揉成了团,“公子,你这一画就画了一个多时辰,李大人早都走了。”
“庭前作画,只为静心,心静,则万物莫不可得。”
救火的人有,奈何一桶水泼上去——
“这……这怎么回事儿,是被人浇了火油吧,不是失火,是放火!”救火的人连连退后。
“拿银子来了,算不算喜事儿?”
伙计哈哈一笑,摇头晃脑แ,“姑娘有所不知啊,大俗即大雅,这什么เ都没有黄白之ใ物俗气,也什么都没这俗物拿在手里头喜气!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她却不答,指着前面道:“有家绸缎庄子,正好,就这儿吧。”
“姑……姑娘恕罪,并非老奴不遵吩咐,实是这间绸缎庄它……”这婆子四下里看了看,低下声来,神神道道:“它后面就是一排……绝户巷子啊!”
亏得杏子手快,才保住了剩下半碗,“这可怎么办,衣裳๙全脏了!蓉儿姐,快去换换吧。”
“你上去吧,反正不是第一次,我早习惯了。”蓉儿咬着下唇,一把扯起抹布,恨恨转身,“不就剩下半个ฐ月了么,等我挂了牌,成了姑娘,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做这些粗使活计!”
那是一座三层小楼,就着苟延残喘了一路的风灯,正正看清楚上头那ว镶金底儿的大红匾额,三个大字铁画银钩,在这荒僻之ใ地也算气派,偏生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子下作气儿。
“要死了,你这小蹄子,可三天没见着影儿了。”楼ä门一开,浓妆艳抹的妇人快步迎了出来。这嬷嬷年纪不小,丰乳肥臀,一身亮眼的玫红牡丹袄,嗓门儿奇大,说话又急又快。
啪——
少年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他“呸”的吐出嘴角的血,朝楼上文初摇了摇头,“官爷息怒。”抬起了青肿的脸。
正准备扇第二下的衙役看见他的脸顿时停住,“是你?棺材仔!”那手急忙缩了回来,一双三角眼里全是嫌恶,仿佛见了瘟疫般,“真他妈晦气!”碰着这死小子,倒他妈一年的霉!把沾了血的手在廊柱子上使劲儿擦了擦,“还不滚远了点儿!”
少年微低着头,后退两步。
三角眼这才顺了气儿,吆喝着楼上众人,“下来下来,都上头杵着作死啊!”
“官爷,这不折腾人么เ,神仙打架,咱们凡人遭殃呦。”
“就是说,那女人不是从教坊司跑了么,哪会再往这花园子里头来。”
“这大清早的,冷呦!”
一片怨声载道,众人鱼贯而下,这三角眼应该是个小头目,吩咐了几个衙役上楼去各个房间搜查,乒呤乓啷的,他便拿着画ฑ像一个ฐ一个比对着。推推搡搡间,掐一下脸蛋儿,摸一下屁股,惹的妓子们娇嗔连连。三角眼哈哈大笑,好不得意,“下一个ฐ,下一……嘶!”倒抽着冷气瞪着眼前三人。
前头的都是一个恩客配着一个妓子,怎么到เ了这儿是一个妓子两个恩客?袒胸ถ露乳的妓子站在当中,小手勾着左ุ边的中年恩客,眉来眼去好不快活,可奇就奇在这妓子右边儿长的人模狗样的年轻人,也正色眯眯地瞄着人家胸脯,那手伸在后头,不用说,摸人屁股呢!
看着毫无抗拒情绪的妓子,三角眼鼓成铜铃大,连连低咒着,“,二龙一凤啊!”
这年轻倒和旁้人不一样,一脸下流地接了句,“爽啊!”
三角眼乐了,“小子,挺会玩儿!”
年轻人一摆手,哥俩好的勾上他肩膀,三角眼正要骂,听他鬼鬼祟祟的小声道:“这才到哪儿,下次老哥来,兄弟教你点儿更刺激的。”
一阵浓香扑面而来,三角眼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擤着鼻涕暗道这小子还真是花丛高手,瞧这浓的呛鼻的胭å脂ฦ味儿,“成咧!你小子可记好了!”对着画像草草一扫,挤眉弄眼着往后面查去了。
一直到查过去好几个人,还能闻着被沾了一身的胭脂ฦ味儿,低声骂着什么。也就没听见方才妓子莫名其妙的询问声,“阿问,你和这官爷识得?”
文初轻轻一笑,收回屁股后面隔着一寸的手,“一回生两回熟么,姐儿,这香包可是你的?”
妓子呀一声接过来,“可不正是我的么,在哪儿捡到的?帮姐姐拾了香包,记你一大功!”
从你后腰扯下来的,文初笑而不语,看一眼刚ธ好比对完画像的三角眼背影,又看看站在门边嘴角下一抹血迹的少年,眼中一丝诡谲光芒一闪而逝。很快,楼ä上一阵脚步声,搜查房间的衙役也下来了,“丫丫ฑ个呸的,又是白费功夫。”
三角眼也跟着啐了口,“那小娘皮别让老子逮着!”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进来,又骂骂咧咧地往外走,文初和少年遥遥对视一眼,眉峰一扬——危机解除。正松下一口气,只听后院儿一声哭骂骤然传来,“哎呦我的妈呀,这柴房……”
衙役步子一顿。
蹬蹬蹬,怒气冲冲的脚步声迅疾而来。
“棺材仔!你个衰仔赔钱货!谁留你谁跟着倒霉!还有新来的小兔崽子……”咣当一声,老鸨子推门而入,大堂里环视一圈儿,一眼定在了文初的身上,“你个死玩意儿!才来了几天,把老娘的柴房都搞塌了……”
她叉腰挺胸,破口大骂。
文初却看也不看她,甚至没看停在了门口转过头来的衙役,越过他们狐疑的脸,遥遥望向了更远的北方城门。四下里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在看着文初ม,她只看着远方,耳尖微动,眉头一颦。
听衙役盯着老鸨谨慎而怀疑地问,“你说哪个,才来几天?”
老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话。文初先一步回过神来,目光从远方城门处收回,笑嘻嘻摆着手,“官爷,是小的,小的刚ธ来。”边说着,边扫过衙役摸向画像的手,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走的从容不迫,一丝一毫的紧ู张都无,边走还边朝那三角眼眨了眨眼,看着就仿佛只是要上前解释误会的无害少年。唯有一人,站在衙役身后的棺材仔,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她隐隐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