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看，倘若满洲人从别处渡过长江，从陆上进攻武昌，那么这些大小山头便都是武昌城的天然屏障。只要鼓舞士气，加上指挥得当性。提出思想发展三阶段说，认为任何知识的发展都先后经，凭借这些山上山下的坚固营垒，大东门和小东门就完全可以固守。陛下请看，从洪山往东，山势连绵不断，形势甚佳。正如苏东坡在《前赤壁赋》中所写的：‘西望夏日，东望武昌，山川相缨，郁乎ๆ苍苍。’请陛下宽心，此地必可坚守。当然，上流的金口，下流的鄂城、华容、葛店等处，都需要派兵设防。这些吃紧的地方，臣昨日已๐经同汝侯商议好，分派了将土前去守驻。”
李自成点点头：“就这么办吧——走，我们到蛇山那头看看去。”
原来，左ุ良玉意欲胁迫湖广总督何腾蛟同他一起到เ南京，本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为他的“清君侧”之举增加号召力量，使他的这一举动更加名正言顺；二是万一押在南京狱中的北来太子果然非真，他就要走第二步棋，即速将楚世子立为皇帝。而若走到这一步，则ท更需要借助湖广总督的一臂之力。不料何腾蛟不惟拒不合作，甚而至于以投水自尽相抗议。这实在出乎左ุ良玉意料之ใ外。懊悔之ใ余，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希望在路过九江的时候，能将驻节九江的江西总督袁继成带往南京。袁继咸曾经做过郧ຕ阳巡抚，同他原是故人。就在最近，袁继咸还帮过他的忙——左良玉曾担心李自成的人马会从黄陂、孝感东进，去进攻蕲春一带，从而截断顺江而下之路，便向袁继成告急。袁继成果然派了一支人马从九江过江，进人黄梅、蕲春一带，面向黄冈布防，以抵御李自成可能ม东来的人马。想到这些，左ุ良玉不觉微笑，心里说：故人就是故人，同袁继咸共商国是，谋求合作，恐怕要比劝说何腾蛟容易一些吧？
这是四月初ม一日的下午，左良玉将船泊系于九江北岸，便立即派官员给袁继成送去一封书信，说明他往南京救太子的用心。他在信的结尾处写道：
钱凤览在心中骂道：“混账！不是太子，你何必自称奴婢？”
李时和十名旧ງ日锦衣旗校一起跪下，噙着眼泪同声回答：“这是真太子，一点不假，我们愿以生命担保。”
我皇考上宾之时，宗室诸王，人人觊觎。有援立叔父之谋，叔父坚誓不允。念先帝殊常隆遇，一心殚忠，精诚为ฦ国。又念祖宗创业艰难，克彰大义，将宗室不规者尽行处分。以朕系文皇帝子，不为幼冲，翊戴拥立，国赖以安。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当多尔衮坐在她的面前谈些重要国事之ใ后，有片刻相对沉默，好不自然。她觉察出多尔衮仿佛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分明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她含着不自然的亲切的微笑，避开了多尔衮那明朗的有点奇怪光彩的眼睛，忽然叹口气，说道：“叔父摄政王日夜操劳，皇上登极大典和封、赏的事都办得十分圆满，你也该稍稍休息几天啦！”
多尔衮看完宫院后，在紫禁城中就没有什么他关心的事了，以后处理朝政将在他的摄政王府，必要的时候才进宫来。于是他坐轿出东华门，往南宫去。沿路看见紫禁城的角楼修得那样精巧能动的物体，它是推动“种子”从原始混合体中分离出来，构，御河中的水那么清，树木呈现一派斑á斓的秋色，他感到十分愉快。在盛京哪有这样的景色啊！他又想到了福临ภ的母亲圣母皇太后，想到马上就要看见她，心中飘荡起一股特别ี的感情。
