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大概话讲多了，”我对他说，“我还是告辞，让您睡觉吧，好不好？改天您再把故事给我讲完吧。”
“那ว我还是继续讲，如果您让我一个人留แ下，我也睡不着。”
“我已经答应普律当丝给我介绍了。”
“夫人，”接着我又说，“我很感激您已๐经忘记了第一次的介绍，因为那时我很可笑，一定惹您生气了。那是两年前，在喜剧歌剧ຕ院，跟我在一起的是欧内斯ั特·德……”
我注意到เ，自从上次去公墓看到了那ว个ฐ使他突然病的场面以来，他精神上的痛苦仿佛已被疾病替代了，对于玛格丽特的死，他的想法和过去不一样了。他对玛格丽特的死已经确信无疑，心中反而感到轻松，为ฦ了驱走经常出现在他眼前的阴暗的形象，他一直在追忆跟玛格丽特交往时最幸福的时刻๑，似乎他也只愿意回忆这些事情。
一天傍晚，我们坐在窗前，比平时坐得晚了一些，那ว天天气非常好，太阳在闪耀着蔚蓝和金黄两色的薄暮中ณ入睡了。虽说我们身在巴黎，但四周的一片翠绿色仿佛把我们与世界ศ隔绝了，除了偶尔传来的街车辚辚声，没有其他声音来打扰我们的谈话。
“熟ງ悉得很！”
“一个ฐ好姑娘。”
大家高声谈笑，拍卖估价人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坐满在拍卖桌前板凳上的商人们拼命叫大家安静，好让他们稳稳当当做生意，但谁也不睬他们。像这样各色人等混杂，环境喧闹不堪的集会倒是从未见过。
难怪古人说，商人和盗贼信的是同一个ฐ天主，说得何其正确！
第二天，我就到昂坦街九号去了。
这个住宅里的妓女已๐经死了，因此现在连最最贞洁的女人都可以进入她的卧室。死亡已经净化了这个富丽而淫秽的场所的空气。再说，如果有必要，她们可以推托是为ฦ了拍卖才来的，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เ样的人家。她们看到了广告，想来见识一下广告上介绍的东西，预先挑选一番，没有比这更平常的事了；而这并不妨碍她们从这一切精致的陈设里面去探索ิ这个妓女的生活痕迹。她们想必早ຉ就听到เ过一些有关妓女的非常离奇的故事。
“门里面有插销。”
“坏东西！”
“我叫人把插销拆了吧。”
“那么เ，您真有点儿爱我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เ一回事，不过看来我真的爱上您了。
现在您去吧，我困得很。”
我们又紧紧地拥抱了一会儿，后来我就走了。
街上阒无人迹，巨เ大的城市还沉睡未醒，到处吹拂着一阵阵柔和的微风，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就要熙ກ来攘往，人声鼎沸了。
现在这座沉睡着的城市仿佛是属于我一个ฐ人的。过去我一直羡慕有些人运气好，我一个ฐ个地回忆着他们的名字，可是我怎么เ也想不出有谁比我眼下更称心如意的了。
被一个纯洁的少女所爱，第一个向她揭示神秘之爱的奥秘；当然，这是一种极大的幸福，但这也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赢得一颗没有谈过恋爱的心，这就等于进入一个ฐ没有设防的城市。教育、责任感和家庭都是最机警的哨兵，但是一个ฐ十六岁的少女，任何机警的哨兵都免不了会被她骗过的，大自然通过她心爱的男子的声音对她作第一次爱情的启示ิ，这种启示越是显得纯洁，它的力量也就越是猛烈。
少女越是相信善良就越是容易失身，如果不是失身于情人的话，至少是失身于爱情。因为ฦ一个人丧ç失了警惕就等于失去了力量，得到这样一个少女的爱情虽说是一个胜利，但这种胜利是任何一个二十五岁的男ç子想什么เ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能够到手的。在这些少女的周围，确实是戒备森严。但是要把所有这些可爱的小鸟关在连鲜ຒ花也不必费心往里抛的笼子里，修道院的围墙还不够高，母亲的看管还不够严å，宗教戒条的作用还不够持久。因此，这些姑娘们该有多么เ向往别人不让她们知道的外部世界啊！她们该有多么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是非常引人入胜的，当她们第一次隔着栅栏听到เ有人来向她们倾诉爱情的秘密时该有多么เ高兴，对第一次揭开那ว神奇帐幕一角的那ว只手，她们该是怎样地祝福它啊！
