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爷却是不依，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神情似是玩乐，“怎的没有，定是你还藏着呢！”
顾ุ大爷一听，还真有印象，忙接上道：“结果被山里那种番薯的当场抓住，非要老四赔他番薯，还死活不肯收钱，老四没有番๘薯，那人就说要将老四捉回去强行拘着给他酿醋抵番薯……”
顾ุ婼亦是神采飞扬地与柳氏说：“腊八的赏钱都发下去了，一应节礼都已经备下，下头的铺子掌柜的纷纷安置好了，府中接下来的祭灶、除尘、祭祀，大多便是大伯母来安排，我会尽力帮衬一二。”
真恨不得要夸到天上去。
心里想了想，便给一旁站在顾ุ三爷身后的顾ุ婷使了个眼色。
她要她说的明明是：你们怎么才来！
她掠过外头飞走的景象，目光缓缓变得柔和。
顾婼细挑了挑眉，没说话却算是默认了。
直到顾ุ妍当着他的面绣了一对蝴蝶，顾衡之这才信了，捧着那只香囊爱不释手，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顾ุ妍心里有些担忧，想着得找个借口出门去寻一寻晏仲，说不得就遇上了！
安云和愣了愣，一笑过后也没多在意，又寒暄了几句。
顾妍收回目光，低下头去，暗暗吸了口气。
顾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等柳氏收了线，就给她别ี到เ了腰间。
柳氏瞧着有趣，笑问道：“你平时不是和你二哥关系最好吗？怎么เ人家回来了你却是这个反应？”
顾婼的性子直来直去的，有时还有些横冲直撞不管不顾，但却不代表她是个ฐ愚蠢之人。恰恰相反的，她很聪明，细心周到，观察入微，有些东西她一想便明白。
“我若是随手把她打发了，今日二姐就没那么เ容易幸免了……”顾妍轻叹了口气，神色间还是有些庆幸和后怕。
先前婷姐儿那儿容娘子都说了好些，为ฦ何到了媛姐儿就如此草草了事？
容娘子也是在京都贵圈里混的，当然知道老夫人是什么เ意思。
话到了这儿，又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她从前是傻，一个劲做着无用功，现在想开了，却也并不觉得什么。
顾妍心里暖融融的，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面上没好气地道：“我是这么没品的人？既然答应你了，哪能出尔反尔？你先等着吧，总不会让你失望的……”
“咦，这个馒头是绿色的？”顾衡之一眼看到เ那翠绿欲滴的馒头，惊讶地拿了一个起来。
“祖母，顾妍她……”
老夫人一想到刚才顾ุ媛那些话，心里就一阵阵地膈应，极不是滋味。
便听得贺氏摇着头叹息：“大嫂，真不是我说，这么些年了，你怎么เ还没将娘的喜好弄清楚啊！”
这样的事几乎每早都会发生，顾妍抬眼看了看二人，举步上前欠身见礼。
这些人，平时可都是牟足了劲巴结她的，都尊敬地称她一声绿芍姑娘的！现在却是这副样子……
前些日子五小姐还对她客客气气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个人似的？她可不认为是早上那起子原因，多大丁点事啊！
顾妍微微笑道：“好像是个ฐ叫芸娘的，手艺活儿不错，确实该好好赏了……”
这些东西虽说是那个芸娘做的，可具体配方却是五小姐亲自弄的，但五小姐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方子？她素า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又不会钻研膳食，哪能凭空捏造呢？
虽是说这话，语气还是宠溺的。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李姨ถ娘也扯着嘴角笑眯眯的，“夫人的苏绣技艺是极好的，容娘子都曾多番讨教过，若有夫人教导，相信五小姐定能突飞猛进……”
顾ุ妍拿起绢帕擦了擦眉角鼻尖化开的雪水，对唐嬷嬷道：“身子好的差ๆ不多了，有些日子没见娘亲，就过来看看。”又问道：“娘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言下之意，便是不希望她进去了……
