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辨那焦黑的药渣，按那些药量，重新抓了一帖，扔进罐里，加入清水，送上火炉。
“小师弟，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可别欺他太狠，让他反咬一口，我们都麻烦。”
“小姐，你不是失手了吧？”虽然很臭，翠墨还是讲义气地屏住呼吸，凑过去帮方笑颜整理一身狼狈。
“多亏了翠墨姊姊。”就因为ฦ有那个军师，于百忧今日打点的每一项行程都令方แ笑颜很愉快。
“对不起，小姐。”翠墨赶紧把梳子丢了。
一整天，她就想着他怎么了，是不是该去探望他？
方笑颜回想于百忧的窘迫，也是一阵好笑。
不过官司还打着，她不好把钱往家里领，便趁月黑风高之际，散银入贫户，博了个“女侠一枝梅”的名号。
医圣号称有教无类，只要有心，哪怕送上一条鱼，他也收。
翠墨没听她的，继续戳棉被。
又过一会儿，袁清妩终于受不了，掀开被子。“你到底想怎样？”
“也没啊……”袁清妩好像被她气得不轻喔！看她一副快喘不过气的样子，翠墨有点担忧，不小心把人气死了，怎么เ跟于百忧交代？“你不想吃药就算了，我看你也不像伤得很严重，只要休息几天，身体自然会好。”
“那你还不出去？”袁清妩不想看到她，不想见任何与方笑颜有关的人，那只是让她绝望。
“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出去。”翠墨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于大夫？”
袁清妩恨恨瞪她一眼。“这与你无关吧？”
“是无关。但我想劝你，你喜欢于大夫，可于大夫喜欢我家小姐，小姐也喜欢他，他们在一起很开心。袁大夫，你继续纠缠下去有意思吗？”
“我与百忧青梅竹马十八年，我们的情分你如何能ม懂？”她不愿承认自己้终将失去于百忧。她脑แ海中恍然想起六岁的他，玉娃娃ใ似的，对着她甜甜软软地喊姊姊，那ว种亲密和依赖……记忆依然清晰，为什么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对啊，你们相处了十八年，却没机会在一起，再给你们十八年时间，你有把握他就会喜欢你？”
袁清妩如遭雷击，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越发憔悴了。
翠墨心头闪过一阵不忍，她其实还满喜欢袁清妩的，相貌好、本事也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可靠。
于百忧当她是姊姊，翠墨心里隐隐也有一种，倘若当年她的姊姊没死，如今，应该也就是袁清妩这个样子吧？
她真不忍心伤害她，但放任她继续下去，只会伤害方笑颜、于百忧、还有她自己้。
不管是为了哪一个人好，翠墨都想点醒她。
“袁大夫，姻缘天注定，倘使无缘，就算了吧！你还年轻，又这么漂亮，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来喜欢你。”
袁清妩觉得很可笑，她一个小小丫ฑ头，懂得什么เ叫缘分？
况且……第二个男人再好，他都不是于百忧，心上人是不可替代的。
“你好好想想吧！”翠墨端着药，走了出去。
袁清妩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顶上横梁。
她在等，希望于百忧能来，就算不说话，只要能见他一面也好。
但中午了，他没有来，她也不想吃饭，继续安静地等待。
她没有感觉饿、也不难受，她只是绝望，身体空虚得像灵魂出了窍。
不知不觉，太阳落了山，屋里的光亮渐渐被夜色取代。
翠墨送晚饭进来，又帮她点亮烛火。
她没有理她、也没有吃饭，她持续地等，于百忧真的不来吗？
翠墨拧不过她，只得悻悻离去。
她看着蜡烛，烛光跳动，每一缕明暗，都闪耀着于百忧的身影。六岁的他很可爱，十岁的他很淘气，十二岁那年，他气走了三个西席，十八岁，他长成了翩翩美少年，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他，一时间，媒人几乎ๆ踏破他家门槛，他又羞又怒，拉着她抱怨了好几天。他说，那ว些女人都是呆子，只有袁姊姊不一样。他不知道，她也是喜欢他的，甚至比所有姑娘更迷恋他。后来他们拜师学艺，同时艺成，她发下悬壶天下的志愿，他二话不说，伴着她同行……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直到两个人头发都白了，他还是会在她身边，深情地喊一声“二师姊”——不，她幻想过，二师姊变成娘子的，而今却……
“二师姊。”那个低低的、微带温润的声音终于在她耳边响起。
于百忧端了一碗燕窝粥走进来。“翠墨告诉我，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是何苦呢？”
她定定地看着他，皙白如玉的俊颜，颀长的身形，如松，一切看似没变，只除了他的眼睛，他不再那么เ满含感情地直视她了，目光躲避她。
为ฦ什么？他讨厌她了？还是方แ笑颜不准他靠近她？
她心里说不出的悲哀，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来柳城，一辈子都不走进这里。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他把燕窝粥放在桌上。“二师姊，你还是来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