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国鸣的演算，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的心就像雷雨前燠热的天气，烦闷不安。他总说胸ถ闷胸闷，把自己的胸腔敲得咚咚响。“总有一天要出大事的。”左晓军甩了三张黑桃尖，像个面目严å峻的预家。
那天费文革正打点机票证件准备飞往深圳。红火对费文革生意上的事从不过问，她认为那是男人们的事，不懂的人最好什么也别问。
“我从小做惯了的，”红火说，“我自己愿意。”
“也好，我正忙得脚๐丫子朝天呢。”
这么麻木地过了一些日子，红火收到一封寄自佛罗里达的短信。不用撕开信封，她便可以想像信中的内容。何必受那个ฐ刺激呢。红火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点火烧信。她看着一点点卷起的火舌，手指被燎灼得很痛。她心如枯炭地坐在床沿边上，望着屋子中央那一小撮纸灰。
红火的愉快心只维持了几天，绪又开始低落起来。
她一口一个“人家美国人”，像钉子一样地刺痛着红火的心。她红火委曲求全了这么些年，和自己不中意的人睡觉，讨他的好，隐藏着自己้的个性，只盼有一天能遂了母亲的心愿，当然那ว也是自己的心愿——但先是母亲的。没有一个ฐ孩子像红火那样渴望成功渴望得如此心切，特别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们母女俩如此相像，相像得彼此仇恨，就像性相近的虎和狼。有的时候一件事明明是两ä个人都看好那样做的，可其中之一一旦说出口，另一个人便要条件反射似地立刻予以批驳。她们常对骂得痛快淋漓，然后忘了事的起因。
这个声音在坟场上空久久ื回荡着，许多天以后，红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仍能听到那ว个欢快的声音。
饭吃得很简单，二楼有一间很大的自助餐厅。红火喜欢那些颜色搭配漂亮的菜。似乎是同学中间没有人不知道红火就快要出国了，亚非也是这样认为ฦ的。亚非说尽管你要出国，我们还是可以做一回短暂的朋友对吧？
红火坐在门房的木椅上看报纸，一边竖起耳来听那自行车由远至近的叮当声。天气很好，天空蓝得有些过分了，以至于掩盖了稀薄的云。红火觉得在这里时间宛若凝住不动了，门房正面墙上有一只落满灰尘的挂钟，时针永远指向十二点。十二点是红火喜欢的时间，那ว个邮差一般都是准时准点的。十二点钟็一到，那辆叮当作响的邮ุ车才可能在红火的视野里出现，那个送报人有时是个年轻人，有时是个年纪大点的。但红火愿意把他们看做同一个人。那个ฐ年轻的就是年长的过去，或者说那个年长的就是年轻的未来。红火无法想像一个人一生只做一件事会是什么เ样，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静静度过一生的，比如她的母亲，再比如这个碌碌无为的看门人。红火看到เ墙上不动的挂钟，她便觉得人这一生漫长得可怕。
“小姐今天好高兴呀。”红火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常常遇见这样有意无意的搭讪。那人说起话来像是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是明明冲着她说的。红火衔住麦管轻轻一笑，然后别ี过脸看窗外，窗外停着辆铁灰色轿车。
高远翔就在这时及时冲了上去。
人群渐渐散去了，门口只剩下一个人，那人的影子被偏西的太阳拉成一道斜影，影子的顶端正落在红火的脚下。
“有事吗？”红火挑了挑眉毛问。
“我警告你红火，以后再也不许这么เ胡闹了。”左晓军一字一板地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去。他的背影给红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红火想，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他的背影呢。
这年冬天天气似乎比往年要寒冷，平房外面的土地冻得很硬。天很早就黑下来了，漫长的冬夜只能在屋子里呆着。平房里暖气不热，红火自己又不会生火，她只有早ຉ早进被窝里捂着，连学生的作业都拿到เ被窝里去改。她对正在坐月子的王冰冰说：“跟你一样，连我也坐月子了，母鸡孵蛋似的都不敢动窝。”冰冰的屋里很暖和，大雄在屋子当中放了一只烧蜂窝煤的煤炉，屋外窗台底下堆放着码放得相当整齐的蜂窝煤，烟囱里飘着袅袅蓝烟，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景象。
冰冰生了个大胖闺女，圆头圆脑长得有些像大雄。大雄姓李，李姓太常见，别说在外面，就是在坟场这所中专学校里也是一抓一大把的。这样冰冰两口子就为给女儿起名字伤透了脑筋。大雄主张叫“晶晶”，冰冰坚决反对，因为上大学的时候冰冰有个死对头同屋就叫晶晶。“那人最讨厌了，是个是非精。”冰冰撇着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