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声、石坚过木板桥，从南门进城。
街道最宽不过四米，地面用青石板铺成。两边几乎ๆ全是木板店房，低矮陈旧。砖木结构的房屋建筑很少见，要么是县衙机构，要么是乡绅富豪的深宅大院。
也许是太累了，他躺床上一小会就睡着了。
“不要……”
“谭老爷……”
谭老爷的脸色微微不自然，冷哼道：“张大胆，我好心好意帮你打点衙差，为ฦ你减轻罪责。你倒好，打伤衙差越狱逃跑，害我差点被官府当成帮凶。良心狗肺的东西，钱真人，把他抓起来。”
虽说只是区区称呼而已，看似无关紧ู要，但在这个妖魔鬼怪、修士仙神并存的世界ศ，称呼往往代表修为、地位、身份、秩序、等级，最好不要乱用，免得犯忌讳。
自称‘始终小真人’，始终是道号，真人前加小还是因为出身茅山正宗，背靠大树。
一只乌鸦落在树梢，敞开破锣嗓子干嚎，为这个偏僻的无名山村增添了几分阴森之ใ气。
枕头下压着厚厚一沓黄符。
项声妻早丧，几十年未续弦，可不就是老鳏夫吗？
石坚乐呵呵地站一旁看热闹，这两人交情深，损归损，骂归骂，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店里今朝有生意？”项声问道。
朱老板奇道：“我听说你昨天刚ธ围来，不息几天就忙着接生意走脚了？”
项声指着石坚道：“这个伢儿是我一位老友的徒弟，来溆水县跟着我学赶尸术。你也晓得，学赶尸术不能光学书本，要亲自赶，这样才能ม学到东西。”
朱老板一团和气地冲石坚拱拱手，笑道：“伢儿，你跟着这个老鳏夫学赶尸是找对人了，老鳏夫是‘三岁伢儿瞭了九年牛’，经验丰ถ富。湘西赶尸百氏，若论赶尸的手艺，他排第二。”
“这么厉害？”石坚暗暗咋舌，敢情项ำ师傅还是条粗大腿呢。
“少拍马屁。”项ำ声不领朱老板的吹捧之ใ情，脸色不善道：“猪郎古，你再喊我老鳏夫，信不信我把你家祖坟刨掉？”
“我不喊你老鳏夫，你也不准叫我猪郎古。”
“好，猪……”
朱老板两眼一瞪，项ำ声赶忙改口，“伢儿，你别听朱老板乱讲，赶尸手艺只要不排第一，其他名次都没什么争头。”
瞧着项声忽然变得挫败起来，石坚不由好奇问道：“项ำ师傅，你排第二，那谁排第一啊？”
朱老板乐่得揭项声的老底，主动接话道：“辰阳雷氏的雷老府虎排第一，好像已经连续两次在金铃铛大会上夺走金铃铛了……”
“三次了。”项声闷声闷气地说道。
朱老板诧异道：“今年你又……”
项声苦笑道：“输了。”
朱老板惊叹道：“天纵奇才啊，当了十五年的赶尸魁首，前无古人了吧？”
“差不多吧，我们项氏有位老祖当了十四年赶尸魁首，他是雷老府之前当赶尸魁首时间最长的。”
石坚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金铃铛大会是什么？”
项声道：“金铃铛大会是我们湘西赶尸百氏的盛会，每隔五年举办一次，大会上以赶尸手艺分高下，定名次，得第一的就成为我们赶尸百氏的魁首，执掌金铃铛。”
“金铃铛又是什么เ？”
“一个破铃铛！”项声嫌弃道。
“瞧你酸的。”朱老板白了项声一眼，对石坚说道：“金铃铛是赶尸百氏世代相传的圣物，有说它是尸道至宝，手握金铃铛可号令群尸。项师傅年轻时得到เ过一次，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แ……”
项ำ声不满道：“怎么เ不特别了，它摇起来老响了。”
石坚被项声胡搅蛮缠的模样逗笑了，金铃铛可能就是个ฐ普通铃铛，它代表的意义才是最关键，最吸引人的。
“赶尸魁首么？等我学会赶尸术，一定要会会这个赶尸奇才雷老虎，从他手里把金铃铛夺回来。”石坚暗暗想到เ。
聊完金铃铛大会，朱老板领着项声、石坚去往后堂。
后堂里的温度比前面要低很多，阴气极重，阴冷阴冷的，一进去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哈？”
石坚被后堂地上的玩意吓了一跳，那是一具血淋淋的死尸，放在血淋淋的凉席上，尸首分家，脑壳滚到一边，偏偏还死不瞑目，瞪着双眼看石坚三人。
看到死尸的模样，项ำ声生气地骂道：“瞎几把搞，没请老司帮忙收尸？”
朱老板脸色古怪道：“这人杀了老司的亲戚，昨天砍头时老司发话不准其他人为ฦ他收尸，最后还是他的一个ฐ同乡看不过去，收了送过来。”
项声一脸错愕，没想到เ会这么巧ู，口中叹道：“造孽啊，朱老板，端盆水来。”
“稍等。”
不一会，朱老板端了盆温水进来，项声烧了一张净手符在水里，卷起袖子洗手。
“伢儿。”
石坚回神，连忙应道：“项师傅。”
“赶尸有三能赶，三不赶。”
“被砍头的、受绞刑é的、站笼站死的这三种可以赶。”
“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
“所以在赶尸前，一定要仔细检查死尸的起因。”
这是老规矩，也就项声他们这些老派人遵守，年轻一辈的只要给钱，管你什么เ三赶三不赶的。出了湘西，其他地方的赶尸先生遵守的更少。
项ำ声拿起毛巾擦擦手，蹲下身验尸，“触碰死尸前，一定要净手，不净手不能碰，这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规矩。”
“我记下了，项师傅。”
项声查验无误，起身对石坚说道：“朱老板祖上三代经营平安堂，很清楚赶尸这行的规矩，他既然敢收尸，就说明这尸可以赶，但我们不能全信，必须要做出自己้的判ศ断。朱老板，不介意我这么说吧？”
朱老板笑呵呵地摆摆手，一副不介意的模样。
“如何判ศ断呢？”
“一是知识，二是经验。知识从何来？祝由十三科，大方脉科，诸风科，胎产科，眼目科，小儿科，口齿科，痘疹科，伤折科，耳鼻科，疮肿科，金簇科，书禁科，砭针科。”
石坚越听越熟悉，这不就是中ณ医么，中ณ医可是个ฐ巨坑啊，没个一二十年根本入不了行。
“项师傅，我们茅山弟子也有当走脚先生的，他们好像不用学这些东西……”
“呵呵。”项声轻蔑道：“赶尸是一种文化，是一种传承，是一门学问，是一个行业，是一门手艺，是一个饭碗，是一个ฐ体系，我们湘西是赶尸的发源地，流传着最正宗的赶尸术，其他地方的赶尸术是残缺的，是修改过的，是没有灵魂的。”
这话就差指着大家说‘在座的都是垃圾’了。
“祝由á十三科只是基础，赶尸术的精华在于三十六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