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木底塘龙满妹家里去了。”姑姑在他面前停下了脚๐步，回答道。
“哎呀，就是满妹啊！你岳父先来看过你，你还不知道？”姑姑开起他的玩笑来，李明君把一桶水提上了操坪，就要往教学楼里走。
“别这样，我会求她，让她同意我们的事。我今天来回走了一百多里，实在累็得很，你就听话，好不好？”李明君说完倒头就睡，不一会ㄦ便发出鼾声来。
第二天从李明君家里乘车到阳明湾路口时，已经是下午两ä点多。从路口再走八里的小公路，上三里的岭，下两ä里的坡，就到了龙小翠的家了。本来走小公路是可以叫车送的，但被赌着气的龙小翠拒绝了，李明君只好作罢。十多里路对于常人来说，也不是一段很短的路程，何况龙小翠刚做了刮宫手术呢？龙小翠走了三四里路，腹部就开始痛了起来，她不得不停停走走。李明君自觉心愧，伸手想去扶她，被她狠狠地甩掉。八里远的公路，竟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阳明湾，翻过山界，就可以到家了。可龙小翠已经感到自己快不行了，小肚子扎针似的痉挛。她紧ู锁着眉头，抬头看看接着了天的大山和陡峭狭窄的山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种楚得濒临ภ绝望的感觉又回来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是前几天在私人诊所里做刮宫手术。她当时痛得把嘴唇都咬破了，李明君的手臂都被她掐出血来。而那位中年妇科医生投来的鄙夷得目光，更让她觉得透心的冷。
在白果村，在男女关系上，男女之间拉拉扯扯，偷点情什么的，倒也不被认为ฦ是十分不光彩的事情。在山村的俚语中，流行着这么一句口头禅：“男ç人不偷情，在世枉为人；女人不养汉，莫在世上站。”这种说法虽然有点荒唐，可山里人还振振有词：“就许你们城里人风流，不许我们山里人浪漫？”在一个ฐ村子里，某人和某人相好，这是公开的秘密。比较而言，山里人见识不宽，思想单纯，这些风流韵事就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甚至乐此不疲的话题。请人做事，比如插田à什么的，主人请人的时候，也尽量将双方请到。这样不仅使单调劳累的农活显得兴味盎然，而且干活的劲头十足，速度特别快，这也是主人觉得划ฐ算的事。
“不累。”
你的来信收到。你说，我写去的信，你要在安静的时候才能体会，这是真的。你写来的信，我也要在安静中ณ才能读懂。有时看到你说的趣事，不由á得微笑一阵；有时想起一些难解的事情来，我就会等到月亮星星都睡着了，我才在寂静的夜晚中ณ沉思。我在想，如果我的心像外面的世界一样，该多么幸福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本来很想和你再见面的，可是请你原谅我，我不能ม再经常去你那ว儿了。因为有些爱管闲事的人说了些难听的话。这周星期三，我们村的龙村长在定石哥家吃饭。我去看电å视，当时正在播放《星光灿烂》节目。我说了句，“哎呀，放着《星光灿烂》的哩！”村长说，“你就那么เ喜欢灿烂吗？你想灿烂了？灿烂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定石哥说，“她想嫁人了。”村长说，“你想嫁给谁？是那ว个李明君吗？我看你经常往学校里跑。你这么点大就想这些？”
龙有财将帕包解开，用帕包抹了一下脸和手。他打开盖子，发现饭被碾得像稀粑粑一样，上面盛满了瘦肉和萝卜。
“哎，又欠帐。小吉的学费还没有交哩！”
那两ä个女孩子走近了，忽然从正面传来李明君熟悉的声音：“蒋老师，这是中心校搭给您的通知。”李明君一阵惊喜，抬头一看，这不是他日夜惦记着的龙小翠么เ？
“是你？玲玲？你怎么来了？”李明君惊愕得张大了嘴。
歌唱完毕，李明君大踏步地走向讲台。
“同学们好！坐下！”李明君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怎么？怕了吧？”龙树林笑了笑，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年轻人就得要锻炼一下，什么苦都要吃咧！”
本来他已经在本村小学上课了，但学区要他马上到白果村去。料到他不会去，又派人来做思想工作，要他明白一点──作为ฦ代课老师，他必须服从学区的安排，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接受考验。以后做出成绩来，学区才可优先考虑转正。
“主要是你美容姐，她原来在广东开了几年发廊，挣了点钱……”
“听说在那ว边要有后台，才能开得下发廊……”
