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里,父亲所在的疗养院寄了一封信过来,说父亲正在学习画ฑ画,特把其中一张寄给我。除此之外,信中并未提及父亲的病情。我也对此不感兴趣。这些年来,我对父亲的怨恨就像树上一颗停止生长的果实,虽不再膨胀,却也绝无枯萎之趋。自从大学毕业后,我未曾回过家,生活费倒是一文不少地依时寄回去,只是为了单纯地尽责任而已。当一年前听说他患上肺癌的时候,我不知为何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你到现在还无法原谅你的父亲?”他问,略带唏嘘的语声。
“哦。”
我们摸索到草莓园的小木屋,确定地板上没有爬虫之类的东西才敢坐上去。我同时觑了一下手表,快八点半了。草莓园四周不时响起清脆的虫鸣。
“对呀,亚步说如果我把你带来了,就会把她家里的恐龙蛋化石送给我。”男孩像讨债一般地理直气壮。“亚步你敢骗我的话,我就去告诉表婶,到时候你就死定了!”他改用威胁的语气瞪大眼睛对亚步说。
“知道了。”
“用自己的风格去解决事情。如果你想和那位朋友和好,就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了解你的心意。这样他还是要和你绝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我点下头,从盒子里拣起一颗。草莓是饱满的红润,外皮还蘸着细小的水珠,散着绿的气息。我把它轻放于手心,不急着吃下去,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地凝视着它。
“喂,哲仔!”亚步走过来,有些生气地注视着我的脸问:“你最近怎么了?电话打不通,也不跟我们一起上学了。”
“没有。”
我有些迷糊,少倾才意识到เ她可能正在某处注视着我的房间。我探头出去环顾四周,却根本找不出她身在何方แ。本来嘛,我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那是你的家?”我略加疑ທ惑地问:“你怎么可能从那ว里望到我的房间。”
我觉得这真是够逊的理由。难道泰文连买新相机的钱也没有吗?除非他父亲的公司频临破产了,或是在澳洲被人半路劫个精光。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停下来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第一次就这么叫了,我也没办法。”
“哦。”泰文若有所思地说,眼睛向这边望过来,有点暧昧的目光,却没有挑明。他是一个不喜欢探讨别ี人隐私的人,正如我从来不问他多如衣服更替的女朋友,又或者他放在柜顶上那个加了锁的铁盒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这个话题就此中ณ断,泰文说有机会再继续下文。挂了电话,我想了想,不知处于什么เ样的心态,又从柜子里拿出父亲的画仔细审看起来。画功差劲自不用说,但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学画画ฑ。父亲大半生做的事情与画ฑ画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在一家规模不大的食品公司做了几十年的财务科长,只对数字十分在行。
不过我记得母亲以前也是十分喜欢画ฑ画的。这两点是否有所关联,我猜测不透。
到了星期的周末,恒建先生邀请我一起去看那块荒芜的草莓园。那里已长满杂草,地里留แ有废弃的轮胎或者玻璃瓶,即使十几年前的蓬勃生机,经历这么เ遥远的时光也消磨殆尽。经过的风把无限荒凉吹进我们的心坎里。
我们只停留片刻便回去。一路上恒建先生习惯地沉默不语。他的表情依然难以捉摸。但我问他:“重建草莓园如何?”
“唔?什么?”他略感惊讶地反问我。“重建草莓园?”
“我想你的女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蹙眉注视着我,嘴唇紧闭,没有对我的建议表明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