但是要真正地被一个妓女所爱，那ว是一个极其难得的胜利ำ，她们的肉体腐蚀了灵魂，情欲灼伤了心灵，放纵的生活养成了她们的铁石心肠。别人对她们讲的话，她们早ຉ已听腻了，别ี人使用的手腕她们也都熟悉，她们即使有过爱情也已经卖掉了。她们的爱情不是出于感情，而是为了金钱。她们工于心计，因此远比一个ฐ被母亲和修道院看守着的处女防范得周密。她们把那些不在做生意范围之ใ内的爱情叫做逢场作戏，她们经常会有一些这样的爱情，她们把这种爱情当作消遣，当作借口，当作安慰，就好像那些放高利ำ贷的人，他们盘剥了成千的人，有一天他借了二十个法郎给一个快要饿死的穷人，没有要他付利息，没有逼着他写借据，就自以为ฦ罪已经赎清了。
再说，当天主ว允许一个妓女萌爱情的时候，这个ฐ爱情，开始时好像是一个宽恕，后来几乎ๆ总是变成一种对她的惩罚。没有忏悔就谈不上宽恕。如果一个ฐ女人过了一段应该受到谴责的生活，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深刻的、真诚的、不能ม自制的爱情，这种她从来以为ฦ不可能有的爱情，当她承认这个ฐ爱情的时候，那个被她爱的男子就可以统治她了！这个ฐ男子有多么得意，因为ฦ他有权对她说，“您的爱情跟做买卖也差不离”。然而，这是一种残酷的权利。
这时候她们真不知道怎样来表明她们的真心。有一个ฐ寓言讲过：一个孩子跟农民们恶作剧ຕ，一直在田野里叫“救命啊，熊来啦！”闹着玩。有一天熊真的来了，那ว些被他骗过的人这一次不再相信他的呼救声，他终于被熊吃掉了；这就像那些可怜的姑娘萌了真正的爱情的时候一样。她们说谎次数太多，以致别ี人不再相信她们了，她们后悔莫及地葬身于她们自己的爱情之中ณ。
因此，也会有一些真正忠于爱情，认真从良的妓女。
但是，当一个ฐ激起这种脱的爱情的男子有一颗宽宏的心，愿意接受这个女人而不去回忆她的过去，当他投身于这个ฐ爱情之ใ中ณ；总之，当他被她所爱一样地爱上了她时，这个人顿ู时就享尽了人间所有美好的感情，经过这次爱情以后，他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在没有经历过以后生的那些事情之前，我是不可能ม预感到这些想法的，所以尽管我爱着玛格丽ษ特，却没有产生过相似的念头，今天我才有了这些想法。一切都过去了，这些想法是已经生的事所产生的自然后果。
现在还是回到我们这段恋情的第一天来吧。当我回家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想到我原来想象存在于玛格丽ษ特和我之间的障碍已๐经消失，想到我已得到了她，想到เ我在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想到เ她的房间的钥๓匙在我口袋里，并且我还有权利ำ使用这把钥匙，我感到เ人生非常美满，我踌躇满志，我赞美天主ว，是他赐给了我这一切。
一天，一个ฐ年轻人走过一条街，他碰见一个女人，他望了望她，转身就走了。他不认得这个女人。这个ฐ女人有她的快乐、她的悲哀和她的爱情，跟他毫不相干。她的心目中也没有他这个ฐ人，如果他要跟她搭话，她也许会像玛格丽特嘲笑我一样地嘲笑他。几个ฐ星期，几个月，几年过去了。突然，在他们听从着各自的命运在不同的道路上行走的时候，一个ฐ偶然的机缘使他们重新า相会。这个女人爱上了他，成了这个ฐ男人的情妇。这两ä个青年从此就难分难舍，形影不离，这是怎么เ回事，这又是为什么？一旦ຆ他们爱上了，就仿佛这个爱情由来已๐久，所有往事在这两个情人的脑แ海中ณ都消失了，我们承认这是很奇怪的。
至于我，我也记不起这天晚上以前我是怎样生活过来的，一想到เ这第一个晚上我们俩谈的话，我全身舒坦。要么เ是玛格丽特善于骗人，要么เ她对我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情，这种热情在第一次接吻时就显露了出来，不过后来有过几次，这种激情又像它迸时那ว样遽然地熄灭了。
我越想越觉得玛格丽特没有任何理由来假装爱我，我还想到เ女人有两ä种恋爱方แ式，这两ä种方式可以互为因果：她们不是从心底里爱人就是因感官的需要而爱人。一个女人接受一个ฐ情人一般只是为了服从她感官上的需要，她不知不觉地懂得了肉欲爱情的神秘性，并且在以后只是靠精神爱情来生活；通常一个ฐ年轻的姑娘，起初ม只认为婚姻是双方แ纯洁感情的结合，后来才突然现了肉体的爱情，也就是精神上最纯洁的感情所产生的有力的结果。
我想着想着慢慢地睡着了。玛格丽特的来信把我唤醒了，信里面写着这样几句话：
这是我的命令：今天晚上在歌舞剧ຕ院见面，请
在第三次幕间休息时来找我。
玛·戈
我把信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我这人有时候会神思恍惚，这样做了就可以在日后疑心是否真有此事时，有个ฐ实实在在的凭据。