刑部尚书说：“他暗中联络的那些人，也有害怕的，到顺天府衙门自首。顺天府就派人把他逮捕了。可是那个ฐ自首的人，详细情形也并不清楚，对这个ฐ和尚的来历也不清楚，是别ี人找他联络，他自首的。现在顺ิ天府已经抓到几个人，但他们实际都没有当面跟和尚谈过话，只知和尚是来探查太子和二王下落的，其他都不知道。”
李岩望望红娘子，说：“怎么你们妇道人家比我们男子汉还要疑心重？”
李侔同红娘子听了这话，觉得也只好如此了，于是大家继续讨论。李侔问道：
众将齐声回答：“听清了！”
又过了一阵，西罗城不再打炮，李自成接着说道：
“叫他们都进来吧？”
“有旨，叫你们各位进帐共用午膳！”
突然，从西南方接连传来三响炮声，如同天崩地裂。李豪大惊，将话停住。多尔衮和左右文武官员们也很吃惊，都向西南方面望去。西南方就是燕山山脉尽处，郁郁葱葱，烟雾腾腾。长城在山头上曲折起伏，时露雄伟墩台，笼罩着几片白云，在山脉的最东端转而南下，最后望不见了。
“臣不知道。臣只知道臣来的时候，石河滩靠西岸一带展开大战，战斗十分激烈。臣奉平西王密令，出山海关前来见摄政王爷启奏军情，石河滩上以后的战况就不清楚了。”
为着不耽误时间，不使山海方面有意外变化，多尔衮不许南征大军从宁远城中经过，而是走宁远城外大道，在离开宁远十几里远的旷野中稍作休息，匆匆打尖，为牲口饮水，喂点草料，立刻๑继续前进。由于从这里到山海关没有高山，都是燕山山脉东尽处的丘陵和旷野，大道宽阔，多尔衮不再骑马，改乘黄色大轿，前有黄伞、黄绸龙旗，以及行军中的简单仪仗。
清军人马在宁远南边休息打尖以后继续前进。春夜天朗气清，月光明亮。大军在旷野上的脚๐步声，马蹄声，既显得军纪肃然，又显得威武雄壮。或远或近，在月色下不时有萧萧马鸣，互相呼应，此起彼落。每隔一阵，就由跟从摄政王的巴๒牙喇兵中传出令来，又迅速向大军的前后由近及远传下去：
“孤到山海卫讨伐吴三桂，十数日定可回来，估计满洲纵然入犯，也不会如此之快。孤将行在的留守重任托付给你，不仅因为你身兼文武，胸ถ富韬略，还因为你与丞相原系好友，可以和衷共济，遇事商量，人和难得。孤已手谕在保定的刘ถ芳亮，火速抽调二三万精兵，星夜驰援行在，不可有误。”
李自成向王瑞芬问道：“费宫人还没来到？”
“是孤的一员爱将，名叫罗虎，屡立战功，明日即敕封为潼关伯，他的母亲也将封为诰命夫人。”
王瑞芬赶快跪下。
顾君恩的意见很投合李自成的心思。他未进北京时候，在路上每天接到เ许多军情文书；进了北京之ใ后，每天批阅的军情文书更多。这些重要文书，多数是留守长安的权将军泽侯田à见秀转来的，也有由á六百里塘马直接从湖广来的，还有从河南来的，从驻守太原的文水伯陈永福处送来的，以及从驻守保定的权将军刘芳亮处送来的。这些纷纷从远近各地送来的文书，有许多使李自成感到心烦和担忧。湖广方面，据襄阳府尹牛佺的十万火急禀报：虽然左良玉驻军武昌，每日练兵，尚无西进举动，但两ä年前投降了明朝郧阳巡抚的王光恩和光兴兄弟，近来十分嚣张，从均州ะ东犯，已๐经围攻谷城，声言要攻襄阳。襄阳已改为ฦ襄京，是控制湖广各地的军事重镇，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倘若失守，不但湖广之德安、荆州、夷陵各地不保，而且南阳也失去屏障。南阳危险，由商洛入关中之路必将草木频惊，武关与商州不得安枕……
