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一面之缘罢了。”美人蛇道,“不过这药没问题,能让你身上的伤很快痊愈,吃了吧。”
“大……大人慢走。”楼似玉屈膝低头,瞥着车轮子骨碌碌地转走,心里这叫一个愁啊。
侧头扫向这屋子里其他地方แ,宋立言半蹲下来,将楼似玉放在床边的几双绣鞋翻转,借着月光查看鞋底。
碧绿色的玉珠,品质不是很好,许是姑娘家缀在发髻步摇上的。宋立言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觉得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能将妖气化为实物之人本事都不小,更何况她眨眼就能化出漫山遍野的蛇,宋立言心里有了估量,脚下一踩,符化的降妖阵从地下透出大光,靠近的毒蛇纷纷立起身子痛苦地吐出蛇信。转眼再看,那ว头的美人蛇脸色也发白。
楼ä似玉掩唇:“老是人必经之路,奴家不怕老,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宝贝,大夫何不献去京都,必定能引达官贵人争相抢夺呢。”
像一滴水落进了湖里,整个平静的画面破碎开去,飞散成无数片。有他笑着的,有他安静打坐的,有她伸着爪子去偷人家屋檐下的腊肉的,有他抱着贪玩熟ງ睡的小狐狸回房的……煮ุ得正好的鸡汤在黑色的砂锅里翻滚着奶白色的泡泡,香气四溢间,小狐狸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吧砸着嘴问:“还要煮多久ื哇?”
“那ว是因为宋清玄以自己的三魂七魄封印常硕,他身死不入轮回,是上清司一大悲事。”裴献赋转身,发现后头的小娘子没跟上,而是站在原地,伸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头。
“怎的还伤到姑娘了?哎呀,小可怜,来让我看看,伤口在哪儿?”
斗法向来是须臾之间定胜负,他这边一松,黄符不稳,无往符所生结界也动荡,四下的鼠妖尚有保命之力的,立马抽身而逃,剩下些半死不活的,也就认命被刺网卷了进去。
青眚捏紧拳头冷眼看他:“我瞧你年岁小,不知道旧事也不足为奇——八十年前浮ด玉县一役,上清司集结众人围剿我鼠族,当时的县令便是落井下石,趁机坑杀我族未得道晚辈数千,以致我鼠族几近灭族。此等血海深仇,我等难道不该报?”
楼似玉朝他行礼ึ,清灵灵的眼眸抬起来,触及他失神的眸子,一个没忍住,嘴角勾起来,露出她特有的那股子狡黠的得意。
“自然是不同的。”美人蛇冷笑,“至少,宋清玄已死。”
霍良颔首,带队去跟走在前头的马车。
黑影一顿,猛地扑将出去,毛皮被烛火一照ั,呼啦啦地卷出一片浅粉色。硕大的尾巴๒像朵云似的,直接将楼似玉半个ฐ人都卷在了里头,一双狐眸睁开,委委屈屈地朝她叫了一声。
“哎,等等。”楼似玉叫住他,侧头看了看外面天色,“把点灯的引子拿来。”
“哎——”
奔腾而至的妖气,一点也不比刚才三个大妖的低。
两ä年前赵县令来赴任的时候,觉得石敢当这种镇压邪祟的东西太过多余,遂将衙门外的石敢当扔至荒山,于是这石敢当糊着一层黄泥,连雕刻的是哪路武神都看不清了。
这边吩咐完,那头就来个小胡子商贩,笑嘻嘻地呈上账单:“掌柜的,货都送到了,账您结一下。”
般春两眼无辜地看着她,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
青蓝色的烟重新缭绕在大堂,不一会儿就经过窗户和楼ä梯,蔓延去后院和二楼。
只是,这楼ä掌柜也不知道是怎么เ回事,一向八面玲珑惯了的人,眼下站在大人面前,竟是连奉承话都没能说完就愣在了原地,一双眼盯着大人,眼里有震惊、恼怒、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眼神顿ู变,霍良抬步就跟着人走。
树叶扑簌簌地落下,那“人形”从荫中跨出,手里拎着具没了内脏ู的人尸,一双蓝幽幽的眼直往她所在的二楼看来,原本无风的街上登时卷起一股子腥腐之气,冲得人无法呼吸。
“什么东西?”他皱眉问。
宋洵往楼下看了看,笑道:“开张礼,惯例是要鞭炮锣鼓庆贺一番的,门口已经满是人了,大人从后院走吧。”
“嗯”了一声,宋立言下楼,目光往旁边扫了一眼,就看见楼似玉穿着石榴红的罗裙,像朵花似的在门口摇曳:“咱们掌灯客栈为了迎接宋大人入住,已经是重新า修葺规整过,按理来说酒水自是要涨价的,但咱们大人体恤民情,特意吩咐,今日宾客不但可原价享用酒水佳肴,更是抽一桌宾客免去账目,各位里面请”
她这噱头用得,也真是一点不跟他客气。那么大一群人,甭管是真的想来用膳还是想来沾一沾“宋大人”光的,都呼啦啦地涌进来,霎时就将大堂给坐满了,还有不少在外头排队候着。幸好他飞快出了后门,没被人给堵住。
上车去往县衙的时候,宋洵犹自赞叹:“这位楼掌柜真是了不得。”
可不是了不得么เ,花花心思一大串ธ,要花钱的地方能ม把门抠穿了,该她赚钱的时候,那叫一个ฐ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他早先是真冤枉她了,起码在女掌柜这件事上,她没什么需要怀疑的地方,有本事、也担得起。
宋立言轻哼一声,问:“镖车出城了?”
