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嫂在那边！”几乎在同时，程名振大声提醒。“我让她躺在地上装死！”
张金称在酒桌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咋没精神头了！我这不是该吃就吃，该喝继续喝么？哪像你，整天被烧了眉毛般！”
“还好！”杜鹃笑着回答。难得把对方说得还不了嘴次，她觉得非常有成就感。“咱们的探子扮作货郎到你家门口卖针线布头，老太太出来买过好几回。看来是以为你真奉命到外州公干了，所以正忙着给你做被子！”
“是！”有人主ว动上前，抱住虞仲谋的尸体。看到程名振停止了追杀，喽啰们也跟着停住了脚๐步。无需别人推举ะ，眼前这个少年已经用实际行动奠定了他在大伙心中的地位。整个反击计划ฐ都是这个少年人定的，包括牺牲掉几百名不知情的老弱病残做诱饵。
他们看不清我的长相，我现在穿着山贼的衣服。震惊之余，少年人满腹郁闷。早知道官军会来，自己根本不会换上喽啰的衣服只身前去刺杀张金称。现在可好，张金称没有刺成，反而被人当做流寇追得无路可去。
“我为什么เ要告诉你！”杜鹃仰着头回应。猛然觉对方是讽刺自己้像狗样容易翻脸，立刻用白眼珠回敬过去，“总之比属耗子的人强些，不会被吓得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抱着脚丫子哭宿！”
“那你可得排队了，想找我报仇的鬼没有千，也有八百！”疤瘌脸屠夫丝毫不以为ฦ意，继续有句地没句地跟程名振斗嘴。
乡勇们先是愣，转瞬便出了齐声的欢呼。昨夜和今早两ä场血战，数以百计的敌人倒在了栅栏外。如果林县尊肯兑现先前的承诺的话，活着的众乡勇每人都了笔小财。在大伙兴高采烈的欢呼中ณ，程小九笑着侧转身体，沿着刚刚拓宽出来的栅栏缝隙挤到了残墙边缘。他又留恋地看了看身后那片茅草屋顶ะ，笑了笑，纵身跳了下去。
董主簿冲着他微微笑，做了个高深莫测表情。待众同僚们的这轮热闹劲儿过去了，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但张贼是个ฐ不知道轻重的家伙。被咱们打得狠了，难免会使出什么狗急跳墙招数来。到时候拼个两败俱伤，也的确有违县尊大人的保护百姓的初ม衷。所以，卑职以为，我等还需仔细核计核计，尽量把县城的防御做得滴水不漏才好。”
遭到迎头痛击的流寇们很快就败退了下去，火把兵器丢了满墙。身背后的命令猛然停滞，回过神来的乡勇们如梦初醒，拎起长枪，对着栅栏旁的尸体没完没了地乱ກ捅。“我日你娘咧！”“你个直娘贼！”边捅，他们边哭喊，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将自己从杀人的内疚中解脱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内心中ณ的恐惧。
张姓反贼楞了下，冷笑着摇头。没人能救得了林县令，全体乡勇都赶过来也救不了。不服从密公号令，杀无赦！只可惜了这个姓程的年青人，本来是个ฐ带兵的好苗子。他又摇了摇头，剑尖轻颤，带起阵龙吟。
说罢，也不待对方同意。转过身，飞也般跑了出去。
分赃归分赃，程小九却跟王二毛两人私下核计，决不学衙门里边的其他人那样主动去外边搜刮钱财。这样做则是因为程小九知道自己根基不稳，不敢将手伸到别人的“饭锅”里。二来他总觉得搜刮ุ地皮不是正道，自己没本事跟整个ฐ大隋官场的传统作对，但努力做个ฐ无害的好人，至少对得起天地良心。
“娘，你怎么เ还没睡啊？！”程小九松了口气，拖长了声音嗔怪。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不会天晚就迷路找不到家门。娘亲居然点儿都不放心，非要坐在院子里等！这半夜湿气大，旦ຆ熬伤了身子骨，恐怕又是场麻烦。
“好——！”王二毛这次的喝彩声显然比上次底气更足，带动得整个校场上都掀起了滚滚热浪。雷鸣般的呼喝声里，程小九松开第三支羽箭，又是正中在红心之处，与第二支并排站成了丛。
读书人向来不语怪力乱神，所以大梦醒来之后，程小九也就将梦中的荒诞景象远远地抛开了去。也不知道是郎中开具的人参鹿茸大补汤确实管用，还是因为ฦ最近几天饭团子里边白米含量明显增多的缘故，自从那ว日傍晚后，程朱氏的精神着实天比天好了起来。这种情况令程小九喜出望外，干起活来也愈卖命。但码头上却再无大船停靠，偶然出现些杂七杂八的零活，往往没等他知道消息，便已经被其他力棒们瓜分殆尽了。
“甭整这个，俺心里急得冒烟。快，贾老爷被人打伤了，拿上好的药！”蒋姓老爷把推开伙计手中的蒲扇，大声嚷嚷。
