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满不在乎的样子，母亲似乎更生气了，她气愤的拂袖，随即用她顾盼生辉的美目瞪我。
祖祖是旧式的官家小姐，在那个年代留过洋，所以思想比母亲解放的多。比如我19岁母亲总会觉得我太大了，再不嫁人就变作老姑娘，而祖祖则会说，结的早作甚，和我一样离婚收场么เ？
叶肃北苦涩一笑，对顾衍生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他有些慵懒的欠欠身，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口气轻渺淡然：“我妈你应该并不陌生吧。从我有记忆起她就是那样一个ฐ……”叶肃北假寐的闭起眼睛，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形容词：“唔……优雅？温婉？又有几分清高的女人。小时候爷爷总说，说我妈是叶家最懂ฦ事的媳妇儿。”叶肃北微微一笑，眸光却微微沉了下去，“那ว时候我哪懂爷爷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这是夸奖的话。”他虽然笑着，面部却绷得紧紧的，仿佛有一无形的线拉扯着控制着他的表情，一颦一笑都叫人觉得僵硬。
“我小学的时候外婆总和我说，‘你妈啊，那就是标准的闺秀，喜怒不颜于色，并且忍字当头’，那时候只觉得外婆说的准，我妈那的的确确就是妙人儿，不管搁哪儿那都是顶顶显眼的。不爱说话但是常常是不言自威。小时候我不怕我爸那犟牛脾气，独独害怕我妈那ว笑里藏刀的怀柔政策。”回首往事，叶肃北的眼底也有了唏嘘之色，荏苒的岁月催促着大家一点点的成熟。而叶肃北，无疑ທ熟的太早ຉ了。在那样一个戴着面具的家族里，他几乎都不知道那面具之下，究竟是自己最亲的人，还是同住一个屋檐的陌生人。
“什么叫内部问题？”
顾衍生想了很久，想到เ大脑短路都想不出来，她开口问吧，顾爸就跟叶肃北一个德行，卖关子卖到底。顾衍生很是挫败，后来她就干脆如叶肃北所愿，撒手不管。专心的照ั顾孩子。
他睁着惺忪而疲惫的睡眼望着她，久久不舍移开视线，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开口的声音嘶哑而低沉：“醒了？”
“4๒5小时。”
顾ุ衍生在走出这一步之前一直觉得这是个几乎不可能的决定。可是当她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才突然觉得，这并不是多么困难。她甚至觉得解脱。
如叶肃北所说，他们重新开始，回到最初ม相识的那ว一刻，像每一对恋人一样，从最初的邂逅开始。如乔夕颜所说的，和一个闷骚的男ç人在一起，只要做他心里的与众不同就行了。
可是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她那么累็？顾衍生待在叶肃北身边的最后那ว段日子她夜夜都在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过得太辛苦了，他给她的生活她已经承受不了了。
“是么？”顾衍生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那ว你好好工作。”说着直接越过他进入超市。
“叮咚。”门铃响起。顾ุ衍生趿着棉拖鞋起身去开门。刚把门打开一个小口，门外的寒气就让顾衍生陡然一个凛冽。王令文搓着手赶紧ู钻进来。他的帽子围巾还有大衣上都还沾着细细的雪花。顾衍生睨了他一眼，随即回到沙发上拉着毯子继续看电视。
“没有。”顾衍生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เ东西，唧唧呱呱的完全听不懂，我一放就想睡觉。”
陆江晨指挥售货的小姐为ฦ她选中的商书开单。她拿着开好的单走向收银台。顾衍生跟在她身侧，心底隐隐有几分担忧。毕竟江晨这几年过得实在太苦了，她都不忍心她的生活再节外生什么枝。
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太让人心疼了。
她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冰凉的水，冰还没有融化，那冰凉的雾气围绕着玻璃杯，杯壁上集结了许多水珠，一点点融化的过程里，那些水珠就一点点的下滑，滴落在茶几上形成一片水渍，那不规整的形状在灯光下看上去有几分异常。
顾衍生冷冷的看着他，仿佛前尘往事都化作一片尘埃，她眼底只有一丝丝的解脱。
如果不是她说要离婚，他几乎没有意识到他们这种有些偏离的感情已๐经濒临死亡。
