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兄弟叙旧了。”杨夫人笑着屈膝告辞,“今日你们便喝个痛快吧,我去吩咐上酒菜来。”
“昭弟,你能找到建康来,还真是难为你了。”
“但是你仅凭将领ๆ个人武艺不如你,就断ษ定这支军队没有战斗力,未免太武断了些吧。”陈庆之继续争辩,“军队的战力,体现在令行禁止,士气高昂,组织严密,视死如归,绝非依靠匹夫之勇!”
韦洵不耐烦的转回来,“还想说什么เ啊?”
嫣然跟在徐晋后面,看到他这番样子,忍不住打趣道,“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宅子虽然精致,但比起我家原来的宅邸,可差远了。”
徐晋回头看着嫣然,神情凝重了下来,“怀朔的家……要说是什么样子,还真没什么可说的。在我记忆里,娘总是坐在那有些歪斜的房门口,要么在纺线,要么就在为ฦ我和爹缝补衣物;爹带我出门,娘总是絮絮叨叨的叮嘱一大堆话,而我和爹都是一阵敷衍便跑开了。爹教我骑马打猎,习武射箭,他对我总是很严厉;但是真上战场的时候,却又总是让我躲在他身后,我一直觉得,爹的背后,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对我来说,有爹娘在,才是家……”徐晋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我的家已经没有了……”
“那就好,那就好。”杨白华欣慰的呵呵笑着。
三人正闲聊着,一名男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杨白华杨大人?”
徐晋把缰绳一紧,控制黑雷从车驾旁边飞速通过。但惠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显然慌了手脚,马儿失控,径直朝着车驾冲撞过去。
马儿终于放慢了速度,最后在车驾前方แ人立而起,长嘶一声,稳稳地停了下来。
和尚双手合十朝徐晋行礼,但斜靠在他胸前的一根黑铁ກ棍却引起了徐晋的注意。铁棍有一人多长,两端包裹着排列整齐地铁齿,这显然不是行脚僧使用的普通杵路棍,而是一件精心打造的兵器。
“你是习武的和尚?”
韦洵连忙过去扶起徐晋。陈庆之过来说,“这可不行,赶快带他去把衣服换掉,熬些姜汤给他!”
徐晋缓缓睁开眼睛,便听见韦洵在大声说着,“醒了醒了,没事了!”
紧ู跟着陈庆之出现在他眼前,“徐晋兄弟,没事吧?”
徐晋挣扎着坐起来,“陈大哥,我没事,快,带我去看杨大哥他们。”
来到灵堂之上,两ä副上好的棺椁摆在正中,灵牌香案等应有的陈设一应俱全。
陈庆之对徐晋说,“这些都是邺๐王殿下命人置办的,邺王来吊唁后,过于悲痛,回府便病倒了。”
跪在旁边,披麻戴孝的嫣然,目光呆滞。徐晋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轻声呼唤着她,“嫣然,我回来了……”
嫣然缓缓抬起头,看到เ面前的徐晋,突然泪如泉涌ไ,一把抓住徐晋的衣襟,失声痛哭。
徐晋也不阻止,任由á她尽情的宣泄。过了好一会,嫣然渐渐收敛了情绪,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对徐晋说,“你劝劝惠泽吧,从出事那ว天起,他就一直在诵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他……他……”
惠泽一直跪在棺椁旁的角落里,闭目诵经,徐晋来到他面前,仍毫无反应。
惠泽眼眶深陷,面无血色,一张一翕的嘴唇干燥开裂,人也消เ瘦了许多。
“惠泽,惠泽。”徐晋轻声呼唤着他。
但惠泽毫无反应。
“惠泽!”徐晋稍微提高了音量。
任然没有丝毫回应。但拨弄着佛珠的手指,开始颤抖得更激烈了。
徐晋站起身来,默默看着惠泽。突然扬起手来,一个巴掌抽到惠泽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韦洵急忙从身后抱住徐晋,“徐晋,你这是要干嘛啊?”
徐晋甩开韦洵,跨步上前,抓着惠泽的衣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韦洵还想去拉,陈庆之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念经念到死,把你的命也搭上,杨大哥和夫人能活过来吗?”徐晋气愤的朝惠泽大声嚷到。
“那我还能做什么?”惠泽用细小而悲凉的声音回答道,“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诵经,我还能ม做什么เ?”
“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
“报仇?”惠泽双眼无神的望着徐晋,“天下之大,去哪里寻仇?”
“只要你留着这条命,迟早有机会的。”
徐晋的话让惠泽的眼神恢复了些些生气。
“你好好想想吧。”徐晋将惠泽丢回到地上。转身对陈庆之和韦洵说,“我得去给他弄点吃的。”
“你也好好歇着吧。”韦洵对徐晋说,“我去给他买点回来。”
惠泽吃了一些韦洵买回来的粥,肠胃渐渐活络起来,就连因焦躁和自责而凝固起来的思维,也开始复苏。
“晋,你说,咱们怎么报仇?”惠泽迫不及待的问道。
“仇是一定要报!可这次不比我当年在怀朔,这人海ร茫茫,我们都不知道这杨昭在哪里,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你俩千万别冲动啊!”嫣然插话道,“杨昭也是武将,武艺不比我父亲差;就算找到他,你俩也不一定是对手,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了……”嫣然说着,又泣噎起来。
“杨姑娘说得没错,这次你们可千万不能冲动。”陈庆之ใ说道,“其实邺王已๐经托他在北魏的眼线代为打探,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陈庆之ใ在建康城外,挑了一处风水宝地,将杨白华夫妇安葬于此。
出殡那ว天,邺王也带来了消息,北魏太后于洛阳城任命杨昭为平南将军,统领策雷军,专务对梁战事。
“看来这杨昭,应该与北魏太后达成了交易,是用杨兄的首级,换取功名利ำ禄啊。”陈庆之咬牙说道,“而且看现在这情形,你俩要报仇,怕是近他的身都难啊……”
“是啊,这样的话,若贸然去报仇,”韦洵担忧的说,“根本就是自杀啊,你俩可千万想清楚。”
徐晋埋头默不吭声,眼中却闪着熊熊怒火。
惠泽突然开口问道,“陈大哥,专务对梁战事,是与大梁作战的意思吗?”
陈庆之点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与大梁开战,杨昭就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对吧?”
陈庆之再点点头。
“陈大哥,可以让小僧也加入你的军队吗?”惠泽态度坚决的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惊讶的投向惠泽。
“对啊!惠泽!”徐晋反应了过来,“陈大哥练兵不就是为了与北魏一战嘛!只要咱们跟着陈大哥出战,就一定有机会碰上杨昭。战场之上,就算那杨昭有三头六臂,咱们也一定能ม逮到机会的!”
“有道理啊!”韦洵也附和着,“到时若有机会,我也争取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们俩都去了,杨姑娘怎么办?”陈庆之问道。
“陈大哥无须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嫣然说道,“我们早已是一家人,此仇必报!”
“既如此,在下也不好多说,惠泽小师傅要来,在下当然欢迎。”
过完正月,徐晋和惠泽便准备前往军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