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完月子，可不能乱来。”新婆子斜瞅他一眼，看见他裤裆突突乱蹦，伸手弹了他一下，跑出去了。
天热，秋老虎白天四下张扬，村子里到处白花花晃眼。人们趁这秋闲，窝在家里；浅门小户，则ท寻个阴凉地儿，铺张席子或布片，躲在树下，伴随知了有一声没一声地打鼾，呼噜——呼噜——
村庄树头上，飘绕几股烟儿，叽叽咕咕肚子，更加饥饿，不由得脚步加快了些。到了村口，遇见有端饭碗圪蹴门口吃饭的，打个ฐ招呼，脚步不停继续走。
“你咋想有理，就咋办。这祸ຖ乱，祖宗辈没经历过，他们后眼也看不了这么远。爹呢，老了，只想安安稳稳蹬腿完了屌事。你不用顾虑。顾ุ虑前，顾虑后，办不成大事！”
人不少，有来会跑的，有拿着长棍一样东西，有倒地的……模糊一片。
这夜，婆子摇晃纺车，二媳妇纳鞋底，刘学林、大孩看书，四人共用一盏油灯。吱吱纺车忽悠忽悠转着，刺๐啦刺啦线抽着，爷俩静默声地和书说话。
村南老刘头家，饿死人了！是老刘头儿媳妇！她婆子疯了，老刘ถ头饿不过，上吊吊死了！
“一千光洋？”
偶然，路边商铺老板娘，或者因为手头不趁现钱，或者想赖账，暗示他用身体抵工钱，吓得他赶紧ู摇手逃出来。后来经的多了，脸皮炼厚了，也能斗ç口，满口花花，想法设法把工钱要过来。
李大头打远处走来，看见前边围堆人。问徐二，“咋哩？”
“算了，别看了。”李大头觉得心里有点酸味。这一年多没有收税，家里额外进项自然也没了，日子好像少了滋润，以前村里谁见，有头脸的赶紧过来问安；没脸面的，赶紧低头走过去。现在可好了，随便谁都能买牛买马了？“嗨！”心里不耐烦，恶声恶气地说，“绕过去！”
“扒下裤子。”
这一天傍黑，他叔也来了。瞧瞧苗儿，仔细端详，用手拽出一颗，放嘴里嚼嚼。“嗯。行。学林，你真行。只要不大涝大旱蝗虫发作，到夏天，保准发了！”
他叔掀起门帘看了看，走到เ里间，停会拿出个小小的纸包包。“你看。”小心打开。
等大家乱得差ๆ不多了。李大头心里暗暗松口气，擦了吧冷汗。事先真不知道，把这消息捅出来是好还是坏。现在看，起码没有丈人估量的严重。再烧把火，别引到自己头上，那就叫“偷鸡不成赔把米了。”
“有元宝绊倒，那倒好了。死了也是发死了。”
等下了霜，地黄、牛膝叶枯萎败落，就该收它们了。
小冷风嗖嗖地吹拂着，人在地里，伸不出手。刘学林爷仨——刘学林、他爹、大孩，哆嗦着开始用镢头挖地黄。头几棵，没经验，地黄块不是挖烂了，就是费劲。挖了会，刘学林琢磨出道道，不能ม按挖红薯去挖。红薯根茎散落大，深；地黄集中挤在一块，数也少，浅。按他的办法，爷俩果然挖的快，根烂的也少。
晌午舍不得回家，新婆子送饭，爷仨胡乱吃饱，接着干。
正干的顺手，呼哧呼哧，有人边跑边喊，“有绑票……”刘学林抬头看，是本家刘海ร林。赶紧ู迎上去，“在哪？”
“快跑，后……面追……追着。”刘海林只顾跑。
刘学林赶紧招呼爹走，他爹闷头干活，“我这把岁数了，活够了……”刘学林不管不顾上去拽住爹手，扭头就跑，大孩跟着。
好在离村不远，吃俩馍功夫，看见村口喘气的刘海ร林。爷仨也大喘气地坐地上，停了一息，问：“谁遭绑票了？”
刘海ร林后怕地抹脖子上的汗，“柳福全。”
“哦，他家呀。”
“正干活，忽然几个人跑过来，当中好像有魏胡同的魏耗子，按住柳福全，布袋蒙头上，架到马背上，驮着走了。”
“往哪？”
“朝南。”
“那是魏同安一伙儿？”
“说不定哩。现在南边、黄河滩土匪有十几股，还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
“跑到地里抓人，事先看好哩。”
柳福全家有三百多亩地，平时为人不错，邻๑舍借贷，想还就还；待长工也好，自家吃粗粮糠菜，长工只要干活，顿顿细米白面有肉。前一向没受惊吓，这一回摊上了……