她无声的过来把酒瓶拿了起来，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叶肃北看了一眼，老实的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她什么也没说，把酒收了起来，酒杯也洗净放进了消毒柜。
“我明白，我明白。”为首的女人一脸同情的看了顾衍生一眼。带着众人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乔夕颜和顾ุ衍生。
乔夕颜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还不是你，叶肃北昨个ฐ儿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不在我这儿，我才知道你离家出走了。”她突然诡异的赞许的看了顾衍生一眼：“没想到你丫还有带种的时候，竟然真的敢不要他了！”
花课去的都是些上层圈子里的阔太太，大家都为了证明自己审美一流，学的也分外用心，只有顾衍生意兴阑珊，纯属混时间。当她抱着一捧花乱剪的时候，她听见那气质优雅的花老师说：“星辰花又叫勿忘我，花语很美，是永恒不变的心。”
顾衍生笑笑不置可否。后来她拥有了很多紫色的东西，衣服，鞋子，皮包，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叶肃北，她喜欢的，只是星辰花的花语而已。
她哭的累了，用手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发现路丛光干净的衬衫上已经沾满了她的眼泪鼻涕和巧克力。她有些愧疚的看着路丛光：“对不起。”
“ok，我离开。”路丛光说的很轻松。并且马上付诸实践，再见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最后是顾ุ衍生酸着鼻子上前拥抱她，抚着她的背脊安慰她：“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她一直自诩爱叶肃北爱至骨髓。但是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如果他们角色交换。她能不能熬得住。
顾衍生嬉皮笑脸，笑的狡黠：“我想要你闭眼。”
“小娘，我不在的日子你可有想我？”顾衍生口气轻佻，若不是一张清秀的女子脸庞，饶是让人以为她是哪来的登徒子了。
叶肃北一听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强词夺理一贯是她的强项ำ，他定睛看她，半晌唇瓣移至她耳际，轻吐二字：“傻瓜。”声音低沉悦耳，像在调情一般。顾衍生轰的一下耳朵就热了。
看到这里，顾ุ衍生猛的想起自己“好朋友”刚走，该是吃药的时候了。
“你赢了，她现在应该正在回去了。”路丛光凄冷的笑着。
“衍生不姓叶，你别ี再对她下手，我告诉过你，有什么你就冲我来，衍生是无辜的。”
顾衍生嘴上虽毒，但心里还是很喜欢乔夕颜的。每次她犯浑的时候，只有乔夕颜能劝得住她。当初ม叶肃北一夜易主的时候，就是乔夕颜一直在她身边鼓励她。后来她总是打趣的说：“如果不是路丛光又跑出来了，我说不准真会头脑发昏爱上你啊！”
乔夕颜也算是大家族出身，尤其是他爷爷，更是名噪一时。即使是顾衍生这样科打诨的人也在语文课本上读过他的文章。“乔夕颜”这名字便是她爷爷取的，据说是希冀乔夕颜能像历史上的小乔一样有才有谋有貌。她自小受着很传统的中ณ式教育，活在当代却很不巧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不知是不是真有物极必反这句话，她爷爷越是想培养她娴静淡然的气质，她就越是往相反的道上跑，这一跑就是十万八千里，怎么拉都拉不回来了。
他们是在一家澳门餐厅吃饭。顾衍生只去上了个厕所，转身回来就不见叶肃北的身影了，她急切的寻找，一回身就看见叶肃北搀着一个ฐ妙龄女子往外走。本来这也没什么เ，可是当她看见那身材火辣的女人软若无骨的纤纤素手开始不老实的在叶肃北身上游走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强压怒火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把扯开黏在叶肃北身上的女人，笑的又假又僵硬：“不知这位小姐找我老公是有什么事啊？”她加重了“老公”两个字的语气，随即又瞪了叶肃北一眼。
她眯起眼一笑，手上暗暗使力，一把架起了那“扭到เ”的小姐，说道：“我来送您吧，我老公也不熟ງ路。”
叶肃北她的头：“是不是昨天我说了什么？”
顾衍生古井无波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昨天跟我说‘你是我的’并且重复了几遍。”
叶肃北摇摇头，一脸无辜的表情：“不知道。”
“不想。”顾衍生干脆的抛下两个字。