“去给姓朱的送米？”很少跟母亲顶撞的程小九立刻皱起了眉头，“娘，您想什么呢。姓朱的根本不在乎这点东西。您对他再好，他也不会看上咱们母子两个！”
周府管家诚伯哭喊了会儿，博不到เ半点同情。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翻滚的“黑龙”，嘴角嚅嗫了几下，颤巍巍ณ地站起身子，小跑着向货船附近靠拢。
杨广听，觉得此计甚佳，立刻命地方上竭力执行。政令下达不到半个ฐ月，各府县城内人满为患，地价飙升，南北货物供不应求。乍ๅ看上去，居然比太平盛世的光景还繁华了数倍。至于城外的农田中是否有人耕种，草长得是否比麦子还高，却是顾ุ之不得了！
“是，是杜，杜七当家！”小头目傅易书偷偷看了眼紧跟郝老刀身边的杜疤瘌，尽量把话说得委婉，“有人围攻咱们的老营，是杜七当家驱散了贼人。然后杜七当家就把能上马的弟兄们都带走了，先破了‘方แ’字营，然后又端掉了‘豹’字营！，现在她跟姓程的两ä个带着弟兄们去端‘金’字营了，张堂主怕出麻烦，特意派小的来打探主营的情况。”
“知道了！”郝老刀长出了口气。虽然关门弟子杜鹃问都不问就将自己麾下的弟兄胁迫带走，但好歹她替自己保住了老窝。歪头看了眼杜疤瘌，郝老刀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话有几分是真：“七当家是我的弟子，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走，带我去‘金’字营，说不定能给小丫头帮上忙！”
“唉！”傅易书狐疑地看了自家寨主ว眼，重新า跳上坐骑。他能看出来，郝五当家并没有因为杜七当家越俎代庖而生气。但这不符合巨鹿泽的规矩，按规矩，除了张大当家本人，其他任何头领ๆ没有资格调动本部以外的兵卒。
“鹃子，鹃子也是真着了急！”杜疤瘌脸上觉得讪讪的，低声向郝老刀解释。
“你养了个ฐ好女儿！”郝老刀耸了耸肩膀，笑着回应。不待对方说话，又快速补充，“女婿也不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儿，比武场上却能轻松打败刘ถ老八！”
“他，他那是凑巧。”杜疤瘌虽然脸上感觉到เ有些别扭，心里却非常高兴。先保住自己的本钱，然后再趁乱抢了郝老刀的兵马，接着鼓作气连毁两家大寨。即便在主ว营之中的战斗ç最后以刘老八的胜利而告终，女儿也稳稳地站据了不败之地。这种聪明且果断的举ะ措，换了自己้，当时肯定做不出来！
“什么凑巧？三个多月来他炼了不下十种兵器，其中没件是横刀！”郝五当家嘴上愤愤不平，脸上却写满了无法掩饰的赞赏，“比武场上，他把兵器亮，我就知道老八要吃亏。不说别的，就是这份隐忍本事，十个ฐ老八都比不上个ฐ程名振！”
“那倒也是！”杜疤瘌低声回应。四当家王麻子的‘金’字营所处方位与他的‘义แ’字营盘紧挨着，既然女儿带人奔‘金’字营去了，自己้就没必要再为ฦ‘义’字营的安危担心。索ิ性好好跟五当家唠唠，也省得他过后找年青人的麻烦。
“从开始，他就存心让所有人轻视他。把老八耍得团团转！”郝老刀滔滔不绝，边分析边不住摇头，“这小子，心机之ใ深，我这么多年没见过第二个。行事之果断，也是我平生仅见。三哥你记得没有，当时在运河上，他给大当家出主意打王世充埋伏时，居然犹豫都没犹豫。仿佛他早就是咱们的人，根本与后边的追兵没点联系般！”
这句话，杜疤瘌可就不爱听了。程名振做事的确有些过于干脆，干脆ะ得让自己这个ฐ老江湖有时候都直犯傻。但他也是被逼到เ那步的，若是当初他不给张大当家出谋划策，弟兄们还不把肚子怨气全泄到他身上？
想到这，杜疤瘌笑了笑，大声解释道，“他不是说过么เ，他那ว个兵曹，是临ภ时赶鸭子上架。根本做不得真！说不定程县令让他个没根没基的人当兵曹，就是为ฦ了应付咱们。要我看，这小子从开始就跟咱们巨鹿泽有缘”
“我倒更相信驼子的话！”没等杜疤瘌说完，郝老刀大声打断。“紧ู跑进步，别让鹃子和四哥之间起了误会。真打起来，四哥肯定吃亏！”
“鹃子才不会仗着人多欺负老四呢！”杜疤瘌用力夹了夹马肚子，在泽地上扬起串泥水。他依旧在为女儿和未来的女婿而感到自豪。这样的年青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至于孙驼子算得那个ฐ命格，要卦象真是准，他还用整天佝偻着腰么？
由á于距离主营稍远，道路两边的景象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凄惨。间或还有尸体躺在污水中，但因为数量不足，已经无法再将冰冷的湖水染成红色。几名被打散了的残兵听到人喊马嘶，吓得溜烟钻进芦苇丛，更多的散兵游勇却是笑呵呵地迎上来，连声向杜疤瘌打招呼。