李自成的神色更加严峻，但没有即刻๑说话。他的眼光在刘宗敏等武将和牛、宋等文臣们的脸上扫了一遍，而脑海里却闪电般地同时想起了许多足以使他心烦的情况。近来从各地来的军情塘报和密奏，他知道河南汝南这个ฐ重要地方แ，已๐经被劣绅地痞占据，最早被他派兵攻破的并委派了地方官的郊县城，新近又落入明朝的地方官绅之手。另外，从去年十月起，依靠他的声威，不靠兵力，差ๆ人传牌到เ豫东和山东各地，处处百姓驱走了原有官吏，打开城门迎降。可是近来情况已经在变，各地因无兵弹压，绅民不服，谣言蜂起，派去的州ะ、县官无力理事，朝不保夕。他不能ม不想到，倘若吴三桂准备就绪，与江南明臣联络，为崇祯缟素发丧，倡言复国，号召天下，从湖广到เ河南，到เ山东，到徐砀一带，北连畿辅各府、州县，必将处处骚动，与我为敌，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他忽然下了决心，在心中说：
“军师，吴三桂如何对我要挟？你简短直说！”
李自成在初听到军师奏明吴三桂的议和条件后，确实十分震怒，将御案一拍，骂道：“岂有此理！”但是他并非那种性情浮躁的人，在盛怒之下能够自我控制，迅速地恢复冷静，思考了东征问题。此刻他的主ว意差不多已经定了，向正副军师问道：
李自成的心中仍觉太慢，问牛、宋道：“山海关离北京多远？”
刘ถ宗敏忘记起身，坐在椅子上回答：“臣决定从明天起开始逮捕明朝的皇亲勋臣和六品以上官员，先用夹棍夹死几个ฐ，打死几个，杀一杀他们的往日威แ风，出一出天下百姓的怨气”
当她才从枯井中被第二次清宫的将士们救上来时，尽管她的身体十分衰弱，但是她坐在地上毫无畏惧之ใ色，对着站在她面前的军官摆出来一种高傲的样子，说道：
“你的官卑，我不同你说话，体要多问。倘若你的主ว子已经进宫，我可以对你们的主ว子当面说出真情。”
李岩感到เ吃惊，赶快说道：“回陛下，微臣非为同乡情谊。张皇后虽然亡国，但态度仍很高贵，不曾询问臣的姓名、籍贯。臣自己้也未说出一字。”
“崇祯也太狠心了！”
双喜赶快叩头说：“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笑着说：“自古没有不亡之国；周朝虽说有八百年，但是平王东迁之后，过了两代，周天子徒有虚名，十分可悲。孤只愿大顺ิ朝能够享国四百年就够了。”他满意地嘿嘿一笑，问道：“双喜，你还有事要禀奏么？”
崇祯好像没有听见，仍在心中ณ默祷上天鉴怜他十七年敬天法祖，宵衣旰ຖ食，惟恐陨越，保佑他渡过目前难关。他还呼吁上天保佑吴三桂的人马一路无阻，今日能赶来北京城外……
他向御案上望了一眼，御案的右端堆放着许多军情文书，都是在围城以前送来的。前大，他正在批阅文书，忽然得到禀报，知道李自成的人马已经到了德胜门和西直门外，他大惊失色，投下朱笔，突然站起，在暖阁中ณ不住仿徨，小声叫道：“苍天！苍天！”现在他重新向未曾批阅的一堆文书上投了一眼，轻轻摇头，又一次想着十七年的宵衣旰食都不能ม挽救国运，竞然亡国，不禁一阵心酸，滚出热泪，随即在心中ณ问道：
“皇爷，已经来了大好消息，为何还要如此忧愁？”
魏宫人大胆地小声问道：“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肯为ฦ皇上尽忠报国的人？”
“你们各位有何主ว张？”
2象——《易经》的所谓“十翼”之一。十翼都是解释卦理的，是《易经》一书的重要组成部分，相传为孔子所作。科举ะ时代，《易经》为知识分子必读书，对“十翼”多能背诵，所以文臣们能ม够随口引用。
洪承畴心中大惊，不知将来会有什么เ大祸ຖ，恳求说：“王爷，臣已与明朝斩断ษ了君臣之ใ谊，誓为ฦ大清效犬马之劳。如此重要文件，可否让臣一阅？”
洪、范今日既未骑马，也没带仆人。洪承畴尽管在官场中ณ混了多年，颇为聪明，但今天听了辅政睿亲王的话，却依然摸不着头脑。他向范文程问道；