她没有叫我在白天去看她，我也不敢贸然到她家里去；但是我实在想在傍晚以前就看到เ她，于是我就到เ香榭丽ษ舍大街去。和昨天一样，我又在那里看见她经过，并在那里下了马车。
七点钟็，我就到เ了歌舞剧院1——
我从未这样早ຉ到剧院里去过。
那ว些包厢里慢慢地都坐满了人，只有一个包厢是空的：底层台前包厢。
第三幕开始的时候，我听见那ว个ฐ包厢里有开门的声响，我的眼睛几乎ๆ没有离开过这个ฐ包厢，玛格丽特出现了。
她马上走到包厢前面，往正厅前座里寻找，看到我以后，就用目光向我表示感谢。
这天晚上她有多美啊！
她是为了我才打扮得这样漂亮的吗？难道她爱我已๐经爱到了这般地步，认为ฦ她越是打扮得漂亮，我就越感到幸福吗？这我还不知道，但假使她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ว么她是成功了，因为ฦ当她出现的时候，观众的脑แ袋像一片波涛似的纷纷向她转去，连舞台上的演员也对着她望，因为她刚一露面就使观众为之ใ倾倒。
而我身上却有着这个ฐ女人的房门钥匙，三四个ฐ小时以后，她又将是我的了。
人们都谴责那ว些为了女戏子和妓女而倾家荡产的人，使我奇怪的倒是，他们怎么没有更进一步地为这些女人做出更加荒唐的事来呢。一定要像我这样地投入到เ这种生活里去，才能ม了解到เ，只有她们在日常生活中满足她们情人的各种微小的虚荣心，才能ม巩固情人对她们的爱情——我们只能ม说“爱情”，因为ฦ找不到别ี的字眼。
接着是普律当丝在她的包厢里坐了下来，还有一个ฐ男人坐在包厢后座，就是我认识的那ว位g伯爵。
一看到เ他，我感到浑身冰冷。
玛格丽特一定现了她包厢里的男ç人影响了我的情绪，因为她又对我笑了笑，然后把背转向伯爵，显得一门心思在看戏。到了第三次幕间休息时，她转回身去，说了几句话，伯爵离开了包厢，于是玛格丽特做手势要我过去看她。
“晚安，”我进去的时候她对我说，同时向我伸过手来。
“晚安，”我向玛格丽ษ特和普律当丝说。
“请坐。”
“那我不是占了别人的座位啦，g伯爵不来了吗？”
“他要来的，我叫他去买蜜饯，这样我们可以单独谈一会儿，迪韦尔诺瓦夫人是信得过的。”
“是啊，我的孩子们，”迪韦尔诺瓦夫人说，“放心好了，我什么เ也不会讲出去的。”
“您今天晚上怎么啦？”玛格丽特站起来，走到เ包厢的阴影里搂住我，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有点不舒服。”
“您应该去睡一会儿才好，”她又说，她那ว俏皮的神色跟她那ว娇小玲珑的脑แ袋极为相配。
“到เ哪里去睡？”
“您自己家里呀！”
“您很清楚我在自己家里是睡不着的。”
“那么您就不该因为ฦ看见有一个男人在我的包厢里就来给我看脸色呀。”
“不是为了这个ฐ原因。”
“是这个ฐ原因，我一看就知道，您错了，我们别ี再谈这些事了。散戏后您到เ普律当丝家里去，一直等到เ我叫您，您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我难道能ม不服从吗？
“您仍然爱我吗？”她问。
“这还用问吗？”
“您想我了吗？”
“整天都在想。”
“我真怕我真的爱上您了，您知道吗？还是问问普律当丝吧。”
“啊！”那ว个女胖子回答说，“那ว可真叫人受不了。”
“现在，您回到เ您的位子上去，伯爵要回来了，没有必要让他在这里看见您。”
“为什么？”
“因为您看到เ他心里不痛快。”
“没有的事，不过如果您早ຉ跟我讲今天晚上想到เ歌舞剧ຕ院来，我也会像他一样把这个包厢的票子给您送来的。”
“不幸的是，我没有向他要他就给我送来了，还提出要陪我来。您知道得很清楚，我是不能拒绝的。我所能ม做的，就是写信告诉您我在哪里，这样您就可以见到我，因为我自己也很希望早些看到您；既然您是这样感谢我的，我就要记住这次教训。”
“我错了，请原谅我吧。”
“这就太好了，乖๔乖地回到เ您的座位上去，再不要吃什么醋了。”
她再一次吻了我，我就走出来了。
在走廊里我遇到了回包厢的伯爵。
我回到เ了自己的座位上。
其实，g伯爵在玛格丽ษ特的包厢里出现是件极其平常的事。他过去是她的情人，给她送来一张包厢票，陪她来看戏，这一切都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既然我有一个ฐ玛格丽特那样的姑娘做情妇，当然我就应该容忍她的生活习惯。
这天晚上剩下来的时间我也不见得更好受一些，在看到เ普律当丝、伯爵和玛格丽特坐上等在剧院门口的四轮马车以后，我也怏怏地走了。
可是一刻๑钟以后我就到เ了普律当丝的家里，她也刚ธ好回来——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