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节目是在大桥东面的明堂家里。明堂这家房子是蒲塘里的另一个ฐ大地主姜森家的房产，明堂原来是姜森家的长工，姜森打倒后，明堂就占下了他的房子。蒲塘里人晓得。明堂实在伤心，爸爸妈妈都是死在姜森家里的，明堂小时候替姜ä森倒夜壶，大一点就替姜ä森扛长活。是个苦人儿。蒲塘里人通情达理。打倒姜森后，这偌大的房子就归了姜明堂。有了这房子，姜明堂才终于娶上老婆。可是，不晓得什么原因，明堂的婆娘红筛子老是不解怀。始终没有替明堂怀生一儿半子。明堂只好到刁三九的那ว个庄子，就是港南庄，抱了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来解膝下之荒。偌大的房子只有三个人住，明堂也就非常好说话，门楼借给剃头匠老连理开了剃头店。堂屋到了春节排练节目时，就让给大队排节目，有时候，民兵碰头也在这里，抓到什么坏分子也到这里来审问或者吊起来打。大队部ຖ那里，民兵们倒去得少。老支?书金学民什么事都想问，抓个什么人，他要问，说是弄清楚了再打，不要瞎打。要是碰头，他遇到เ了，脸色有时候丢下来，说民兵们瞎闹。民兵们感到非常无趣。所以很多事情，倒是既不让金学民晓得，也不让方德麟晓得。两个老干部ຖ，跟年轻人说不拢，所以，一般情况下，倒都是跟着国强。国强吩咐做什么事，这帮民兵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卢素素一听，一惊，三步并作两ä步往前庙门广场跑去，一看，五四的汽艇已经过去了，卢素素喊道，五四啊，你也不拢一拢家！接着便哭开了。边哭边数落着自己的大儿子。
从水廓往北来的一切，一般都是奔蒲塘里来的。蒲塘里是剑心公社的最北端。出了蒲塘里，大河以北，就是荻垛人民公社和陶庄人民公社的地盘了。蒲塘里人都有了经验了。来的电影船也好，参观考察的干部也好，只要出水廓镇往北走，都是奔蒲塘里来的。
出来做什呢事？
五四的信很快便来了。暂时不便结婚，刚回家探过亲，婚假就有点难请。而且军人结婚得先打报告，然后等上面的安排。要结婚的战友太多，得轮上自己才成。亲爱的草兰子，请转告爸爸妈妈，我们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明知征途有艰险，任凭风云多变幻。立下愚公移山志，一颗红心似火焰。先把事情处理好，夏天部队来探亲。我等着你家乡的姑娘我心上的人，战友们要看看军嫂草兰子。
马红英明明晓得草兰子与建华已经疯得不得了，可是，却没有见到草兰子有动静。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马红英不捏着两把汗才怪。后来。建华去了，她只要捏着一把汗了，晓得周建华太疯了，烊住了，那就不能搁得住，种子没能着床。只是在地衣上，冒不出芽来了。没用。又庆幸好在没有动静，要不的话更麻烦，那边人去了，可是却把个种子留下来。真要是那样的话，周家说不定要草兰子把个人生下来。那非得把草兰子害惨了，没有过门却要拖个遗腹子，那怎么说呢？天下没有这样的事儿呀！
这才算是对各方面有了交代，周家的人和卢素素也才动身往金家那里去。
草兰子欲拒还迎的配合着，五四像得到了鼓舞，受到了鼓励，一下子也将自己扒光，钻进了草兰子的被窝。
要做得轰轰烈烈。做得冷清了，一来让人看不起，二来也怕草兰子不痛快。
这说哪里话？马上都一家人了。不是一家人的时候，我们金家与你们姜家也没有分过彼此。再说，我希望五四将来到我们家，那当然就得我们出这份彩礼与礼金了。
