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她回到律师事务所，颇具绅士风度的资深律师老章，正坐在窗户底下读报。章律师见了她笑眯眯地说：“小王，刚才我和刑é警队的警察沟通了一下，他们刚才把卷已移送到了检察院，你就不用去了。其实咱们也没必要催他们，无非是早送几天，或是晚送几天的事儿。”听了这话，倩妮真是欲哭无泪。“对啦，小王，主任让你去趟他的办公室，可能有事找你。”章律师说完扬了扬脸。王主任还像往常那样挺个大肚子，斜躺在高靠背椅子上喘着粗气。“小王，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我跟章律师学习办案子呢。”“哦，你和他是咋认识的？”王主任的小胖手用力搓着椅子的扶手问。“以前不认识，来这儿以后，看到章律师做案子很规范的……就和他学吧。”“啊，是这样。你喝酒怎么เ样，酒量大吗？”“有时候，有时候也能喝点儿。不过，不过酒量不大。”“喝醉过吗？”王主任挺了挺那颗滚圆的肚子，关切地问。“没有，从来没喝醉过。”倩妮盯着窗台上那盆滴水莲坦然地撒了个谎。她非常清楚男人对爱喝醉的女人的态度，第一是瞧不起，这是出于对贞操的怀疑；第二，还是利用酒来占你的便宜。所以，她决不可以承认自己会喝酒。另外她对这位当兵出身的王主任没有太多的好感。自己和他一样都是从偏远地方แ走进城市的，可还是有许多不同之ใ处。他那个年龄的人观念和现在的年轻人相差甚远，他们的心理往往是阴暗的，是说一套做一套的。王主任平时就爱讲黄段子，特别ี爱当女性的面去讲。他其实当兵前是农民，复员后分到县司法局，后来成立律师事务所，他当起了没有一个兵的主任，后来队伍不断壮大，他成为黄土高原西部ຖ的名律师。倩妮自己从小地方出来，可又看不起小地方แ人。她觉得一个人见没见过世面是最重要的。自己之所以冲出穷乡僻壤，就是因为ฦ知道那些地方的贫困和眼光短浅。她说，如果能ม瞧起他们，自己้也就没必要出来了。在她眼里，王主ว任身上就带着黄河上的那股子土气，普通话讲不了，高中也没上过，说出话来，连个法言法语都不带，活像个ฐ乡镇干部。如果说王主任业务不行，那肯定不公正。他是个社ุ会油子，这样的人才吃得开呢。这段时间的实习经历，她多少懂ฦ得了点什么叫律师。老师告诉她们，律师制度是洋货，是民主制ๆ度的产物。只有在法制社会里它才能生存。中国历史上的讼师与现代意义上的律师毫不相干。反正她觉得像王主任这样人虽不是理想中的律师，但是他可能更适应社会。她从王主任的办公室溜出来，走到为自己准备的小桌前，现那ว盆紫罗兰两天没浇水已经干枯。这盆花是她从北京带回来的，是刘俊送给自己้养在宿舍里那ว盆分出来的。刘ถ俊那个ฐ温柔体贴的爱脸红的男ç孩儿，他现在也是不是在怀念自己？她是个有主ว意的女孩儿。她对做过的事儿从不后悔，因为从不轻率做出决定。自从和丁勇、刘俊断了来往可电å话一天都没停过。她认为自己้会心理感应术，只要内心里想到谁，在心里默默念上几声他的名字，他就应召而回应。过去在学校，她只要在心里念上三声丁勇的名字，丁勇立即会从隔着足球场的男生宿舍区冒雨跑来帮自己้干事。同时，她还坚信，这种绝对不能说破，不然就会失灵，而且还会带来不好的结果。上次她想让刘俊陪自己้去游八达岭，心里暗暗召唤了他几句，上午十点半时，刘俊就出现在宿舍。一上八达岭，倩妮望着郁๗郁葱葱的大山，心情异常得好，情绪也很激动，就将自己在心里召唤刘俊的事告诉了他。结果一下山就崴了脚๐。脚脖子膀得青，整整两个多月才算痊愈。可刘俊对此却不以为然，他告诉倩妮，他妈早就有如此神通，北京人不是也有一句话，叫做，谁谁真他妈不经念叨，一念叨准来，就是这个道理。倩妮正对着枯萎的紫ใ罗兰呆，借来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正是刘俊。前段时间，她最怕接刘ถ俊和丁勇的电话，因为会勾起对以前的怀念，弄得几天都难以平静。