“三当家！”“见过三当家！”他们不是杜疤瘌的嫡系属下，脸上的尊敬却丝毫不像作伪。郝老刀看得有些嫉妒，带住马头，用刀尖指着其中人的鼻子问道：“你们是哪个ฐ营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刚ธ才跟在七当家身后平叛，都受了些伤。”被问到的人毫无畏惧，笑着指了指还在流血的大腿，“七当家说让我们先去她的营地门口集结，今后就可以跟着她，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这手，可被张大当家逼迫众人缴纳“投名状”的办法高明多了。无论原来跟着谁，只要参与了“平叛”，就有功无过。郝老刀可以想象，刘肇安等人麾下的喽啰们在走投无路时听到这句承诺会做什么选择。可以说，仅凭着这句命令，杜鹃已经彻底瓦解掉了叛乱的军心。
这种高明的手段，显然也不是杜鹃自己能想出来的。郝老刀又看了眼杜疤瘌，却被对方แ脸上毫无掩饰的得意憋得气结。“看到韩六爷了么เ？”他存心给杜疤瘌添堵，大声向散兵游勇们追问。得出的答案却更令他沮丧，喽啰们想了想，七嘴八舌地回应道：“姓韩的贼人跟杜当家打了场，没占到เ便宜，向苦菜洼子那边下去了。”
“姓韩的自不量力，想跟程爷伸手。被程爷箭射瞎了马眼。若不是程爷不熟悉泽中的道路，肯定能ม把姓韩的生擒活捉！”喽啰们尊重强，对接连打败两位当家人的程名振深感佩服。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郝老刀只好憋着气继续赶路。杜疤瘌紧随其后，高兴得直想唱歌。二人又向前走了片刻，眼前视野骤然开朗。块相对整齐的河州之上，四当家王麻子带着两千多号人，气势汹汹地迎了过来。
“四哥。你看到鹃子没有？大当家正在主营等你去合兵，鹃子在哪？怎么没见他跟你块儿！”唯恐彼此之间生误会，郝老刀跃马上前，大声表明身份。
“两个小王八蛋”提及两个年青人，王四当家脸上的麻子全给气成了青黑色，不顾自己的长辈身份，破口大骂。猛然间，他在郝老刀身后看到了杜疤瘌，已经说出的话却再无法收回，顿了顿，气哼哼地补充道：“两ä个小混蛋急着立功，带着‘锦’字‘林’字和‘义’字三营弟兄杀奔苦菜洼子去了。我劝他们先跟大当家汇合了再去，他们根本不听！哼，如果吃了亏，可不能怪我这当长辈的没提醒他！”
“两边儿都差不多是三个ฐ营的弟兄，鹃子还能ม吃什么亏？”杜疤瘌知道王麻子肯定是想从杜鹃手里争夺队伍的主ว导权未果，所以才站在这里赌气。上前几步，笑呵呵地回应。
老实说，杜鹃麾下只有‘锦’字营还算完整，‘林’字营和‘义’字营只能各算小半个。特别ี是‘义แ’字营，其中精锐都被杜疤瘌事先埋伏在主营中ณ帮张金称设陷阱，留守老巢ิ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但现在杜鹃乘๖大胜之威แ，而刘ถ肇安韩建纮杨公卿王当仁四个手中士卒虽然多，却已经是丧ç家之犬，所以双方交手的结果几乎ๆ是明摆着的，任是刚ธ出道的新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哼！”见杜疤瘌如此护短，王麻子更是气不打处来，“大当家可是说了，让咱们聚齐了弟兄，再块找老八算账！鹃子和姓程的却自己冲上前去，这算什么เ？把大当家的话放在了哪里？”
此话颇为恶毒，令杜疤瘌不得不担心。正恼怒间，郝老刀却不愿意再起什么龌龊，插在两个人之间，大声说道：“嗨。大当家说这话时，鹃子又不在场，怎能怪得了她？自古将在外，还有个军令有所不受呢。更何况鹃子她也是怕耽误战机！以咱们大当家的心胸，肯定不会跟她计较！”
“哼，你们父女师徒”王麻子满嘴酸味，却不得不顺着郝老刀给的台阶向下爬。此战之后，杜氏父女已经隐隐成了巨เ鹿泽中除张金称之外的第二大势力，旁边又有个鬼精鬼精的程名振帮忙出谋划ฐ策。为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得罪了他们，实在是得不偿失。
“四哥！要不你先派几个ฐ人给大当家送个信儿，就说情况有变，战机耽误不得。然后跟我们道去赶鹃子，说不定还能给她帮下忙！”见王麻子脸上依旧写满了不甘，郝老刀笑着解劝，“鹃子是咱们大伙的晚辈，她立了头功，咱们几个的脸上还不都有光么เ？总不能ม跟个孩子计较没完，让人笑话咱们没有当长辈的模样！”
听了这话，王麻子即便心头再窝火，也无法再端着个脸子。向地上啐了口，悻悻骂道：“谁想跟他们争功来着？我是觉得此风不可涨！不过鹃子也是年纪青，锐气十足。走，咱们跟上瞧瞧去，未必能帮上什么เ忙，给她助助威，摇摇旗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