这个要命的背景，可把人害惨了，要不是这一点，当初凭他方德麟一个解放军的营长，怎么说，都会有个好的去处。你想，又有文化，吹拉弹唱样样都会。这样的解放军军官到哪里去找？可是，没用。就因为卢素素的事，方แ德麟转业了。别人可能ม还只当是方แ德麟思想好，要到农村搞生产，哪里是这样的，这是没得法子啊！上面让你下来，你有什么法子呢？
五四人呢？
金学民要收拾自己。马红英替草兰子收拾。
晚饭的时候，金学民将这样的想法对五四说了出来：五四，退伍回来，做支书吧！我让你！我实在不想干了！你快回来！要快！
可是不行，周校长和许先生都没有听的意思。这小伙儿没了，做什么事都打不起劲儿来，又怎么会听得进五四讲的呢？小伙儿，养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小伙儿，亲生儿子啊，突然就没有了，这做父母的心疼到哪种工程，刀不斫在自己้身上，哪里晓得疼？工程，蒲塘里人的意思就是程度。五四情知这一层，也便吃完饭，没有再多留，将从部队带回来的礼物二斤茶叶和一条香烟悄悄放在家神柜上，便走了。走的时候，五四没有忘记给干爸与干妈敬一个ฐ标准的军礼。
唉，建华。你小伙呆啊！你个场长，第一个上工最后一个放工不就行了？要住到场上做什呢？看场的事。交给我二有禄就行了。人家应昌做场长时，都这样，家里还吃得好穿得好。轮上你，就把小命搭进去了。你个呆子。做场长要什呢花巧？你认的什呢真？场交我看着，我俫也就是瘌国仪、姜恒太几个ฐ光光堂会来碰碰头。我俫没有家小，吃得捎不得，捎给谁？谁要我俫的东西？光光堂油炒饭，一吃门一关。光光堂不洗碗，一吃碗一窾。唉，建华，你要是不做场长，哪里会这样走噢？你为ฦ个什呢？你图个ฐ什呢？你图草兰子的那个洞你就错了。我俫这些光光堂，什呢时候才会有那个洞看一看摸一摸玩一玩呢？我俫没有那ว个洞也过日子，倒下来一横，站起来一竖。横竖是个一。你不一样啊！你望望瞧，珍罗子，许先生，还有那个害人精草兰子，哪个不为ฦ你要死要活的？你这么一走，多少人心疼，又得心疼多少日子？你不晓啊！周建华哎！你说说看，哪个丫头子没有那ว个洞？珍罗子没有？珍罗子那么好的一个丫头子啊！
十二则ท召请文唱罢，佛如与果成已经是大汗淋漓。佛如不去说他了，那ว个果成，尖细的嗓子，唱起经文来有板有眼，妇女们一个个才明白，怪不道这小子还俗了，还讨得了王巧英。这小子有一手。听他唱曲儿也是享受啊！
唉，可真是难为你了，草兰子。你是个女孩子哩，你要嫁人，你不能ม总守着个死人。我哪能要你那么เ做呢？许先生我也是个女人啊！你要懂。明天就除孝，除了孝，你就是你，建华就是建华。外面要是有人讲你，由我们来对付。你的心我哪能不懂呢？草兰子，许先生疼你，其实周校长他也是很疼你的。就这样，明天，明天就除孝。
草兰子没主意了似的，一会儿让妈妈走一会不让妈妈走。是有事儿了。马红英扔掉手上的鞋底，打着门问：那草兰子，要不要把你爸爸喊回来。
再说周建华那ว天昏过去一次，医院里回来时，虽然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的事，但医生反复关照，要好好照顾，好好加强营养。不能再着凉了。草兰子心里怨父亲，不该把建华做这么重的事，一边又心里有鬼，深怕是在场上做那件事拉下来的病，所以，照顾ุ周建华时特别殷勤，特别心细。周建华也就非常快乐地在草兰子这里歇伏，家里没人的时候，便抱抱草兰子，与草兰子亲热亲热。
建华现在什么也想不了，他现在最想的是草兰子的身体。现在，草兰子已๐经一·丝·不·挂地在他眼前了。他看到了草兰子那两堆高挺的山丘，看到了那ว做梦都想看的少女们隐藏得最深的沟壑，看到了大·腿间蓬ศ蓬勃勃的春草，看到เ了春草间淋漓的春水。
不知道是哪个男ç生讲了一句这样的话，女生们这个时候什么也不怕了，马上揪住了那个男ç生的耳朵，叫你讲脏话，叫你讲脏话。看你姑奶奶们今天不活剥了你的皮。
