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被马文才看的有些不自在,道:“将军,你有白头发了。”
马文才嘴角一抿,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
七娘这方点点头,再次道谢过后,又见人群那处传来一阵喧嚣,原是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边跑边叫道:“……管事!管事!柴家那边的人来了!”
七娘正打算偷偷溜走,一侧身便对上黑衣男子璀璨明亮的两眼,因对他又是颔首致意,然后悄悄地绕过了假山,也没有去招呼在人群里四处张望的嬷嬷和那个贴身丫鬟。
七娘忽然嘴角一弯,打量了莺儿半晌,侧首对嬷嬷与丫鬟道:“我去散散步,等宴会开始,自会回来。”
在场年轻一些的妇人便嗤笑一声,赶紧ู用帕子半掩着。
七娘如今挪了个窝,然除了不能ม时时见到老夫人外,她的日子一如既往地闲适。后来有一段时间,老夫人不能时常来了,家里要做的事情都得赵妈去办,可到底赵妈是个外地人,对这一带并不熟悉,而且她毕竟是个女人,很多事情办的并不顺利。七娘便琢磨着再去买一个男仆。
“倒是很巧。”七娘一笑,将自己的意思与那ว王婆说了,王婆立即道:“哟,夫人!咱们这真是巧!我手上倒是有个人,忠厚老实,干的活计也多……只不过。”
不久后,马府的小厮来报,老爷先回杭城去了。老夫人却是主ว动留下来陪着七娘,并没有跟随老爷回去。七娘知道自己安稳的日子要出现转折了,对于老夫人能留下来,她自然是非常感激。
“奴家玉蝶。”
又因前世的交情,七娘深知老夫人的脾□□好,不到一会儿,两人便有说有笑。见她们婆媳和睦,老爷脸上的不豫之ใ色方才稍稍散了,又听婆媳二人说到自己的孙儿,他便舒展了眉头。酒杯中ณ倒映着他的须发已泛白,他想起自己和儿子的心结不由深深叹气。
老夫人喜笑颜开,甚至笑出了声音,连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娘一定多陪陪你的。”
那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长的一个梦。梦里,我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他唤我“娘”,我想去抱起他,可是渐渐的他消失在了大雾之中ณ,我听到了他的哭声,听到他说“娘、救救我”。然后我就拼命地扑向大雾,可是大雾里没有方向,雾蒙蒙的一片,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再也听不到เ他的声音了……
婆婆一怔,然后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听到婆婆说:“七娘,我可怜的孩子。”
我起初不明白他为ฦ何对一个初次见面,尚在襁褓ຑ中的婴儿下这样的狠手。等我明白的时候,我已是马家妇。
我只以为ฦ这一切都是夫婿的习惯。
焦仲卿出生后不久,焦父便去世了,焦家是大户人家,当时由着焦母一个ฐ寡妇将焦仲卿拉扯大,委实不易。再加上皇帝推崇孝道,焦仲卿便是知道母亲过分,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可怜原身,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就这般香消玉殒。
吃饭的时候,兰芝布置好饭菜,伺候焦母与小姑落座,给两人盛好白粥。
焦母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见是一叠腌萝卜,一叠猪肉脯,顿觉眸色一沉。一
旁的小姑正是馋嘴的时候,见了这菜色,立即将筷子往桌上一按,嘟着嘴道:“怎的日日都吃这些?嫣儿不爱吃!”
焦母见女儿如此,更是动怒,脸色沉如水,厉声呵斥ม兰芝:“刘氏!你可是存心想气死老身?!你给我去织布!今日不得吃饭!”
兰芝站在一旁,顺ิ势福了个身,道:“是,媳妇从命。”
焦母将筷子重重按在桌子,胸脯起伏不定。一旁的焦嫣吓的一跳,她到底是个孩子,看见母亲生气,嫂子受罚,哪里有不怕的道理?当下有些歉意地看向一步步走向织布房的刘兰芝。焦母瞥了她一眼,道:“嫣儿好生用膳!你是大家闺秀,切莫学那等乡野下贱丫ฑ头。”
焦嫣缩了缩脑袋,却也端端正正地坐好,开始规矩进食。
兰芝进了织布房,从兜里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肉脯,心道,还好她早ຉ有准备,不然今日非被这老太太饿出毛病来。不过,肉脯吃多了,结果就是喝了许多水,喝水多了,结果便是不断ษ地如厕,那焦母见她如此频๗繁地在织布房和厕所来回,索性将家里的茶具都给收了,不给刘兰芝喝水——她一是觉得刘兰芝饿的不行了才去喝水填饱肚子,二是觉得她水喝多了,一个劲地去如厕,如此一来,织布的效率便降低了,反正这两样都是她所不喜欢的,所以——饭不准吃,水也不许喝!
兰芝算是服了这老太太,不过如此一来,肉脯就不能继续啃了,否则到时候渴起来可不好受。到了中ณ午,兰芝便趴在织布机上睡觉,忽然门被人推开了,有人轻轻地推了推兰芝的身子,兰芝如今是做梦都梦到自己是七娘的时候,只当是自己้儿子淘气闹腾自己,故道:“阿酒,把这小子给我拉开……”
“嫂子!”来人正是焦嫣,她没听懂ฦ兰芝的话,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
“……嫣儿?”兰芝这才悠悠转醒。但见焦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嫂子,你怎么睡着了?若是被阿母看见,那还得了?”
“我这是渴晕了,饿晕了,累晕了。”兰芝无奈地摇摇头。焦嫣一脸自责,道:“今日早膳,都怪嫣儿多嘴,累嫂子受罚。嫣儿给嫂子赔罪了。”
焦嫣刚过十三岁生日,一张小脸尚是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兰芝看着焦嫣,不免想到เ这个年纪时候的云浦,故她即便不喜欢焦母,对焦嫣却很是欢喜。她勾了勾焦嫣的鼻子,笑道:“不怪你。你现在不是在屋里学女红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阿母有客来,正在花厅待客。嫣儿瞧嫂子半日未曾进食,故悄悄从厨房拿了烙饼子。”焦嫣一脸紧张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烙饼,期间还不断地左顾ุ右盼,生怕被焦母发现。
兰芝一阵感动,伸手揉了揉焦嫣的脑袋,道:“嫣儿有心了,多谢。”
“嫂子且快快吃罢。嫣儿便先回屋去了。”焦嫣是第一次违背母亲的意志做事,当即鼻尖都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子。兰芝狠狠咬了一口,焦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烙饼缺了一个ฐ大口子,须知她这嫂子虽十分有趣,行为举ะ止却也是十分优雅规矩的,哪里……哪里和现在这样。焦嫣只当她是被阿母吓傻了,故又补充道:“……客人刚ธ至,阿母少则亦有一盏茶功夫不会来到后院……嫂子,嫂子莫急。”
兰芝笑着对她点点头,焦嫣不敢多做停留แ,立即去了。
吃完烙饼,兰芝赶紧将四下的窗子都给开了,免得焦母来的时候闻到烙饼的气味。
不多时,许是客人走了,焦母进了织布房,先是检查了一遍兰芝织的布,见比从前织的少了一半,心中又是大怒,将兰芝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最后她打算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继续骂,结果发现所有的茶具都被自己给收了……
“……明日与罗夫人同去寺院上香,你也跟着。今晚且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焦母冷着脸吩咐了一声,又道,“你嫁入焦家也快三年,未能给焦家生下一儿半女,明日佛殿之前,你虔心去求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