“不知太太要赏赐多少？”
慧梅说：“如今鼓舞士气要紧，要是库里银子不够，我这里还可以拿出一点体己。我看不要赏得太少。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时候我们不要吝啬银子。”
刘静逸问：“何以不然？”
刘ถ静逸点头说：“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我们的实际用意万不能让他知道。”
宋献策说：“请陛下放心，多铎ດ最关心的是赶快进长安，绝不会向我穷追。”
“何以见得？”
宋献策回答说：“崇祯年间，满洲兵共有四次进入长城，每次都是攻城破寨，肆意掳掠，满载而归。可见夷狄之ใ人，杀掳成性。今多铎知长安无兵防守，必将长驱攻占长安，尽掠子女玉帛。况长安原为陕西省会，今为ฦ我大顺京城，攻占长安即是立了大功，可以向北京告捷。故臣以为，多铎必在西安一边休兵，一边饱掠，然后再议如何南追。”
皇上问：“丞相如何看法？”
牛金星说：“军师之ใ见甚是。再说，满洲兵作战日久ื，也需休息。七盘岭山路险恶，多铎害怕中计，必待雪化之后，探明我军行踪，方แ敢向我追赶。”
李自成略๓感松了口气，希望到了邓ฑ州、襄阳一带，有一个月休兵整顿，就有在湖广立脚的机会了。想到目前的困难处境，他不觉叹道：
“倘若上天佑我，能够重振旗鼓，转败为ฦ胜，当不忘以前谋划之ใ失！”
宋献策赶快说：“陛下圣明，能够明察前车之鉴，重振旗鼓不难。”
牛金星接着说：“臣吞为ฦ丞相，辅弼无方แ，致有今日国都不守，主上蒙尘，实在罪该万死。每次想到这里，臣心中惶恐惭愧，深觉无地自容。”
皇上说：“你这话不用说了。过去之失，都怪我谋虑不周，不听林泉的话，后悔已迟。今后只要我们君臣一心，共济时艰，大顺定不会亡。许多文臣，在朕一帆风顺时为要做官，为要做大顺开国时的从龙之臣，纷纷前来投顺ิ，争先恐后。看见我连遭挫折，国将不国，一个个溜走了。你们二人始终患难相随，忠心可感。日后国基稳固，我不会忘记今日之事！”
皇上情绪激动，不觉眼圈发红。牛、宋见此情形，深受感动，也不禁低下头去，暗暗洒泪。停了片刻，李自成接着说道：
“你们不知，眼下有两件事我很担心：一是皇后的行踪倘若被敌人知道，轻骑追赶，如何是好？此事朕十分放心不下。二是泽侯倘若从长安退出稍迟，满洲兵截断灞桥，他率领的一万将士就没法同我们的大军会师了。”
宋献策说：“皇后英明多智，必不会落入敌人之ใ手。至于泽侯，戎马半生，娴于韬略，且深受将士爱戴，纵然在灞桥遇到敌人，必能绕道别ี处，来找陛下。请陛下处此军心惊慌时刻，一切事应当坦然处之，不必过分担忧，忧形于外，徒使将土滋生疑惧。”
李自成点点头，不再言语。
正如宋献策所料é，清兵果然直驱长安，不曾向南追赶，所以大顺军在十分狼狈之ใ后，能够在商州城郊停下来休息数日。高皇后仍无一点音信，可是田见秀率领一万人马赶到了。
李自成将商州城内的州衙门作为ฦ行宫，将州衡的大堂作为正殿。三四天后，得到禀报，知道田见秀全师退出长安，正在向商州赶来，尚有一日路程。李自成心中大喜，命吴汝义和张鼐前去迎接。田见秀将部ຖ队留在后边，随吴汝义与张鼐快马赶来。李自成正在正殿中与群臣议事，立刻传见。田à见秀向他行了叩头礼之ใ后，他命回赶快坐下，问道：
“泽侯，你没有遇到满洲兵么？”
田站起来回答；“启奏皇上，胡人于十八日下午进城，臣于上午从长安退出，约摸在巳๑时以前就全军过了灞桥，转向蓝田路上，所以不曾与胡人相遇。”
“噢，你是一直到十八日早晨才从长安退出的。可听到皇后的音信么？”
“一点儿没有听说。”
“长安城中可有人在背后谈论皇后的行踪么？”
