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谷倒是很激动,大臂一挥把生死册放到一边熊抱住我:“琼落你可真不够意思的啊!当年结拜的时候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跟我生共居死同穴的么?可怜我还巴巴的当了真,你倒好,说隐居就隐居,呆在荒羽岛上近万年除了孟泽谁也不见?!”
我又咳起来,慢慢躺倒身子,缩进被子里:“世人都道王序死了,你就当今天从没有见过我吧。”
屋主也是个落魄秀才,在皇城旅居十年,十年不得中。我曾问他为何不选择放弃科考回乡另谋生路,他支吾半天,最后说:“我妻子曾经说过,若我不能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她是不会再见我的。”
我:“……”
我从十四岁便跟着孟泽到เ了流破,修仙之路慢慢清苦,是他带我一步一步走过。十四岁那年家破人亡,是他将我日夜守着哄我劝我。
看了看床上整洁的被单,我叹叹气。身后传来阿樱的声音:“仙子。”
我突然感动莫名。
阿明三个月大时王序带着青碧和阿明回到永镇。一路上难免有人对他二人指指点点,王序一直微笑着,拉紧了青碧的手:“你是我的妻子,不要怕。”
一年后,她却比不得王序,有勇气和度量看他穿着大红喜袍,把一个ฐ女子迎进家门。
可是我都知道呢。我知道她在夜里蒙着头哭泣,隐忍的哭声在空荡的小屋里,带着她多年的不甘与孤独;我知道她采莲打渔的时候,偶尔会停下手上的动作,放空心神,遥遥勾勒一个男子的模样。
小时候我并不嗜甜,也不吃蜜饯。可是孟泽以修仙之人不得食肉的理由,生生断ษ了我的最爱。
“风光正好啊,八月天;破云见雾哟,正采莲。莲花朵朵乱人眼,湖边君子诶,羞相见……”
青碧摇摇头,却不再多说,从端了一边的淘米篓子进了疱房。
我:“……”
沈凌睡得并不安稳,脸上微微的酡红没有遮住眉间的痛苦神色。我觉着人心果然是这个世上最简单也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你看不透,也猜不出,便只好默默观望。
可怜那时,我还没有听说过所谓的“北有神女,红药覆额。”
我:“……”
唔,看来这个沈公子家里不是有钱,是很有钱。
“阿樱不敢。”阿樱低了头,纤长白皙的手叠在腹前,屈了双膝,脸上却起了红云。
有一日我照常去山上找萝卜,在半路上看见一只受了伤的大灰兔。当时善心一就把大灰兔带回了屋子包扎伤口,修习时还嘱咐小白兔帮忙照看养护。
我前世姓王,命数不好,十四岁那ว年逢着一场瘟疫,王家一百多号人到最后只剩下了我和阿樱两个。
“娘亲让他住下。”思君仍然坚持。
青碧抬眼看了看王序,大概是实在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问思君:“为什么เ?”
思君的眼睛眨啊眨啊眨:“因为他的鸟儿好看。”
不曾想王序竟是要这样的平淡相处,连自己的身份都不向青碧透露。我透过那一层躯壳看王序的灵魂,却只看到一片混沌。
思君那厮没有睡意看了我半天,终于问:“鸟儿死了么?”
我在笼子里蹦蹦跳跳,以示自己้活得很健康。
思君又问:“鸟儿是哑了吗?”
“……”
夜半时我自然挣脱禁锢绕过王序跑了出去,莲池里水波微漾,荷叶平躺,正是清雅得不能再清雅的模样。
和风微漾,鼻尖是清冷荷香。一抹紫色身影穿空而来,矜贵像是凌霄九空的凤凰。那凤凰长袖带风,堪堪将我卷入温暖怀抱之中:“做事的时候怎么不先知会我一声?就不怕我担心?”
我推开那人,夜色中他的眼睛尤为明亮,像是夜空中最为ฦ璀璨的星子:“沈凌!”
想着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是担心我的安危,我又不好意思用那样严厉的语气对他:“你这样,可叫我们以后还怎样愉快的玩耍啊!”
沈凌现出一个很厚脸皮的笑:“我怎么了?”
“……”
想着沈凌不能平白无故的再次出现在青碧面前,我思前想后,决定让他也变成一只画眉鸟。他倒不介意,一口答应下来:“那,我这算是与长安比翼双飞吗?”
我:“……”
第二日思君提着我在荷塘边上吹风,塘边柳树梢头上多了一只一动不动的画眉鸟。
青碧正在晒渔网,见着思君望着柳梢出神:“思君。”她唤道。
思君听到话,溜溜地跑到青碧跟前指着柳梢:“娘亲,上头有一支一模一样的鸟儿,我叫哥哥把它捉下来好不好?”
“可是哥哥这时候在私塾里头呢。”青碧说。
王序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凌空一跃,漂亮的一个翻身,柳梢的画眉鸟就到了他手上。
待王序站定,青碧停下手中的动作:“思君。”
思君看着青碧,好半天,依依不舍的把笼子递至王序身前:“这个鸟儿很可爱,所以我先把它提出来了。叔叔不要生气,我有喂它的。”
王序笑笑,将手中ณ的画眉一并放进笼子里,面上尽是温柔满足:“思君实在喜欢,我就把它们送给你可好?”
思君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看着青碧。
或许是察觉到เ了思君的心思,王序转向青碧:“叨扰一晚,这对画眉就当是谢礼。”
青碧并不反对,微微点了点头,思君便雀跃着提了笼子跑远。笼子一阵摇晃,只一会儿我变头昏脑涨,于是啄了啄沈凌:“我们出去吧。”
沈凌的话音传来:“英雄所见略同。”
隐去了身形,我和沈凌的目光随着青碧的莲舟行远:“你猜王序接下来要做什么เ?”
沈凌摇了摇头:“不知道。”
于是不抱希望的看着一旁和思君逗鸟儿逗得正高兴的王序,忽然有想要让他活下去的冲动。
然而我不能ม。
不知王序使用了什么办法,竟让青碧同意了他在这小屋里逗留十日。但照青碧的性子,王序一定是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
我问王序,他却是笑得淡淡的:“我只是说可以指导指导阿明的课业。”
“……”
只是他借宿在别人的身体里,身体主人的灵魂自然十分憋屈。而十日又实在太长,只怕那ว主人不一定熬得过去。
我将这担忧说给沈凌听,沈凌很慎重的给了个意见:“长安,你得和王序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