可现在不同，时间把一切都侵蚀掉了，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淡淡的回忆。电å话里传来刘俊忧伤的声音，没说几句，就变成了轻轻地啜泣声。她听到这些使人伤心的声音，辛酸的泪水马上打湿了面颊。她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块伤疤，它也是一段温馨的回忆，虽然朦朦胧胧，但又依稀可辨。阴雨蒙蒙中ณ的公园，那个小土坡上的铁栅栏门，还有起伏不大的假山和湖边的凉亭，它们都有自己้爱情的印迹，一回想起那ว段时光，她既觉得情意绵绵，心中ณ又总是隐隐作痛。那座城市，那些街道和昏暗的路灯都叫人留แ恋，它们都是自己爱情的载体。她向往大城市，可那ว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如果当初ม留下，可能ม就会禁不住刘俊的缠磨，最后会嫁给他。就为留แ在北京嫁给自己้不爱，而且也没本事的刘俊，这是她这颗高傲的心所不能接受的。她对大环境不是没要求，如果不在乎环境的话，她完全可以回家乡，在县里当个公务员，最后弄个科局长，甚至副县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刚毕业回到เ家乡，遇到一件事，一下子让她对家乡倒了胃口，彻底失望。县组织部有位姓曹的副部长，是从陕北来的老干部。曹部长在“文革”初期就被革命群众殴打致死，后来落实政策，把早被赶到农村的遗孀和两ä儿三女找回来，给了一套三室的平房，几个孩子先后都安排了就业。老太太十几年里,ไ在农村给生产队喂牛养活五个孩子。喂牛可是男人干的活。老太太后来下肢瘫痪，买了个轮椅坐上在院里转游，最后爱上了麻将，自己转着轮子到各家打牌。她七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倩妮回家的时候，一下子赢了两ä百块钱，一激动，犯脑溢血死在麻将桌上。老太太人很善良，是受了一辈子苦的人，她对弱者很有同情心，还总给倩妮吃陕北产的大红枣，所以出殡时，倩妮也去了。曹家有三个姑娘，人称三朵金花，她们的小名就叫大花，二花，三花。三花和倩妮小学是同学。曹部长是老干部ຖ，又是冤死的，这里的陕北老干部多，大家一呼吁，就给他立了块石碑。老太太火化后，骨灰要和老头子合葬。就在骨灰安放时，大儿子曹党军提来一盒麻将，说是要在石碑前焚烧。三花冲出来阻拦，跟大哥撕打起来，最后被大哥扇了两耳光。平时很温柔的三花，今天一反常态，与哥哥拼命争夺那付麻将，最后弄得折了两根肋条。就这个场面的内幕，倩妮怎么เ也看不明白，后来听别ี人一说才恍然大悟。三花原来是怕哥哥烧了麻将，老太太收到后没人陪玩，形成“一缺三”再把她们兄弟姐妹招回去，到阴间陪老人家打麻将，那可就全完了。倩妮站在人群后，看着三花哭成个泪人儿和大哥抢那ว付麻将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同时又觉得好笑。这帮人竟迷信到เ这个程度？她觉得在学校那ว么腼腆ດ可爱的好学生三花，抢麻将那个疯狂劲儿真叫人害怕。烧付麻将无非是寄托哀思，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都怨这个穷乡僻壤，怨这儿的民俗！不过鬼神虽然倩妮不太信，可奇迹和心灵感应她是信的。从这件事儿刺激她以后，更坚定了她不回家乡的决心。她过誓，决不让自己้掉进怀乡的陷阱。倩妮最多时，同时有三个恋人。其实她心里只容纳一个ฐ，这三个哪个ฐ都没动真情，不过她非常需要他们，她不能没有男ç朋友，哪怕是一刻๑钟。她二十四岁了，可还没有真正爱上哪个ฐ男性，有时她真担心自己一辈子，都找不到一个ฐ可称得上爱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