“百姓中已有谣言，说皇后没有同陛下一道，是在十三日夜间单独往西去了。”
李自成的心中一惊，不觉暗暗地说：“皇后险了！”随即他又问道：
“留在长安的军粮你都烧光了么？”
“臣未烧光。”
李自成又一惊，问道：“为何不统统烧掉？”
田见秀分明在思想上早有准备，躬身回答：“为着长安城中的贫苦百姓，臣未遵旨ຈ烧粮，请治臣以该死之罪！”
李自成瞪大眼睛，怒视泽侯，说道：“你疯了？你说的什么？在这样干系重大的事情上你如何敢擅作主ว张，违背我离开长安时一再对你叮嘱的话？你是朕的心腹旧ງ臣，长安事完全交你处分，十分信任于你，为ฦ什么竟敢如此大胆抗旨ຈ，将众多军粮留给敌人？你说！快说！”
田见秀赶快跪下，低头不语。自从李岩兄弟被杀之后，他已经从许多事情上看清楚大顺ิ皇帝ຓ因为兵败国危，变得暴躁多疑。但是他并不为ฦ自己้分辩，只等候对他从严治罪。李自成看见田既不做声，也不惶恐，更加恼火，大声说道：
“你是怎么了？难道你铁了心抗旨到底，以为你同我共过多年患难，立过汗马功劳，国法可以不管你么？”
田见秀终于抬起头来。坐在左ุ边的牛金星、宋献策、喻上猷、顾ุ君恩，坐在右边的刘宗敏、袁宗第、刘芳亮、郝摇旗、刘体纯、张鼐和吴汝义等文臣武将，都看清楚田见秀的那久ื经风霜的、在武将群中ณ显得特别善良和敦厚的面孔上仍然保持着镇静，只是花白的胡须有点儿颤抖。宋献策已๐经猜想到田见秀不肯烧粮食的原因，私下颇为同情。他决定一旦皇上要斩ล田见秀，他就赶快跪下求情，并使眼色要牛金星也替泽侯求情。他又悄悄地望了皇上一眼，看见皇上的脸色铁青，神情十分严å峻，眼睛里充满忿怒，露出杀机。他的心凉了半截，轻轻用肘弯碰了牛金星一下。牛金星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给他一个同意的眼色。
全场人都看见皇上的忿怒，都意识到老将田见秀犯了大罪，马上会大祸临头，但是没有谁敢做声，都在屏息等候。作为行宫正殿的州衙大堂上好像密云不雨，显出可怕的肃静。
突然，李自成将“御案”一拍，厉声问道：“田见秀！你究竟为什么不肯遵旨行事，将军粮留给敌人？快说！我等你说清楚以后再将你斩首！”
田见秀又伏地叩头，然后回奏道：“臣明知不遵旨烧去军粮，罪无可道，可是遵旨烧粮，臣心实在不忍。长安平民无力逃跑的尚有两三万人，另有一两ä万人只是逃出城外，无处可去，只在近郊躲避。当留在城中的百姓听说我军都将撤走，不能带走的粮食将要放火烧掉，便在天色黎明时成群结队地来到粮仓外边，将粮仓大院围得水泄不通，哀求将粮食分给百姓救命。臣得守护粮仓的游击将军田成禀报，赶快亲自骑马前往察看，劝谕百姓散去，说圣上有旨，这粮食必须ี烧掉，以免落入敌手。众百姓起初ม是跪在雪地上向臣哀求，继而向巨痛哭。臣见百姓们满面菜色，十分可怜，答应了百姓们的恳求。为怕众百姓在纷乱中ณ踏伤老弱，又派了五百将士，维持秩序，按人按户发放粮食。到เ了前半晌，那躲避在近郊的百姓们听到消เ息，都回城了，请求发放粮食。直到เ满洲兵到了临ภ潼，城中穷百姓仍在分粮。臣下令赶快放火，但老百姓拚死围着粮仓，不让放火。臣又一次骑马赶到，一面劝谕百姓，一面下令放火。可是老百姓有的堵住粮仓的院落大门，有的跪在地上，阻止臣和亲兵们不能向前，成百上千的老百姓，驱赶不散，求臣救命，哭声震天。百姓哭，臣也哭。可怜长安和关中父老……”
田à见秀忽然说不下去，热泪奔流。李自成没有做声，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伏地哀求的百姓影子，又仿佛听见了成百上千的百姓的震天哭声。他向群臣扫了一眼，看见大家都很感动，有的噙着眼泪。
