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焦母,道:“媳妇不敢。自嫁入焦家,不敢一日不早起。今日实是病未痊愈,起不得身。”
当她还是七娘的时候,遇见的婆婆可是堪比亲娘的。她诚然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不好相与的婆婆。故而,她将将穿成刘兰芝之时,事事都顺着焦母。她让她织布,她便织布。她让她挑水,她便挑水。自问样样事务都做的无可挑剔,偏这焦母就是看她不顺眼。鸡蛋里也要挑根骨头出来。
不管莺儿是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但总之ใ马文才心目中的那个女子一定是朝气灵动,有着灿烂的一双大眼睛,笑起来仿佛春花渐次开的女子。前世的莺儿还学了个三四成,今世的她,那ว种种手段,那矫揉造作,马文才怕是全部都看在眼底。
“家又不甚大,何况家里的阿九也是那牙婆推荐来的。听说之前就在大户人家做管家,我觉得让他当管家都大材小用了。”七娘笑道。
马文才将人拖上岸之后,莺儿的脸色已๐经雪白一片。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夫君……我……我……”莺儿紧紧ู揪着马文才的袖子,泫然欲泣。马文才为她擦去脸上的水珠,低声道:“莺儿,柴氏不是这样的人。天色太暗了,你可是看清楚了?”
丫鬟与嬷嬷连称不敢。当然,七娘后面的话是对着丫鬟说的。这丫ฑ鬟毕竟跟在七娘身边不久ื,谁晓得有没有被莺儿收买或者威胁?正说着,七娘脚上一暖,一低首便见一只毛发乌黑发亮的黑猫蹭着她的小腿。七娘虽也喜欢小动物,可不知为何对待猫却是喜欢不起来,她一低头就对上黑猫那金黄色的竖瞳,不由生生退了一步,那黑猫歪着脑แ袋看了她一会儿,却是干脆ะ一屁股蹲在她的脚边,也不走开。
七娘一抬脚,那黑猫便抬着小脑袋仰望着七娘,天空那轮皎洁的明月落在黑猫的瞳仁里,竟一片冰凉。七娘略略๓蹙起眉头,黑猫便摇了摇尾巴,慢悠悠地站起来,迈着四条小短腿优雅地离开人群,走进一片黑暗之ใ中。等它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之时,却又扭过脑袋,金黄色的竖瞳盯着七娘的背影。七娘忽然打了个寒颤,再回头,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还有什么诡异的注视?
“在七娘的心里,您就是七娘的娘亲。”当她还是花拾的时候,因为天煞ย孤星的命格,“克死”了自己的双亲。当她是柴七娘的时候,生母早逝,生父与兄长只眼巴๒巴地盯着她可以为柴家带去的利ำ益。对她来说,老夫人的出现,就像是弥补了她的母爱。儿不嫌母丑,她怎么会嫌弃她的出生?
一面说着,一面便迅速下床跪在地上,老夫人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可不是吗?!这早上才听下人来报,你二哥就眼巴巴地催着我来了!你二哥可是真关心你啊!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可是都要念叨好久ื的!”柴二奶奶朗声说道,恨不得长了十张嘴巴๒,要告诉七娘她二哥是多么关心她。
“我是觉得二哥关心我呢。”七娘勾唇。垂下脑袋的时候,她见到柴二奶奶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但柴二奶奶说话间已是神采飞扬,她道:“这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关心妹妹!不过,七妹啊,不是二嫂说你。你说这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你如今怀了身孕,想必妹夫都在姨娘屋里过吧?你倒好,这一去别院,不正和了那起子贱蹄子的心思?万一……万一,你不在府里的时候,她们哪个有了……虽然说投胎必然是你的,可你肚子里这是男的女的还不晓得。如果生的是庶女也就罢了,万一你生个没把的,她们谁怀个男娃,那可就是家中庶长子。”
是啦,她曾是花拾,也是柴七娘。花拾的一生她真切地经历过,柴七娘的一生她也是分分秒秒经历的。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到后来的马家少夫人。
大丫鬟沁雪用梨花木托盘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入屋来。厨房至七娘的院落可不近,沁雪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鼻尖冒着细细的汗珠子。她见屋里的七娘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双眼仍是半阖着,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一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沁雪旋即笑开:
他很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道:“爹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他内心的愁苦不曾与任何人述说,尽管公爹是他的爹爹,尽管我是他的妻子。
“随秦娘子的意。”看的出来,秦葙蘅对寺庙的结构和布局也很熟悉,大概是以前经常和秦夫人来上香的原因。秦葙蘅稍稍颔首,稍稍走了半步在前头,然后便领ๆ着兰芝去了寺庙的后殿。秦家带来的其中一位丫鬟跟随着。
后殿临近招待贵客的厢房,但一年四季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住,故而后殿甚是僻静清幽。秦葙蘅想了一会儿,又对兰芝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言谈之间,大是希望能从兰芝嘴里听到เ焦府现在的情况,又或者说是某个人的……可兰芝到底不是原身,秦葙蘅那隐晦压抑的感情,她一眼便看穿了,兰芝隐隐的不大欢喜,总觉得她接近她是存在某种目的。当然了,便是兰芝想说,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
有着原身的记忆,却没有原身的感情。试问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人又能有什么交集?那被原身珍藏的回忆,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空茫的画面。
“……嫂子怎么都不说话?莫不是葙蘅说错了什么?”秦葙蘅小心翼翼地看着不言不语的兰芝。兰芝略๓一思索,道:“不。我只是在听秦娘子的话。”
“嫂子性情真好。”秦葙蘅捋着垂在胸ถ前的长发,道,“葙蘅与嫂子很是投缘,只可惜,葙蘅一个月后便要离开庐江。不知何时才能ม再与嫂子相见。”
说着,秦葙蘅的话中已有些许惆怅,美人蹙眉,轻倚栏杆,此情此景,甚是美妙。
兰芝抿唇笑道:“聚散随缘,何必强求?若是有缘,千里自有相会之日,若是无缘,对面亦是不相识。”
兰芝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猫叫便传入耳中来。但见一只黑猫慵懒地坐在不远处的亭子之ใ内,金黄色的竖瞳直直盯着兰芝。兰芝一愣,又听秦葙蘅的丫鬟对秦葙蘅轻声道:“大娘子,这畜生方แ才一直呆在亭子中,直直瞅着咱们这边。莫不是有什么邪ิ气?咱们还是回去吧,夫人那边不定也谈完了。”
秦葙蘅略略๓蹙眉,有些责怪这丫鬟破坏了雅兴,但一对上那黑猫的眼睛,她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便与兰芝请了罪,邀她一起回去。兰芝瞧着那黑猫难免想起前世的许多事情,因而有些发愣,在秦葙蘅催促到第三声的时候,她才回神,收了眼神,自与秦葙蘅一起离开。
两人正在前面走着,忽然身后跟着的丫ฑ鬟惨叫了一声,整个人栽倒在地,哀叫连连。
扶起这丫鬟后,秦葙蘅更是觉得那黑猫诡异,片刻๑不想多留。兰芝却愈发好奇起来,让秦葙蘅与那摔倒吃了痛却没什么大碍的丫鬟先行离开,自己一步步地接近那ว黑猫。有光泽印在黑猫的瞳仁里,仿佛带着笑意。
兰芝犹豫着伸出手,那黑猫倒是出乎意料地主动,一下子扑入了兰芝的怀里。兰芝被他吓了一跳,一连往后退了三步,最后小腿被亭子四延的石头长椅一绊,直接坐到了石椅上。她如此模样倒是有些狼狈,那黑猫扑入她的怀里也不动了,就是歪着脑袋看着她。
一道低沉的笑声响起。
兰芝抬眸,只见一名华服锦衣的年轻男子正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小娘子无碍?”男子见兰芝看他,便收起了笑,双目温润地看着兰芝。
兰芝轻咳一声,站好身子,将黑猫抱好,对那男ç子道:“多谢公子关心,小妇人无碍。”
闻言,男子一愣,目光落在兰芝的妇人发髻上,倒是露出几分惋惜,他还要说什么เ,兰芝已先一步告辞。男子看着兰芝即将离开后殿的时候,略๓一顿足,本以为她要回头对自己说什么,结果她只是弯下|身子,将那黑猫放走。他嘴角一抿,有几分挫败,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黑猫离开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兰芝虽然不喜欢猫,但前世在自家院子却每晚都收留那只黑猫。
对猫这种动物倒是有些了解。
虽然这黑猫让她想到了许多人与事,她确实很想将这黑猫抱回家里去,但一想到เ自己不该随意占据了这只黑猫,便将它放开了去。
回到厢房的时候,但见秦葙蘅正在外头等她,招呼她一起进去。
也是秦葙蘅考虑的周到,若是秦葙蘅先进了厢房,兰芝后来才姗姗来迟,一定又会被焦母训斥。当即,兰芝轻声对秦葙蘅道了一声谢,两人正要敲门,但听里面的焦母道:“你们家这葙蘅命可真好。多子多福的命相啊,不知谁家小子有这份福气,能娶到葙蘅。”
“不瞒你老姐们,都怪我这将女儿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描龙绣凤无一不能,且她自幼聪慧,多读了些书,这寻常人她都看不上眼。我们也宠着她,没有随意给她定门不喜欢的亲事。所以这都十八岁了,还未定下亲事。我也是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