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侧过头看着顾婼,那白皙如玉的侧脸隐在风帽边缘的一圈白狐狸毛里,目光沉静,看着十分温和,某一瞬似与柳氏像了七八分。
刚刚那一出戏,自然是要二姐配合着一起演的。
陈妈妈急得很,忙吩咐下去煮ุ了一大锅姜汤要每个人喝下,还不要让他们过分靠近玉英那儿去,生怕被过上。
上辈子二哥在沙场征战多年,龙葵草定是十分常见到เ的,当时绣图案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
不是因为萧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令敌寇闻风丧胆,而是因为他个人品性德行。
顾妍想到上一世萧沥做的那些事,就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话说得确实在理,那里虽说做着各家的生意,但真正有头有脸的却不会亲自前往。
他怔了怔,放在心里琢磨了几圈,突然灵光一闪,“有!”
因势利导,便是这个道理。
这次绿芍偷窃,就是个很好的机会,虽说她算准了二姐会帮她,却也没想到会帮到เ这个地步,一次性绝了后患,再以后,安氏她们再想钻空子已是没那ว么容易了。
虽说家生子总比外面的好,然用对了人,倒也无所谓,至少等到来年元宵,她也不会再添什么เ人伺候了。
屋子里熏的香有些浓,又甜又腻,经由á地龙热气一蒸腾,就像是黏在了皮肤上一样,闷得很,顾妍一下子皱紧了眉。
前世送他出征,得来的是他身亡的消息,她难过悲痛之ใ余,以为只有来世再见了,却没想到,昭德四年,她看到二哥领着大金的铁骑南下,一路夺了辽东七十二城,斩杀了大夏的战神萧沥……
“二哥……”
六小姐顾婷最爱的就是芙蕖,而二小姐顾婼却是最不喜欢的,针线房的人大约清楚着这几个小主子的喜好,倒是不曾出过错,但赵嫂子是新来的,一时没注意,就惹了个ฐ麻烦。
说的是老夫人喜好憎恶的事情。
“没学过?”容娘子一惊,拿起那ว块绢帕端详,喃喃说道:“这加捻双股丝和辫子股针,不正是鲁绣特有的吗,你若是没学过,怎会这么用?”说到这里又有些奇怪,“倒也是,这几针ฤ都被盖起来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倒像是手误似的……”
顾ุ婼一直坐在下首,看不到老夫人案首上放的绢帕,她有些奇怪,自己้绣的什么,难道祖母看不出来?她绣得有那ว么抽象?
按着以前自己那性子,大约是会和顾婷挤着坐一道,然后让二姐落单去,顾婷这么เ看着她,无非是想她这么เ做罢了。
虽然同住三房,顾婼请安问礼却从来不与她一道,每每都是她来的时候,二姐已经等候在旁了。
顾崇琰原先跟柳氏说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见到顾妍过来,看了眼,“嗯”了声,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李姨娘闻言就屈膝福了福,道:“夫人放心,婢妾一定会尽力做好的,若是什么不会了不懂ฦ了,婢妾再来请教唐嬷嬷,嬷嬷经验丰富,定会为婢妾解惑的。”
顾ุ婷看她面色不佳,想到เ方才发生的事,又想到顾婼被留แ下来用了早膳,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
顾婷一下眼睛清亮,她望着顾妍,细声轻轻地道:“五姐姐别将那ว些有的没的放心上,祖母总是为着我们好的。大姐年前出嫁,姐妹几个论序齿排行,总是二姐姐最大,祖母难免的是要倚重几分……方才祖母不是还为ฦ了五姐姐而责备三姐吗?可见祖母心里其实是看重五姐的。”
这次因为五丫头的事,媛姐儿可是实实在在被罚了一顿,这就是当着满侯府的面,明晃晃地打她们母女的脸,打得啪啪响。
察觉到自己้母亲的态度,顾媛底气便更足了,一下子挺直了腰杆,走至顾妍面前,居高临ภ下地睨着她,扬声问道:“怎么เ样啊五妹妹,你说呢?”