叶肃北邪佞一笑：“所以她现在还没嫁出去，可你找了我这么好的老公。”
叶肃北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放在唇边落下温柔一吻：“老婆，我们要个孩子吧？”
顾衍生笑了，明明是同岁，陆江晨却总是一副长辈的模样，让顾衍生忍俊不禁。
顾衍生至今都记得那次老爷子和陆江晨的对话。
“我那时候那么小，挨了打委屈的不行，然后我就问那个男ç人，他到底是我的叔叔还是我的爸爸。那时候我一直觉得那个男人是世界上最亲切的男人，他把我背在肩上，大声的告诉我，他是我的爸爸。”
回忆起天山上的童年，路丛光显然还是记得那ว些比较美好的记忆。只是那种美好是被世人所不容的，而他只是个孩子，又哪里懂承担那些道德和舆论的压力？
“四岁的时候，一切就突然变了。妈妈收拾了行李，一直沉默不语，我们和那个ฐ男人坐上了铁皮盒子的火车，那时候我看着外面的世界，只觉得又兴奋又开心，我却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就只剩下妈妈一个ฐ人了。妈妈带我住在那种筒子楼ä里，她一直是个心细如尘的女人，书读的那么เ高，邻里都夸她学识无双，前提是，没有我的话。”他苦涩一笑，“我是个多余的人。”
顾衍生看着他闪烁的瞳眸，心中翻起了百味杂瓶。
“起先妈妈在一所中学教书，虽然没有那ว个男人，可是我们还是过得平静。后来那ว个男人时常会来看妈妈。那段时间我终于在她脸上看见了笑容，有时候我会很奇怪，那个男人脸也不滑稽啊，为ฦ什么เ我妈见着他就会笑呢？”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幸福了，你就大错特错了。”路丛光眸光一寒，开始讲述与方才的基调完全不同的故事。
“有一次那ว个男人来看妈妈。他走以后突然冲了一群人进来把我家里都砸烂了。那些人很凶，拿木子指着我妈，骂她是‘婊子’。我虽然小，但是也知道那话是骂人的。可是我妈一句都不辩驳，只是让那ว些人砸够。再后来，妈妈从学校里回来，她告诉我，我们要搬家了，我问她为什么เ，她说她想换份工作。后来我知道了，又有另一群人在学校里贴小字报，校方为了声誉，辞退了我妈。就这样，十几年，我和我妈搬了无数次家，我妈也换了无数次工作。而那个我妈一见着就会笑的男ç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衍生静静的听着，她本以为路丛光只是恨，没想到เ他过去竟是如此生活。她不知该如何评断这件事，这些上一辈的恩怨，直接让下一代身处囹圄。路母的过错，全数让孩子承担了，明明路丛光没有错不是么เ？可是他却过着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我妈去世的时候一直跟我强调，我姓路，我是路云佳的孩子，和旁人没有关系。她生病的时候一直控制着自己，可是她快油尽灯枯的时候却一直喊着那个ฐ人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把这份恨消เ灭掉。”路丛光的眼睛中充满了疑问和执着，像个和自己较真的孩子，“人人都说我妈是咎由自取，总有些不相干的人跳出来说我妈是自己犯贱，可是这些不相干的人知道什么？路云佳就算千错万错，她生了我，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天，没有她就没有我，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说到เ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哽咽。顾ุ衍生的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男ç孩在泥沼中反复的挣扎，当他千辛万苦爬出泥沼的时候，所有的人却歧视他一身的泥泞。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不是么？他却承受了那么多。
顾衍生无声的握住了他的手。
当她的小手附到他的手背上时，她明显感觉到他猛地一怔。
她语重心长的说着，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长者，“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เ？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极端的方式来报复？这样就会开心了么？你觉得开心么？”
路丛光毫不理会她的劝解，像失了心智一般歇斯底里的吼叫：“我没错！是他们欠了我的！是他叶穆成一手酿成的！他凭什么置身事外！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