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骑在桃花驹上，一路西行，万籁俱寂。走了十几天，她一直不知道走的是哪一条路。
去太原的路？
回长安的路？
或许，她根本不想知道走的是哪一条路。
不管是哪一条路，都要经过山西。
“这条路如果去的是别的地方就好了。”她想。
自从她出长安的那ว一天起，就没打算回去。但她现在走上的仍是山西的小路。因为ฦ她知道，天下之ใ大，无她容身之处。
她若是离开杨广潜逃而去，杨广或许会一笑了之ใ。如果宇文化及在杨广耳边说她些坏话，说她掌握的机密太多了，杨广或许会不遗余力地派人四处搜捕她。
但杨广根本不会重视她，甚至提防她。
她想到过死。
她若是死了，杨广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这就是她的丈夫，杨广。
其实，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如果只是为了杨广，她绝不会西返的。
她西返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一手把她抚养成人的表姑宣华夫人尚在长安的后宫里。她不能够弃之而去。
表姑贵为陈朝月光公主，国家灭亡了，处境已๐经够为悲惨的了，嫁与杨坚为妃后，又遭杨广*โ，只怕天下再没有比她不幸的人。
两人在宫中相依为命，琼花绝不能抛下她。
琼花西返的原因也许还有一个，那就是她不甘心就这么让杨广登上天子之位。
她知道她的力量非常渺小，无力阻止杨广夺嫡的脚步，也无力让上天来惩罚杨广，所以，她没有把这一点当作西返的原因。
进了山西地界ศ，她下了马，拍了拍这些日子一直陪伴着她的桃花驹，道：“我快到了，你也没用了。如果是杨广，用不上你了说不定会杀了你。我现在把你放了，让你在这山里自由á自在地吃草有多好。”
她想走慢一些，她不想这么快就到太原。
小马驹似乎ๆ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嘶一声，欢快地跑到เ溪边，俯头轻饮。
琼花坐在溪边，羡慕地看着它啃着山边的青草，饮着溪水，心事重重。
看看日头西斜，她知道，她该走了。
她走的时候，听到那马出轻嘶之声，竟有恋主之意，眼里不禁盈满了泪水。
但是她不得不走了。
“这个ฐ畜牲比人还要有人情味。”她想。
她艰难地往前走着，走得很慢。
她想：“如果能碰到秦琼就好了。”
她知道，秦琼不会走山西的大路，所以，她走的一直都是小路。
秦琼很有可能一直缀在她的身后，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但是她心里更清楚，秦琼缀在她的身后，不是担心她出事，而是怕她去太原。
所以，她走的更慢了。
她希望秦琼能明白她的立场，甚至想以此来讨好秦琼。
她轻声唱起了《念郎归》：
春日融融溪水长，不能ม忘，陌上谁家如意郎，耍一段龙棒，舞一回鸳枪。
秋风阵阵贴花黄，自思量，月下几多寒暑凉，少一回音讯，添一番惆怅。
这曲子很好听，难怪秦琼那ว么喜欢。
她反复唱着这曲子，唱了足足有两三个时辰，唱得她心力都有些憔悴了，但是，依然不见秦琼的影子。
眼见又到เ了让人孤独难耐的长夜，她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喊道：“秦琼，你快出来。”
空寂的山谷中ณ，她的声音久久回荡着。
这个山谷，除了她之ใ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实在是累极了。
她非常希望眼前有一盏灯火，有一所茅屋，而那ว茅屋就是她的家。
如果茅屋里有她的丈夫等她归来就好了。
哪怕她的丈夫是个ฐ农夫。
她的心已经脆弱到了极点。
“其实，看到秦琼又如何呢？”她叹了口气。
她只想和秦琼多走一段路，她就这么一点奢望。
她知道，她和秦琼是不可能的。
秦琼故意唱起那《念郎归》的曲子时，她就明白了。
罗士信忙不迭地拍净身上的尘土，秦琼的脸变得冷冰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在她和秦琼之间，最大的阻力不是杨广和秦琼，而是张红儿和罗士信。
这两个人对秦琼都至关重要。
“如果这两ä个ฐ人突然死掉了，情况就会不同了。”她想。
这个念头只在她的心间一滑而过。
天愈来愈黑，这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不是黄骠马出来的，而是她的桃花小驹。
她的心里感到เ一丝难以言喻的欢喜之情，冲着马蹄声转身奔去。
转过山弯，令她生气的是，他看到的不只桃花小驹，还有罗士信。更让她生气的是，罗士信正骑在她的桃花小驹上。
罗士信好像没有看到เ她，在马上摇头晃脑地做着酸诗：
世上有无名诗，只有我和傻瓜知。
若问此诗是什么，傻瓜听着这诗。
琼花知道他在诗中骂人，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暗器都招呼到他身上，道：“你为什么骑我的马？”
罗士信道：“你为ฦ什么เ不要它了？”
琼花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罗士信跳下马，笑道：“你若是喜欢这马，我可以还给你。”
琼花牵过马缰，恨声道：“总之，我就算杀了它，也不能ม让你骑。”
罗士信道：“那是你的事。”他说话的口吻几乎和秦琼一模一样。
罗士信又道：“我看你想杀的不是它，而是我。”
琼花道：“不错。”
罗士信道：“想杀我没什么เ，只是你千万别在我嫂子身上打歪主意。”
琼花一愣，心道：“难道他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口中忍不住问道：“为ฦ什么？”
罗士信道：“因为她是我哥哥的妻子。”
琼花不甘心地道：“是又如何？”
罗士信道：“他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妻子，多么普通的一个ฐ称呼。有人视如芥草，有人视若生命；有人视之如弃，有人求之不得。
罗士信简简单单的话，几乎完全道尽了秦琼的心思。
琼花默然。
罗士信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琼花道：“不是。”
罗士信道：“那ว就没有办法了。”
琼花道：“如果是呢？”
罗士信道：“一样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