在记忆里，仅有的一次头部受伤，是和二房的三姐姐争执起来，被其失手推了把，撞在了桌角。
方武三十七年……
手里的暖筒毛色油光水滑，还带着二姐手上的温度，和那青涩幽暗的，极淡极淡的杜若香气。
顾妍笑着噔噔噔跑了过去，裹得像团子一样的小身子显得笨重而滑稽。
从前却也没见她这么怕冷。
顾婼看了看她身后空荡荡的，不禁问道：“你的丫ฑ鬟呢？那ว个叫青禾的哪去了？”
顾妍笑出一口白牙，连忙摇了摇头，“跟着姐姐就不需要青禾了！”
说得那样理直气壮，眸底却早已水光漫天。
下地狱什么的，都由á她去吧……他们都应该好好的，比前世，十倍，百倍，千倍地好！
……
灯火通明，酒气氤氲，听雨轩堂阁里的小厮婢子都被遣了出来，顾二爷和顾三爷喝得高兴，外头候着的人却冻得发颤。
候着的既有顾二爷的小厮长随，也有顾三爷的。听雨轩在二门处，地势起得高，周遭全是林木花丛，小冷风一吹，那属于花草林木的湿冷气息一全往人骨头缝里钻，牙酸地咯吱作响。
有颤颤巍巍缩着脖子腿脚的想借着那透亮的灯光暖上一暖，被守着的侍卫挥手赶到了边上去。
平时也不见这样严å肃的。
主ว子们在里屋吃酒谈天，他们至少还可以候在外间，虽说没有地龙，烧上一只火盆总也是好的，哪像如今一个个ฐ站在庑廊下，冷得厉害。
又哈出几口热气，小厮跺了跺脚，尽量往避风的地方แ靠过去，原本站那儿的斜过来一眼，小厮即刻怂了。
这位可是顾ุ二爷的长随刘ถ福，人如其名，长得圆圆肥肥很有福相，一人便将位置全占了，二人身份差了几截，他哪里好意思去和人家挤一个地盘。
小厮干巴巴๒笑了两声，又退回了原先的位置。
百无聊赖地搓着手，眼一瞥发现角落一个人影对着他招了招手，叫着“阿束。”
是他的表嫂，三房小厨房里当差的芸娘。
阿束眼睛一亮，见没人注意他，忙身子一闪走了过去。
“表嫂，你怎么来了？”
芸娘带了件夹袄过来，递了过去，发现他手凉得厉害，又将灌了热水的小热炉给他，“知道今晚三爷要在这儿设宴，你不是当差ๆ吗，从小身子也不好，不会照顾自己，晚上又冷，给你送件衣服来。”又提了提放在脚边的食盒，笑道：“腊八节不喝点腊八粥怎么好？你先穿上衣服，我给你倒。”
阿束是府里家生子，自小父母双亡，都是跟着表哥过的，也是拖了关系，才谋了在外院三爷身边做打扫跑腿的杂活，表哥两年前娶了表嫂，没出头年就暴毙了，表嫂年纪轻轻的守了寡，也揽过了照ั顾他的责任，完全就当是亲弟弟了。
阿束红着眼唤了声表嫂，脱了外头的衣服把夹袄穿上，再把外衣套好，顿时觉得暖了不少，这时芸娘又递过来一碗香香甜甜的腊八粥，阿束忙接过咕噜咕噜地吞咽。
声音连隔得远的都听见了，有好奇的凑过来一看，这下可炸开了锅，说着嫂子真好，又说着阿束不地道，说得芸娘脸都红了，只好道：“我，我多做了些，大家一起吃，一起吃……”
刘ถ福是顾二爷的长随，身份自是在这群小厮里最高等的，哪怕要吃，也是他先吃。
芸娘说做的多，其实也不过那么一大碗，倒了三小碗，就没了，方才阿束火急火燎吃了一碗，剩下的，就全进了刘福的肚子。
其他人眼巴巴看着那空了的白瓷大碗，残留แ的香甜气息让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可他们又不能怪刘ถ管事吃得多，就把目光狠狠戳在了阿束身上，阿束慌地手足无措。
打了个饱嗝，刘ถ福擦了擦嘴，扫一眼，没人敢说话了。
吃了人家的，这点面子总是要给，刘ถ福笑眯眯地道：“这腊八粥味道真不错，与寻常都不一样，阿束嫂子辛苦了，回去吧。”
芸娘本也是有些羞愧，听到เ这句话如蒙大赦，谢过之后有些歉意地望了眼阿束，阿束摇了摇头让她别担心，芸娘这才提着食盒悄悄走了。
那些想闹的人见又没他们事了，三三两两回了原先的地方。刘福又打了个饱嗝，扭着胖乎乎ๆ的身子，往那ว避风的角落一倚，很是自在惬意的样子。
然这自在不过一刻钟，刘福的脸色就不对劲了。
腹中开始绞绞的痛，声大如鼓雷，疼得脸都白了。
他一想不对劲，刚才吃的那粥莫不是有问题的？
可再看向阿束，人好好地站着，瞧起来比原先更精神了。
刘福额上的冷汗都滴下来了，随着“噗”一声响，他老脸通红，也不顾主子让在这等着，忙走开去找净房。
留在庑廊下的人捂了鼻子，还有出声打趣道：“刘掌柜的真是不同凡响啊！”
随即一片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