说实话，这些土不拉叽的婆娘们，看见周建华一副洋学生的样子，未尝不是想尝尝鲜ຒ。只是不敢。所以，她们也就是图个ฐ嘴上快活快活。真要动手动脚的，她们没这个ฐ胆子，队长晓得了，会把她骂得狗血喷头。不过，她们终于有一次得手了，几个婆娘悄悄地商量好了，先开始不动声色，埋头翻草，待翻到周建华身边，猛地把叉子一撂，一把将周建华手里的叉子夺了，摔得老远，那边将珍罗子架了过来，接着把周建华与珍罗子撂在了一起，立即全体上阵，不断用稻草把他们埋起来，然后一齐在旁้边吼道，周建华，姜珍罗，姜珍罗，周建华，两个好上了，两个粘在一起了，两个做夫妻做人家了。周建华和姜珍罗被这意外搞晕了头，第一个反应是不能碰到เ人家，第二个反应是把身上的草掀掉。可是，哪里能够如愿，他们不断地触碰到对方。一触碰到对方的身体，立即像被烫了一下地缩回去，身上的草越来越多，这边刚刚掀掉，那边更多的稻草又来了，两人埋在草里，想大声喊，草星子又直往嘴里钻。夏天的场上，稻草是太多太多了，要多少有多少。两个人挣不脱，手忙脚乱ກ，越缠越拆不开，终于靠到了一起，抱到了一起。妇女们在旁边拍着手大笑，有的笑得弯了腰，有的笑得往上直跳。高兴。这多高兴啊！可是，很快，妇女们不高兴了，她们听到了嘤嘤的哭声。是珍罗子在哭，伤心地哭，是真哭，一点没有假的意思。于是，连忙替他们把身上的草掀掉，一边哄珍罗子别ี哭，不哭，莫哭。弄得玩的，开的玩笑。可是珍罗子哭得更欢了。周建华成了个红脸关公，非常没趣地离开了女人的堆子。
这看一看有讲究。关目还特别多。
金学民没有骑自行车。那券显然是高价处理了。按市面上的价码，自行车属于大件，跟洋机一样地重要，没有一百元钱，恐怕金学民是不出手的。洋机是蒲塘里人对缝纫机的说法。一百元，乖乖๔，不得了，庄户人家干两ä年，也拿不到这么多的分红！
金学民愣住了，咋不周的？我对不起周校长了？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句话说得实在不靠谱。用在蒲塘大队支书金学民的女儿金草兰的身上，更是十三不靠，有点儿着三不着四。
想起来是非常危险的事，台上唱着的是毛·泽·东思·想，可也是在这样的舞台上，方述平的心里却满是一个女孩子的样子。他听说了，也看到了，大人有很多都是因为搞腐化也就是乱ກ搞男ç女关系被揪出来狠斗的，甚至，他也隐隐约约地知道，父亲，还有方国强，都有这样的事儿。但方述平想，我反正不是大人，我相信不会有人来揪我出来批斗。他一点儿也不感觉到危险，但他觉得这样的心思不能ม说出来。
其实，用不着姜国梁提醒，姜ä晓桐也感觉出来了，这个孩子，不要说蒲塘里这么多年来没有过，整个剑心公社这二十年里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人。蒲塘里，往上数五十年，一百年，哪里还有个什么เ过目不忘的学生？可是，这方แ述平就能。而且，能说会道，一套一套的。什么时候都能拿得出手。一个小学生啊，要他学张·铁·生，他写个文章，上台就讲，张口就来；要他批·林·批·孔，他也能激昂慷慨；要他学黄·帅，他就能贴出第一张反对修·正·主·义回潮的大·字·报小字·报……
方述平没有回答姜二狗，只是不住地对他们挥手。他们一个个脱下衣服，举在手里，踩着水去到河东。方述平高声地对黑黑的水面喊道，同志们，小心，如果水下抽筋，千万不要怕，把腿子伸直了就行。
狗汉·奸是不能做的，无耻的叛·徒也是不能当的。我是中·国人，绝不能和外国人在一起。而且做中·国人多光荣啊，只要一打仗，那ว么就肯定能打败外国人。即使暂时打不败外国人，大家知道，那只是黎明前的黑暗。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只是暂时失败，红·军长征，实行战略大转移，很快又会化险为夷走向胜利的。