“陕西是我们桑梓之地，”田见秀接着说，“我朝定都长安，却没有使长安和关中ณ百姓享一天太平之福，所以臣对着饥饿百姓，不能不哭。后来，有十来个父老被推举出，向臣担保：当胡人过了灞桥往西，由á老百姓自己้放火，烧了粮仓，决不使粮食落入敌人之手。臣无可奈何，便只好暂不烧粮，赶快将人马撤出长安。后来听说，胡人到了灞桥以后，派了一千精锐骑兵，疾驰人长安，杀了十几个正在放火的百姓，灭了火势。臣要奏明的事情原委，就是这样。臣违抗圣旨ຈ，未烧粮食，罪该万死。处此军心涣散、纪律懈怠时候，请皇上赶快杀臣，以振军律。臣来看皇上，明知罪重，纵然斩首，也将欢乐归阴，决不求皇上降恩宽恕。”说毕，他从腰间取出来用黄缎包着的泽侯金印，膝行向前，将金印奉置“御案”，伏地等候发落。
李自成对如何处分田见秀，一时没了主ว意。虽然他深恨田à见秀违旨，贻误军国大事，但是他也理解田见秀当时面对着长安饥民的心情。他想借此机会，拿田见秀严厉治罪，作个ฐ榜样，整肃军纪，但是又觉得心中ณ不忍，也看出来众文武都有救泽侯之意，只是他正在盛怒，没人敢马上为泽侯求情。他望望伏地待罪的老将和抛在桌上的金印，想了一下，厉声说道：
“田见秀竟敢以粮资敌……押下去，听候从严议罪！”
李自成在商州ะ驻军数日，便率领十几万大顺ิ军和随军眷属退到邓州。襄阳府尹牛佺亲自率领两ä千人马来到邓州接驾。因为邓州的灾情很大，无法供养大军。李自成便决定固守荆、襄，对抗清兵，命刘宗敏率领ๆ大军退往襄阳，牛金星率领喻上猷和顾君恩一同前去，在襄阳代他处理朝政。他自己则留下两万人马，在邓州ะ和内乡境内驻扎，既为防堵清兵进攻襄阳，也为着安定军心。宋献策因为ฦ是最得力的谋臣，留在李自成的身边。在加紧ู部署军事，加修城墙和堡寨，向南阳境内征粮的同时，李自成派出许多细作，探听皇后的消เ息和清兵进入长安以后的动静。
由于接连挫败，大顺军的士气愈来愈低落，几乎是遇敌即溃，有不少向敌人投降，这情形使李自成对前途感到暗淡。从前，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自己没有灰心过，他手下的将士也没有人对他离心，而今天的情况却恰恰相反！这使他非常思念那些在十几年中跟随他备尝艰苦、不幸死去的忠勇将士，特别是想起来那位舍身救他逃出虎口的王吉元。李自成派人在邓州ะ寻找王吉元的母亲，希望赶快将这位老人找到เ，再一次给她点银子周济。可是，吴汝义很快向李自成禀报：王吉元的母亲已๐经饿死了。
李自成向吴汝义问道：“上次我们路过邓州ะ，给王吉元的老娘留下二十两银子，她怎么会饿死了？”
吴汝义躬身回答：“臣亲自到เ了王吉元的那个村庄，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已๐经空了。村中房舍，有的给烧毁了，有的墙倒屋塌，有的房子还在，门窗全无，总之是人烟绝了。后来在邻村里找到了一个ฐ中年人，饿得走了相，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他告诉臣说，崇祯ງ十六年春天，皇上在襄阳时候，下令邓州ะ、南阳各地驻军和百姓垦荒，发给种子。老百姓一时有了太平之望。不料é我军在秋天打败了孙传庭，全师进入陕西。河南明归大顺，实际无主ว。邓州一带更乱。王光恩又从均州来，攻破城池。兵荒、匪荒加天灾，乡下人不死即逃，田à地荒了，村子空了。那ว二十两银子，说不定是被土匪抢去了。反正王吉元的老娘就在去年荒春上饿死了，连尸首也没人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