“回大人,卯时前就来了出发的消เ息,眼下差不多正到城门口。”
抵着无名指的指节感应一番,不曾发觉任何异常,宋立言也不再问,就安静地等着。
卯时末,楼似玉送走几拨食客,正美滋滋地摸着一大把通宝乐่呢,就听得般春喊了一声:“林厨娘?”
她抬头,果不其然就看见林梨花穿着素黄的布裙,一边跟般春寒暄,一边朝她走了过来。
“主子。”她余光留แ意着四周,低声道,“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楼似玉一顿,笑着大声道:“你可算回来了,正好厨房忙不过来呢,快来帮忙。”
说罢,拉着她就往后院走。
帘ຈ子一落下,前堂的喧闹都远了去,楼似玉留แ意过四下,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鼠族那几个本还在当铺里养伤的,谁知道昨晚子时一过就统统不见了。”林梨花皱眉道,“自打上次您来过之后,我与木掌柜就没关着他们了,按理说要走也该吱个声吧?结果一声不响地就全没了。”
“我还当是什么เ事。”楼ä似玉松了口气,点了点她的脑门,“他们本就该离开浮玉县的,走了是对的,用得着大惊小怪么?”
“可是……”
“行了,你快去厨房帮忙吧。”楼似玉摆手,“那个人已๐经回县衙了,最近几日咱们都能过轻松日子。晚上我让钱厨子摆酒,给你打打牙祭。”
还想说点什么เ的,可看自家主子完全不担心,林梨花也就撇撇嘴,放下包袱就钻去后厨。
镇远镖局的镖旗是黑底红边儿的,扬在风里煞ย是有气势,二十个镖师护在镖车四周,莫说山贼了,普通行人瞧见都绕着走,生怕有所冒犯。
美人蛇化作了个ฐ赶路的妇人,坐在茶棚里看着镖车由远及近,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ฐ呵欠,暗自算着下一个ฐ茶棚在什么位置。这镖车行得不快不慢的,眼下也才刚出了浮玉县界ศ而已,要出荒州,她起码还得跟上三日。
真是麻烦。
“茶小二,来五壶茶,再将这几个囊子装满水。”镖头过来,喊了一嗓子。
茶小二连忙应声过去,一队镖师也就原地修葺,喝茶洗手。本是个寻常的休息间隙,美人蛇也没太在意,可就在这眨眼之间,变数陡生。
三丈外的黄土地下突然冒起几个大包,飞快地朝镖车这边蹿了过来。在场的都是老镖师,虽是没见过这种路数,但反应也很快,抽出刀就要朝那些个土包砍,谁曾想刀还没挨着,土包就纷纷炸开,飞蹿出无数个ฐ黑影,裹着煞ย气扑向镖车。
“什么东西!”镖师惨叫,慌忙去赶裹在自己身上的黑影。镖头见状抽刀去护镖,却不想对方แ人多势众,他还未来得及上前就被撞开了去。
尖锐的利爪泛着绿光,一爪就拍向了车上的红木箱。
美人蛇怔愣了半晌,待看清来者何人之后,她变了脸色,上前就吼:“快住手!”
这一吼已然是来不及,带着妖气的鼠爪一触及木箱,红光霎时大作,隐藏着的血玉化出八卦阵,升腾于镖车之上。原本只是巴๒掌大小,眨眼却化出七尺方圆,血色从上而下倾泄而出,潋滟流转。定睛细看,那ว阵间竟是生出人影。
人影漫步踏来,眉目从血色里一点点清晰,他手里反捏着一把长剑,光过剑刃,自成两ä流,本是有种凌厉的美感,可他剑身一翻,激荡的杀气就将别的都冲了个干净。
一众鼠妖僵在原地,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美人蛇却是白了脸,不管三七二十一,直直地朝镖车冲去,想抓一个空隙先下手为强。
然而,不等她靠近,冰冷的獬豸剑就横了过来,剑之由头,宋立言的声音冷漠地响起——
“还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