他想过去找刘ถ美萍。但自从刘美萍给他看过了她的一切之ใ后，刘美萍像不认识了他一样。这让方述平感到เ非常委屈。
国强想了想，说，这事情不要你操心了。大队领导会讨论决定的。
说着便和其他女将们一起去到เ士凡的身边，听坐在床边的腊根说士凡的病。
嘁，老子要打的就是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又怎么了？你以为你方德麟是个什么鸟东西？我告诉你，你现在鸟都不是！实话告诉你，曹祥根老婆跟你睡觉，是我们安排的。他和两个舅子爬墙过去偷粮，也是我们安排的。话跟你挑明了，就是想整你！你倒是好，一点动静没有，害我们几个大队干部站了你一个多月的岗。害得我们多少人得了感冒害了疟疾，你倒好，成天舒舒服服的。现在，你方德麟总算着了我方แ国强的套了。我以为有猫子不吃腥的，你到底还是只吃腥的猫子！你姜德麟最起码是个渎职罪。玩女人的事，我不追究你，男ç人嘛，这事都上劲，都猴急。但你渎职了！你渎职了，我就得抓你，就得问你的罪！你给阶级敌人以可乘之机了，你一个ฐ党员，一个副支·书，你的党·性哪去了……
一说到เ徐英，德麟咧开了嘴。徐英是徐红的姐姐，嫁在白莲庄的曹兴春家。如果码起来的话，曹兴春跟曹祥根家还算得上是同一个祖宗。两连襟因此自然就走动得多。徐英做姑娘的时候，方德麟确实动过徐英的心思，不过，说到底人家徐英是个姑娘，你方德麟怎么能把人家女孩子坏了呢？后来徐英嫁出门了，有一次回娘家，徐英遇到方德麟，两个人才得着了闲谈的机会。接下来就不免有点儿牵牵扯扯了。那时候，徐英的女儿曹双凤已经好几岁了，两个人便约定了，这世不能ม做成夫妻，做成亲家倒也是能的，就这样，曹兴春的女儿双凤早ຉ早地就定了将来嫁给德麟的三儿子方六一。
士凡就摆摆手，你个妇道人家，还是别问的好。大队里的事，你要问那ว么多做什呢？
也好有个ฐ伴，再说，儿子这么大了，也该跟着父亲的。素素这样一说，德麟什么话也没得了。
方德麟往天井里和巷๕子上的草垛一指，方德泓睁着疑惑的双眼，一层层把草垛外面的草掀掉，米也看到เ了，稻子也看到了。
往后的日子里，跟国强来往得就多了。国强自然就经常到เ士凡这里来。来喝茶，来抽烟，来喝酒，来和刘士凡打扑克，下棋。士凡好赌，打起扑克来，也是一把好手。人有几个ฐ抠儿，手就痒，你让他不赌都不行。赌输了不要紧，输也是输的气派，从口袋里往外掏时，士凡大刀阔斧的，有点不可一世，倒像是个赢家似的。那气派，就是方แ德麟也没有。
巷子上的人讲刘士凡有相好的，是表达着一种羡慕，刘士凡骂人，是表达着一种快乐่。
睁着迷蒙的双眼，方แ述平发现了这不是他的家。他平常都是睡在妈妈的怀里的。每天，他一觉醒来，一定是妈妈的温暖怀抱。妈妈是那么爱他，那么疼他。弟兄四个人，似乎只有他一个ฐ人得到了母亲的温暖。但这一点并没有落到好，三个哥哥因此都不待见他，只要发现他有那么点不是，不管哪一个哥哥，都会毫不犹豫地把拳脚非常密集地加到他的身上。由á此，他就更没有对哥哥的感情了。
素素当然更知道男人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父亲，那么有身份有地位了，也都被一些坏女人带坏了。男人真的是一种靠不住的动物，嘴里说着兰宝子这般不是，那ว般不好，可是，素素都听说了，还不就是嘴上讲兰宝子这不好那不好的男ç人们，成天都在围着兰宝子家的围墙。到了晚上，这个ฐ装猫叫，那个ฐ学狗吠。偷偷地伏在兰宝子家的墙头上，今天是你，明天是他，只要见到兰宝子，就悄悄地招手，要求欢。兰宝子有兰宝子的招数，一盆洗脚๐水，兜头泼下。看你们哪个还敢来。
做什么事儿？