卫妈妈一叠声地应是:“五小姐,奴婢早看那绿芍是个不像样的,您降了她确实应该,至于百合,做事稳妥,奴婢看着倒是不错。”
她无所谓的“嗯”了声,随意交代几句,又让卫妈妈帮着去寻一些秋梨来。
顾妍这么一想,便故意拿食指刮了刮脸,道:“衡之羞羞脸,居然怕药苦呢!”
药汁撒了满桌子,沿着桌角淅淅沥沥滴了下来,洇在地毯上,圈出一滩滩的暗褐ຈ色。
强自稳住了身子,顾妍无奈低唤:“衡之……”
他们同年同岁,然而衡之看起来却不像是个快九岁的孩子——实在是瘦弱地可怜。
听起来合情合理。
顾妍前几日哪里是病了,根本是撞了脑袋休养起来了,只不过她们对柳氏是那么说而已。
“五小姐?”绿芍不明所以。
“胡说!”顾妍冷声打断ษ,“高嬷嬷是姨娘身边的得力嬷嬷,最是知礼,岂能将你教养成这样?”
可是舅舅呢?
往日里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舅舅,正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皮肉翻滚,血肉模糊,焦黑的脸上,那一双熠熠生辉满是睿智的眼睛,被热烫烤得干瘪凹陷,不复清明。
走在前面庑廊下,看见原先候着的人寥寥无几,还都是自己的人。
“二爷的随从呢?刘福呢?”顾崇琰开口问道。
阿束心头一跳,有些慌了,结结巴巴道:“刘,刘掌柜的跑肚了,他们,他们送刘ถ掌柜的回去……”
以刘ถ福那体格,可不是一两人能ม够抬得动的。
顾崇琰抿紧了嘴角,到เ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沿着庑廊走了一段路,让凉风吹着他的全身。
他长得高挑,却纤瘦,看起来就略显单薄,还曾有人给他批命说他没福相。
兄弟几个里,二哥与他长得最像了,他没福相的,二哥就福泽连绵?
什么道理!
顾崇琰赶忙摇摇头,想借冷风熄掉心里一点点窜起来的火气,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一个小厮模样的身影靠近了,顾崇琰抬头看过去,是平日里在他书房当差的阿贵,他很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阿贵恭恭敬敬上前来行了一礼,提着手里的食盒道:“三爷,李姨ถ娘方才差人来给三爷送醒酒汤了,还热着,您要不趁热用了?”
食盒是分了两ä层的,外头一层注上热水,里头一层则放上汤水,在这冷天里也不会凉。
这样的温柔细致,可不是李姨娘素有的?
一想到那个秀丽清雅如芙蕖的女子,顾崇琰心头像是被温泉浸洗过,方才的那点火苗淹没无踪,就连一颗心,都是热热的。
“拿过来吧。”顾ุ崇琰微笑着接过阿贵递来的汤盅,一饮而尽,温度适中,味道也很好,清清淡淡的,把那丝丝缕缕的头疼都带走了似的。
顾ุ崇琰会心一笑,道:“下去领赏吧。”
阿贵千恩万谢地走了,顾ุ崇琰的心情好像也没有那么เ坏了。
他长长叹了声,重新走进屋内。
顾二爷喝得醉醺醺的,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了,这个时候,内院都快落匙了,顾二爷的随从又不在,再送回去只怕也不方便。
想了想,顾崇琰唤了人进来,让他们将顾二爷带到เ自己书房去歇着,又随手点了阿束去二房那儿报个信,说二爷今儿个歇三爷外院书房那了。
至于顾崇琰……
想到方แ才那碗暖心暖胃的醒酒汤,再忍不住了,提步就赶着落匙前去李姨娘那儿。
贺氏听到二爷不回来了的时候,心里头失望得紧,他们夫妻分开多年,小别胜新婚,这两日正如胶ด似漆呢,全被打搅了!
贺氏也觉得自己最近跟小媳妇似的无理取闹了,可她和女儿近些日子在老夫人面前总讨不着好,能有个人体贴着,心里可不是熨帖的?
二爷最近对她是真的好呢!
贺氏想得胸口都热了,担心顾二爷喝酒伤了身子,又想起在老夫人那儿听顾ุ妍说的那牛乳核桃露,心思一动,笑眯眯地就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