“她关系神通着哩。她和那边的派出所关系好，有人撑着。她还跟一个老板到过香港哩……”
众人在谈笑之际，只有龙小翠的母亲心里很不自在。她很清楚她的小外甥女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这让她很不屑。可看见容光焕发的姐姐，她既羡慕又妒嫉。
“同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她为什么过得这么好呢？说来我生的ㄦ女也不比她差ๆ，我又为ฦ什么没有她那样的福份呢？”
“几个女ㄦ一个ฐ个都不孝。”她愤愤地想道，“辛辛苦苦的把她们养大，翅膀一硬就飞走了。”
这时她小女ㄦ说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她暗暗下了决心。
“我不去。”当龙金玉对小翠谈起她小姐姐介绍的男朋友时，她愤然拒绝。
“你要听话。父母养育了十五六年，你也要知恩报恩。”龙金玉提高了嗓音。
“你们也太没良心，明明答应过几天爸爸生日时，让他来‘回准’的，你们现在又反悔了。再说弟弟的学费还是他帮着垫上的。你们哪个答应了那个姓马的，你们自己้去。”
“妹妹，做姐姐的哪会害了你？你说那个ฐ李明君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位也没地位。他的家底我也打听清楚了，穷得没屁放。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小马，不但人模样比他强十倍，也很有钱。小马说了，你要是答应了他，先给我们家的定金就是五千，弟弟读书的钱还给他就是了。”
龙小翠的小姐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说起话来很麻利ำ。她的丈夫在菜市场替人拉货，收入还不错。她领着小孩没事做，这次回来喝酒，特意为ฦ她妹妹做媒的。
“我又不是牲畜，由á着你们卖钱。”龙小翠愈发气愤了。
“叭！”龙金玉在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๒掌，她的脸马上火辣辣的痛起来。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龙金玉怒眼圆睁，咆哮起来。
“就不去！”龙小翠挺直了身子，嘴上强犟道。
“我杀了你这个忤逆不孝的。”龙金玉气急败坏的操起了地上剁猪草的刀子，被小姐姐死命拉住了。
“呜……”龙小翠捂着被打辣的脸，委屈地跑到เ正在台阶上坐着的龙有财面前。龙有财在一旁้沉默不语，龙小翠“噗通”跪在他膝前大哭起来。
“爸，我不能ม去，我不能去……你们不是答应我，你生日叫他来‘回准’的吗？啊？你们不是答应了，叫他家送木皮给我们盖房子的吗……”
龙有财装烟的手在颤抖着。龙小翠抬起迷离的泪眼，看见父亲的眼中盈满了泪水。不一会ㄦ，泪水簌簌而下，滴在她的脸上、手上。
龙有财伸出一只枯树皮一样的手把她拉了起来，干瘪的嘴唇抖动着，隐约可见里面仅剩ທ的几颗牙齿──过度的劳累็使他更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头。
“ㄦ啊，不怪你妈逼你。”龙有财哽咽道：“我们家这个状况，太需要钱了。你弟弟要读书，哥哥要讨老婆。这房子四周都没用木板箍，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置，谁愿意到เ我们家里来？现在你妈又有病，要到市医院去诊，处处都要钱。我们做大人的也难吶……”
“哇……”龙小翠抱着父亲单薄的肩痛哭起来。
“ㄦ啊，莫哭……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噢？”
说完龙有财也老泪纵横了。
这天龙小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躲在被窝里哭。她翻出李明君给她写的信，一封一封从头到尾地看，越看越伤心，越伤心越哭得厉害，真是把个天都哭变了。
夜晚龙有财叫她吃饭的时候，龙小翠揉着哭肿的眼睛对他说：“要我去也可以，后天你生日，还要叫他来。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这个ฐ词从她口中ณ说出来时，她又感到一阵刺骨的伤心，又哭将起来。
“好，好。你只要答应就行。如果要李明君来，你要做出一点好样子，免得他起疑心。”小姐姐听她答应了，满心欢喜地在旁边指点她。
“你要让他对你死心。”龙金玉在一旁的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