“唉，世道难哩！”刘海林长叹口气。
“今儿个ฐ柳福全，明儿个ฐ呢？下地也得小心哩，得长个前后眼。”刘海林一瘸一瘸要走。
“海林哥，等等。”刘学林喊住。
“咋哩？”
“我给你捏捏。”
“你看我糊涂哩。放着你这武艺高强真神在跟前。嗨，都得绑票闹的！”
“啥高手低手，庄稼把式。来，坐着。”上前看好穴位，揉两ä下，搓两下，再来个猛搬。“哎呦”一声，“你试试。”
活动两下脚๐脖子，抻抻腿，没别扭；站起，走走，不疼了。
“神了，神了。”刘海林道了谢，沉甸甸地走了。
“走吧，咱接着干。”他爹觉得白白浪费这会功夫，可惜了。
刘学林抬头看看天色，后半晌，也想不太可能ม还有啥祸ຖ事。就交代大孩，“以后别光闷头干活，眼放机灵点，瞅着啥不对劲，赶紧ู边喊边跑回村……”大孩嗯嗯随口应答，心想，大人的事，和咱小孩有啥掺和？
就这，爷仨边挖地黄，一会抬头四下张望，没见啥可疑人近前。刚才挖地黄顺溜喜欢劲，慢慢又找回来了。
不到เ傍黑，刘学林赶来马车，把地黄装上去，到เ家用大藤筐盛上，码齐楚，放在过道风吹着的地方阴干。
手里握着粗大地黄块，爷俩都觉得高兴：这家伙，产量看来不低。按他叔收购价格，论等收货，比两亩麦子卖钱要多，一亩抵两亩半了。关键是不显眼。至于挖完地黄，看今年这慌乱ກ，撂荒算了，也让地歇歇，不耽误春天下种。
顶着冷风，爷仨干了四天，五亩地黄挖好。他爹到底觉得怎么เ好的地块撂荒，可惜了。就由着他撒了芜菁籽粒，说是不耽误来年春种地黄，也可济济春荒缺菜吃。反正不费功夫，撒那就算了，刘学林就没放心上。
牛膝地是爷俩去的，大木扦孩拿不动。一扦下去到底，脚踩上去晃晃，才扦开土槽，按着牛膝长的位置，一排一排扦出短则尺把长则二尺根来，抖抖泥土，斜放身前。
连续出事，刘学林不敢上地太早。日头懒洋洋爬出来，白蒙蒙，怪渗人哩。这不，才开始挖。先看准干枯的牛膝根梢，从一边一扦下去，脚๐踩扦肩，用劲；再踩，约莫扦下去多半，再挖，再扦，再抖，再放，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放佛有着鼓点一般，牛膝便光溜溜地一排排横放翻过的地上了。看上去，像站队的土黄色娃娃，稚气十足的翘着小细鸡巴，指着日头。刘学林看着，嘿嘿笑起来。他爹迟缓地翻地，看他孩孩子气模样，老脸也笑了，嘟囔一句，“这孩子，都仨孩的爹了……”
牛膝没扦完，婆子羊水破了。新婆子派二孩来喊。二孩不懂事，远远就喊，“爹，破了——”
刘学林听清是二孩声音，吓了一跳，撂下扦，“爹……你慢着”一尥一蹿，不见身影。
家里已经忙乱起来。邻๑居大嫂来了几个，有烧水的，有去喊稳婆的，有扶着婆子肩膀安抚的……新า婆子有经验，在跟前守着；新า新婆子麻利，在门口分派活儿，又等着稳婆，家里声音一下子比平时多了好几样。院墙外的鸟雀，不知发生啥事情，叽叽喳喳东察看西迷糊，在那ว议论不停。
婆子忍不住呻吟，嫂子有笑话的，“媳妇，你稍停点，都捅出俩孩了，那孔还能卡住不行。”有嫂子在旁打趣这个嫂子，“哎呀，敢情你那ว孔可以横排走马车哩。你个老屄，可怀过七次胎哩。”
“俺那走马车，叫你那孔村里男人排队戳哩……”斗ç嘴不停。婆子听着，哼哈笑将起来，哎呦，下边觉得有东西冲出来。就有大嫂喊，“快，拿干布，出来哩出来哩。都是你们那老屄骚味勾引哩。”
屋里屋外，哈哈哈一片。嫂子们的手，可没闲着——都生过孩，知道咋办。
等稳婆、刘学林到เ家，啥事都稳当了。八斤三两胖大小子，正香甜偎在娘汗淋淋旁。
“你这老屄，或许也在家哼唧下十二个ฐ崽哩？没你事了，回去再生十二个吧！”有个嫂子开稳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